《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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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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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伟龙冷笑一声:“我想你应该知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吧。法律和道德不同,杀一个人和杀十个人的罪是一样的。难道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正掌握在我的手里吗?”
杜鹃淡然一笑,从容不迫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丈夫正拿着一把剑指着你的脊梁骨呢?”
梁伟龙怔了怔,蓦地回头,身后却并没有人。
“哈,你怕了!果然是做贼心虚!”杜鹃放纵地呵呵大笑。
梁伟龙嘲谑地揶揄道:“恐怕只是望梅止渴吧!——丈夫?骗鬼去吧!”说着忽然一把抓住了杜鹃的胳膊,冷笑道:“我告诉你小宝贝,有我在,你就不能有丈夫,知道吗?知道吗?!”他边说,边用手一下一下拍她面颊。
杜鹃厌恶地拨开他的手:“有没有丈夫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干涉!”说着,她忽然笑起来:“我知道你不敢抛头露面,所以结婚的那天没给你预备请贴。真是对不起啊!”
梁伟龙根本不信。
“结婚!越来越邪了啊。但是,经不起逻辑推理呀。我且问你:结了婚为什么不搬到你丈夫家去住?还住这低矮潮湿的木头房子?有福不享……”梁伟龙突然笑道:“我看你没这么贱吧?”
杜鹃果然上当,愤然道:“姓梁的,请你自重。说话前要斟酌三分,不要出口伤人!”
梁伟龙兴致大增,耸耸肩说:“我哪儿说错了?在这一点上,应该说我比你知道的多,——女人,最容易走两个极端了:不是自大狂,就是自卑狂。”
杜鹃冷笑:“可惜了你不做哲学家。”
“所以我很快活呀。”
“——可是并不轻松。”
“谁也不会轻松,生活嘛。”
“流氓嘛,当然不会轻松。——不知道够不够得上一撇一捺 ?”
“一撇一捺能说明什么呢?充其量不过是两条叉开的腿,这倒容易使人产生联想,嗯?哈哈哈……”梁伟龙做了个下流动作,随即夸张地放声大笑。
“真是不可思议!”杜鹃不由得咕哝了一句。“难道你的头脑里已经没有一丝人味儿、一点人性了吗?连一句普通的话、一句最平常的语言都会使你产生邪恶的联想,看来你已经无可救药了!”
“闭上你的小嘴,小妹妹!”梁伟龙脸色一沉,冷冷地教训道:“不要在我面前讲什么人性。你知道什么叫人性?自古以来烧杀掳掠、奸淫偷盗、贪污受贿、倚强凌弱,哪一件不是人干出来的?大到窃国夺权,使天下苍生生灵涂炭;小到损人违心、欺骗他人感情,哪一件又经受过人性的检验?又有谁来跟你做这个检验?老天吗?狗屁!——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人性:人性就是黑暗、就是肮脏!哼,这世道,我比你看得更清楚。……还是白乐天说得好啊: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便身死,一生真伪复谁知?远的不说,就说汪精卫吧。汪精卫最初不也是积极的革命者吗?甚至做出了常人不敢做出的壮举——刺杀满清的摄政王。如果汪精卫在刺杀摄政王的时候死了,以后不但不会是大汗奸,而且会是人人景仰的民族英雄。哈,这个世界,是非成败就是这么微妙。只有那些见了光的才分得出黑白,那些没见光的或者见不得光的,还不定多黑暗呢。现在不是讲究唯物主义辨证法吗?这就是人性辨证的两个面:一半是善,一半是恶,有大善必须有大恶,否则这世怎么平衡?同时,这也是世界的需要。黑格尔早就说过:‘恶是历史前进的杠杆’。而有些事情就是一些偶然性加上不可告人内幕,就成了所谓流芳百世或遗臭万年,可离事情本来的真相却是南辕北辙、大相径庭。由此可见,这个世界的基本逻辑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懂得生存哲学的人们总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理由。他才不管什么人性呀,是非善恶哩。而你所谓的人性又是什么?不过是一部分人群所遵循的道德准则。可惜呀,现在还不是儒家思想里的‘大同世界’、共产主义的‘共产社会’——道德制约不了人!”
杜鹃叹息一声,在屋子里踱起步来,一边自言自语说:“我一直不明白,人们说人和禽兽的区别。现在真是大彻大悟了。受教育而要身临其境,这真是世界的最大不幸。”
梁伟龙一怔,随即优雅地笑道:“是啊,我也深有同感。不过,有一个事实恐怕你也不能否认:从前,狗和狼、猫和虎本是一家子,可它们最终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动物,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世界上有人!人这东西是很聪明的,或者应该说是狡猾;连凶猛的野兽也能驯服,何况是同类……?”梁伟龙笑着,一步一步凑过来,忽然猛地伸手扯住了杜鹃的衣领。只听“刺”的一声,杜鹃身上的那件粉红色褛花T恤衫从领口那儿豁开了一道口。
“你——!你想干什么?!”
杜鹃惊叫一声,象拍火似的,连连捶打、甩开他的手,退到了墙角。
“我想,我的肌肉还是值得展览一下的。想不想看,嗯?”梁伟龙一步步逼过来,一边顺手扯开茄克衫的拉链,一边揪住衬衫的下摆用力一拽,衣服上钮扣象跳豆似的纷纷蹦脱。“怎么样?”梁伟龙扒开衣服,露出胸前发达的肌肉,做个健美动作。
“也——不过如此……”杜鹃一边应付他,一边用手掩住胸口,悄悄向床后那副布帘挪过去。
“哎,别走啊,好戏还在后头哩!”梁伟龙急步奔来,忽然恍然大悟:“哦——?想进厨房拿刀来杀我,是不是?嗤,真是笑话!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就是将刀放在你手里,你能杀得了我吗?我梁某人也是‘曾经沧海’的人了,什么大江大浪没见过?哼……”
“好啊,那你就把刀给我拭拭,看我能不能——宰了你!”最后三个字吐出来,杜鹃已经变得恶狠狠声色俱厉,仿佛手里正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在威胁他。
“哎哟呵,女人!女人真他妈够有意思的啊!幸亏我们的老祖宗给我们总结了几条经验教训: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啧啧,我真该牢牢记住的,刚才差一点就忘了,哎唷,好险,好险——嘘!”梁伟龙吹气阻止杜鹃说话,突然脸色一变,凑近她耳边悄声说:“我看你是言情小说看多了,这么天真!你知道我是什么?我是猫!猫除了能抓耗子,也吃鱼啊——美人鱼!”梁伟龙猛地一把将杜鹃搂进怀里,噘起嘴往她脸上一阵乱“啃”。
这个男人患有严重的歇斯底里!杜鹃的脑子里马上跳出了这个念头。她不由得浑身战栗了。她拼命地挣扎,抗拒,踢、抓、叫、咬,用尽女人的所有本能。可是不济事,——根本不济事!梁伟龙的手比平常人的手似乎多出了许多功能,她哪儿能动,哪儿便会马上受制,根本摆脱不掉……
据说,野兽在捕捉猎物的时候最为投入。这似乎让梁伟龙增加了许多兴致,他嘎嘎地怪笑着,顺势将杜鹃推倒在床上,抓过枕巾塞住她的嘴。她的手臂被交叉扭曲地压到身子下面。身体所有的抵抗、挣扎能力顿时全都丧失了。梁伟龙坐在她腿上,扯开她胸前的T恤衫,双手按住她的肩头,笑眯眯说:“漂亮高傲的小姐,没想到吧?当初我拼命地追你,还有好多公子哥们追你,你都不答应。呵,世事难料啊!没想到落了这么个下场,这么廉价就出售给我梁伟龙了!唉,你这种女人,也只有我才敢要啊,母老虎似的,要费这么大劲。换了别人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呢,哈哈!”
淫威和粗暴对一个孤弱的女人来说,无异于横逆加身。杜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再徒劳地挣扎。天空既然不能让一只小鸟自由地飞翔,那将它毁灭吧!彻底毁灭。让鲜血变成朝露,让肉体化成泥土,大自然原本是生命最终的归宿。一切迁徙、飞翔不过是旅人的远行,累了、倦了,也就该魂归故园了。只是,该不该为没有在这世上留下鲜艳的“羽毛”,和宛转的“歌声”而叹息、哀伤呢?
也许,只要真实地活过、爱过的人,自当不悔吧!
此刻,杜鹃的意识飘渺到了遥远的境地;灵魂犹如风筝,在高于躯体的天空缓缓飘扬。很奇怪,这一刻她没有过多的感受身体的痛苦,而是满溢了“壮志未酬”的遗憾。
不知道活得太累、太龌龊、太窝囊的人,会不会回顾、检验自己生命的痕迹?
朦胧中,杜鹃感到梁伟龙的手在扯她的胸罩。
这是一种质地坚韧的棉布纹胸,搭扣在背后,他扯了几下也没扯开……突然,她睁大了眼睛,只见梁伟龙正手持一把匕首向她的身体逼过来,逼过来……,锋利的刀尖闪着银白的寒光,已经触到了她胸前的肌肤!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脑子里一遍错乱、一阵轰鸣……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清晰地听见警车警报器的声音在耳鼓上响起!她迅速睁开眼睛,怀疑是自己的幻听。但是,她看见梁伟龙似乎已经警觉了。他放开了她,飞快地从床上跳下去,敏捷地闪到了门边。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匕首。
警报声越来越近。梁伟龙的身体也抖得更加厉害,他张皇地左顾右盼,恨不得立刻扒个地缝钻进去。
“他妈的,谁走漏了风声,我非扒……扒了他的皮!”
警报声更加逼近了,其中还间杂着急促、纷乱的脚步声,奔跑声。显然,这是一次有计划的大行动。他知道,如果再不想法逃出去,恐怕就来不及了!他开始急切地在屋子里寻找出路。整幢木屋,除了门的顶端有一个镶着玻璃的小窗子之外,其它地方全是褪了色的暗灰色木板——没有出路!这屋子太简陋了,一间房和一个厨房,仅此而已。
警车,真的是警车!杜鹃忍不住泪如泉涌。她将头紧紧贴在枕上,静静地看着眼前那个男人象只没头的苍蝇在屋子里四处乱撞。她知道自己不能出声,以防他狗急跳墙,再对自己下毒手。
据说,最凶猛的野兽在猎人的枪口下走投无路时,也会流涕乞怜的。梁伟龙象只困兽发出了咆哮:“他妈的,我不信老子就这样完蛋了……不,不会的……”他仓皇失措,一双惊恐的狼眼急切地在屋子里四处顾盼。
忽然,他停住不叫了。如同一只飞蛾在玻璃窗上碰撞半天,偶然找到了出路,他一头钻进厨房去。接着,传来了窗子破碎的撞击声和攀爬声……
警车并没有停下来。它仍然带着它最初的信念和使命,向着目的地挺进。声音渐渐远去……
一切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片刻的风狂雨骤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此时,黄昏的霞光已从天边退去。小屋笼罩在一遍昏黯沉寂之中。接着,墙角的蛐蛐儿在寂寥中唱起了一支凄凉忧伤的歌……
杜鹃吃力地从身体下面抽出麻木的双臂,扯掉嘴里的枕巾。她感到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被人抽掉了。肌肉过电似的麻酥酥,酸胀难忍。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身子侧转过来;身上那件T恤衫早从胸口处被撕成了两半,只剩下两只袖子还连在一起。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竭力想收罗起零散、混乱的思维,思考一些问题。但是,她空白麻木的脑子却象一副破烂的鱼网,再也承不住思维的躯体。惟有悲怆和屈辱在胸腔里不停地游荡。她浑身战栗、抽搐着,仿佛要将身体里全部的耻辱,都变成流动的液体,从眼眶里挤压出去,彻底挤压出去!
“姐姐,姐姐,别哭了。我给你摸摸……”
一双小手,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轻轻抚摸她心灵的伤痕。
杜鹃楞怔一下,急忙用手去自己的胳膊上摸索。——可是手呢?手呢?!那双软绵绵的小手,刚才还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地抚摸她的手臂,弄得她痒嘶嘶的。——“姐姐哭一哭,笑一笑,黄狗见了要撒一大包尿!嘿嘿,笑啦,笑啦,姐姐不羞!”——弟弟圆乎乎的脸和尖细的声音,至今仍在眼前。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破涕为笑的。弟弟!那个可爱的弟弟。不知为什么,很多年过去了,弟弟在她记忆里仍然是几岁时的模样:圆圆的脸和尖细的声音。可是这样一个年幼的弟弟,却有一个辉煌的理想。——“弟弟,你长大了想当什么?”“我长大了要当——工程师。造房子、造机器。”杜鹃抹着眼泪,眼睛满屋子逡巡游移——可是哪里有弟弟?屋子里空空如也。哪儿有弟弟!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遥远的记忆顿时又在脑中风驰电掣般临近了。
一九八零年一个深秋的下午。下了一整天的霏霏小雨,到了傍晚仍然没有住。天空阴暗得象盖上了盖儿。朦胧的雨雾将街道和房屋隐匿起来,象美术课里的述描。她本来和弟弟是共一个伞的。可是她把文具盒忘在教室里了。她叫弟弟到对面的电线杆边等她。她拿了文具盒飞快地跑出来,看见弟弟打着雨伞正慢慢横过马路。就在这时,一辆军绿色的小吉普忽然“嘎吱”一声尖利的哮叫,象一条觅食的剑鱼,从雨雾中穿插而出!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弟弟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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