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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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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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用指甲抓花那女人的俏脸蛋,用刀挖出那对勾魂摄魄的媚眼,或是像汉初的吕后对付情敌戚夫人一样,把那贱人割去口鼻四肢,作成「人彘」,豢养在茅坑裡。
这念头在过去曾无数次浮现在她脑海,使她觉得自己变得邪恶不堪,她总是好不容易纔压下这些恶念,心裡只自怨自怜地想著:「我怎麼会有这种卑鄙的想法?这样子的我,这样子想像一些邪念的我,又是何等心地丑恶p,何等面目可憎?」
想著想著,眼泪也簌簌不绝流了下来。
她哀伤地吟道:「早春百花秋始衰,弃我不待白头时;恩情已去难再返,菖蒲方谢逢落英。思君令人无限老,空闺寥落恨常遗;亮君自负执高节,贱妾何依亦何为?」
「娘,妳在哭啊?」
裴寒竹擦乾泪痕,抱起一旁稚龄的独子严武。
「娘没有哭,季鹰。」她说,眼泪却不争气地滑下来。「娘只是……」
严武见她又哭起来,明知母亲说的是假话,仍忧心忡忡地问道:「只是怎样?」
「没什麼。」她按捺著自己,忙道:「来背书吧,季鹰,你爹爹希望你多读书。」
「读书要做什麼?」
「爹爹和娘都要你读书,就是希望你能苦习圣人之道。」
「何谓『圣人』?」
「圣人就是那些伟大的人,像是孔孟。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这段话,就是说明你虽不是『生而知之者』,只要你多唸书,就能成为一个有用之人,以弘扬圣人之道。」
严武状甚不耐地说:「圣人之道明白就好了,干什麼得背他个十遍八遍的?娘,妳就爱叫我背书,那书背得多了,可真教人厌烦那些所谓的『圣人之道』呢!」
裴寒竹道:「圣人之道,不只是要你能背诵就好,你要能唸得朗朗上口,时时记取在心,这纔算是学得了他们的道理。」
「我就是无法理解某些『圣人之道』,」严武说,「我昨日读诗经,国风候人篇序曰:『曹共公远君子而近小人。』其诗曰:『婉兮孌兮,季女斯铮!徽狻和駥D美貌的季女(妓女)』,不就是小人麼?二娘是歌妓出身,不也是所谓的『小人』?爹爹常自詡为君子,又为何要独爱那小人?」
「这……」裴寒竹勉为其难地说:「『君子』、『小人』和『季女(妓女)』这之间的关係,是诗经的一种比拟,没得当真的。」
「是吗?」
严武虽年幼,却也隐隐觉察到母亲的难处,虽老大不愿,仍乖乖回房,读四书五经去了。
在这之后,裴寒竹与丈夫渐行渐远,但有了贴心的儿子,倒还能得著些许安慰。
出妻13
    此时,在兴庆宫裡,武惠妃正秘密召见礼部尚书李林甫,谈的是大位底定之事。
武惠妃是武周之后──武攸止(武则天的姪子)之女──天生聪慧秀媚,杏脸桃腮,美艳无方。
她武家自武曌(武则天)和韩、魏国二夫人以来,美女多不胜数,入宫仅仅十餘岁,却深得李隆基宠爱,与之朝欢暮乐、形影不离。
俟后,武惠妃先后生了二子一女,不料竟尔依序夭折,连封了「悼王」、「怀哀王」及「上僊公主」。
至第四次怀孕,生得一子李清(后更名为瑁),受封寿王,取其长寿福气之意;后又生一男二女,为李琦、咸宜公主与太华公主。
这天,武惠妃刚见过了杨洄,心情颇差;这杨洄是武惠妃之女咸宜公主夫婿,为駙马都卫(荣誉禁卫官名),揣测希旨,期望武惠妃规利於己,补风捉影,阴伺日求太子(李瑛)与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之短,譖言於武惠妃,譁眾为丑语妄言。
这会儿,武惠妃又听了段杨洄说太子的坏话,还有太子对她种种不满之词,纵使杨洄常常往她这寝宫跑,勤奋问候、嘘寒问暖,说到底,为著使皇上易储,助寿王龙登御极,她也素来就视太子为讎寇,意欲害之,以图储君之位。
「你说,这些天以来,太子又传了我什麼丑话了?」她忿忿不平地问。
「太子与二王图谋对岳母不利,小婿日有所闻。」杨洄道:「为著这事,特地找了李相国,为岳母参酌。」
「如此甚好,」武惠妃道,「你说说看,就到底是何事这麼重要,值得你找来李相啊?」
李林甫此时倒先开口了:「惠妃娘娘,我得著一个消息,是关於太子和赵丽妃之事。」
武惠妃紧张地问道:「是何事?快快道来!」
李林甫道:「是。」
话说太子李瑛之母以倡(娼妇)进宫,为赵丽妃,这赵氏本为伎人(妓女),颇有才貌,善於歌舞,为李隆基早年在潞州(今山西长治)得幸。及於景云年间(唐睿宗时)监国,李隆基升储即位之后,开元初年赵丽妃父赵元礼、兄赵常奴皆因赵丽妃受宠而陞至大官,获拔擢为京畿要职。
当时,鄂王李瑶之母皇甫德仪、光王李琚之母刘才人,亦为李隆基担任临淄王时,以美色见选,以容止见顾,生下的孩子外貌朗秀,两个女人更加受到皇帝的宠爱。
李隆基性好美女,六宫粉黛无算,禁苑中亦蓄有大量后妃:除正宫皇后外,尚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等四夫人,有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条媛、充仪、充容、充媛等九嬪,又有婕妤九人、美人九人、才人九人,再下还有御女二十七人、采女二十七人,作为皇帝,偶一为之再养几个「面首」(美貌之男人,即孌童),另封几个妃子,再再就是其他「代御妻」(临幸他人或臣民之妻),或随时临幸者,亦不知凡几。
后来武惠妃承恩,宠幸倾於后宫,生寿王李瑁,地位与诸子绝等,钟爱非诸子所能比,赵丽妃君恩乃渐弛,鄂王、光王之母亦渐被君王疏薄。
「……昨日,太子见了鄂王和光王,说他三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已大不如前,起因於娘娘得著皇宠,而赵丽妃、皇甫德仪与刘才人之失势,是您暗中挤兑她们所致──」李林甫道:「这三人耿耿於怀,密谋对付娘娘,又称您与武周有所渊源,要援引讖书陷您於不义之地啊!」
「有这回事?」
杨洄道:「岳母,这可怎麼办?」
武惠妃怒不可遏,双手紧捏著衣裙,眼底闪著怨恨:「好啊,他们要同我斗,就看谁的手段狠!」
李林甫道:「娘娘,您是晓得我支持寿王的,要将寿王推上储君之位,就得将太子给挤下来。上回牛贵儿那事,教那张九龄从中作梗,落得徒劳无功,是您所託非人;这回您就听听我的意见,先下手为强,领几个内侍去皇上那儿,教他们供出太子与二王的密谈内容,包準陛下马上就废了他仨个儿!」
「这可如何使得?」杨洄吓出一身冷汗,道:「高爷那一关呢?」
「高力士?」李林甫道:「我已经都打点好了,那些侍宦就是他安在太子身边的人马;当然,除了我的眼线,也还有皇上佈署的几名太监晓得了……我有把握,您要跟陛下叫起撞天屈,他是绝对不敢怎麼样的。」
「原来如此。」
「通晓太子计谋的侍宦名单,我们都掌握在手,就等捏著这步棋,到这适当的时候打出来啊!」
「但是,我还是担忧高公公那方面──」
除了杨洄在担心高力士的动向,武惠妃其实也颇忌惮这个集宫闈大权的宦官。
「娘娘勿虑。」李林甫道:「他将此事隐匿不报,表面上是顾全皇室的体面,实际却是顾忌太子和二王,又怕碍著惠妃娘娘与寿王,他两面讨好,也哪一方都不得罪;虽说他表面上不说,我看他是在怕押错宝,纔两边都下注呢!」
「事已至此,岳母,我们就先下手为强!」
武惠妃頷首,道:「既然李相已万事俱备,我这就去找皇上发难!」
见太子即将大难临头,杨洄与李林甫相视一笑,便旋即退了出去。
出妻14
    这一年,天气阴霾,朝廷也是个多事之秋。
一早张九龄被皇帝召进宫时,还在纳罕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待他进得勤政务本楼,看见裴耀卿和李林甫时,却没来由地发现李隆基脸上的忿怒之情,更教他紧张起来。
然后,李隆基见诸大臣宰相都等在殿前,便开口道:「今天召集眾卿,是为著罢黜太子一事,与你们商量。」
「罢黜太子?」
见眾官员霎时都傻了眼,李隆基也嘆了口气。
「日昨,惠妃泣诉於朕,且道:『太子阴结党羽,与鄂王、光王将害於妾母子,亦指斥於至尊』,太子李瑛於东宫内第与鄂王、光王等自谓母氏失职,尝有怨望,而颇怏怏,妄语乱政,意图对寿王和惠妃有不轨之图,对寡人亦有不臣之举。朕忿忿於其言其行,震怒之下,谋将废黜,纔於今日召集宰相共议废之。」
裴耀卿趋前道:「陛下,太子该是何等震骇言行,敢问可有旁证?」
「人证自然是有。」皇帝一挥手,让高力士将一干文书交予他们。「这是太子身边一些内侍的证言,朕已在昨夜审讯过他们,也教画了押;该怎麼办,眾卿就说说看罢。」
「看来,这事要怎麼办,是废黜太子或另立储君,都请皇上示下了。」李林甫首先道。
「陛下,废立太子,国之大事,依微臣来看,这事还得再行详查。」张九龄道。
李林甫道:「既然太子与鄂王、光王谋逆之罪证确凿,还查什麼查?」
张九龄道:「倘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势必将诬陷无辜,祸及殃民。」
裴耀卿也表同意道:「我赞同张相的说法。」
「爱卿,朕也思之良久,好不容易纔下这决定。」李隆基面有不豫,说道:「若无其事,怎麼侍宦全都作出对太子三人不利的证言?」
张九龄道:「皇上,眾口鑠金,也未必可知。」
「那丞相你又有何高见?」李隆基开始感到不耐烦了。
张九龄諫曰:「陛下纂嗣鸿业,将三十年,太子已下,常不离深宫,日受圣训。今天下之人,皆庆陛下享国日久,子孙蕃育衍茂,不闻有过,陛下奈何以一日之间废弃三子?臣忝任中书令(宫廷政务长),又为宰辅,皇太子、鄂王、光王被譖,圣上欲废之,然则这冒然之举,臣深不以为然,伏惟陛下思之。且太子为国家根本,地位难於动摇;由此而论之,不可不慎。今太子既长无过,二王又贤,臣待罪左右,敢不详悉?父子之道,天性也,虽有失,尚当掩之。惟陛下裁赦,天下共庆,是必致远。」
见张九龄切諫,不悦之际,李隆基只默然不语,却又不能遽下决断。
裴耀卿又趋近道:「皇上,微臣以为,张相所言亦不无道理;废立太子一事,必须慎重其事、既往不咎,就申诫太子、二王,让三位皇子慎其言行即可。」
李隆基不置可否地一挥手:「那就先这样吧!」
祸且免,事且寝,太子、鄂光二王得以不废,张九龄和裴耀卿也终於鬆了口气,退了出去。
现在,勤政务本楼裡就只剩下李林甫、高力士和李隆基,侍卫们都退至殿外。
李隆基见李林甫持笏上前,便道:「李爱卿,你还有话要同朕说?」
「是,皇上。」李林甫惘然,私语中人曰:「臣对张相与裴相并无偏执,这事他二人的建议也并无不妥;然而,天子家事,外人何与邪?」
「此言确也不假。」李隆基頷首,这二相唆皂了长篇大论,使他相当不悦。「那依爱卿之意,这事最好当如何处置?」
李林甫道:「若不慎重其事,旁敲侧击地申诫皇子,则又惩而不贷,失之疏漏。是故,微臣以为,当从春宫(太子)失之悖理,以及赵丽妃、皇甫德仪及刘才人处著手;既然后宫干政至斯,当然得稍事告诫,加以斥逐。」
「好,」李隆基道,「传我旨意,出了她仨人,爱卿就这麼办了吧。」
隔了几天,赵丽妃、皇甫德仪及刘才人,便成了「出妻」,被秘密送至京城寺庵;名为休妻,实则为监管圈禁。
皇帝对李林甫言听计从,后来张九龄和裴耀卿也无法可施;至於三位皇子,则惶惶不可终日,受了申戒,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出妻15
    开元二十二年五月戊子,裴耀卿为侍中(宫廷侍从官,等同宰相),张九龄为中书令(宫廷政务长),黄门侍郎(禁宫侍从官)李林甫为礼部尚书(秘书长,掌管礼部任用官司、侍奉皇帝左右的机要秘书官员,位居宫廷枢纽,专职文书处理,传达皇帝的指示与决策)、同中书门下三品(等同宰相)。
中书省翰林院,这一天,忙得不可开交。
天子在大明宫,其院在右银臺门内,在兴庆宫,院在金明门内。
若在西内,院在显福门;若在东都、华清宫,皆有待詔(官职未定之人候见)之所。
其待詔者,有词学、经术、合鍊、僧道、卜祝、术艺、书奕,各别院以彛е胀矶耍渌卣叽恃А
明皇帝时,张九龄召入禁中,谓之翰林待詔(候见官)。
王者尊极,一日万机,四方进奏、中外表疏批答,或詔从中出。宸翰所挥,亦资其检讨,谓之视草,故尝简当代士人,以备顾问。
今天,兴庆宫金明门内,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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