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不如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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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过,不如错过-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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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她心里又翻江倒海,两种力量在拔河,势均力敌,她摇来晃去,苦闷无比。 
于是努力丑化那个人的形象,但是画面很快又切成他含笑柔情的模样。感情深种。她这回才明白,心里的东西,一旦种上,有形的拔得掉无形的切不了。 
她又惆怅起来。 
可时间在惆怅中过得分外快。原本漫长的一小时路程这会轻松就到了。 
站在医院门口,她惨白着脸再次哀求母亲:非要这样吗?我不想。 
她非常希望母亲能同情她,可母亲只是拍拍她说:不要怕,妈在。 
无可挽回地挂号进去。排队。   
前面有3个人在,都是很年轻的女子,一个人无人陪。她心里百感交集,这样的寻欢作乐,从来都是男子挑头,痛苦却由女子承担。 
医院的墙壁上挂了一些胚胎随月份生长的图。她为了缓解紧张感。驻足看。 
是个神奇的过程。从无到有,从混沌到清晰。就像她肚中的孩子,如果生下来,会拥有自己的生命,没有,他只是一枚无知无觉的种子。她不知道他怎么想,如果他能开口说话,她愿意尊重他选择的权力。可是人从孕育的那刻,就注定了他从来就是一种被动的存在。被动地抛在这个世界上,被动地接受命定的性格、血液、出生环境,为了温饱被动地在人海中拼搏厮杀,最后被动地接受死亡的大结局。 
生命有什么意思呢?她想。又否定了自己,还是有意思的,因为人有感情,心灵的碰触是多么神奇的事,暖流轻轻的注入,觉得生命一下子就闪亮起来,孩子,你没出生下来,还真的有点遗憾呢。 
一阵后,母亲拉她,说:还有一个就你了。 
哦?这么快?她又愣住,刚才的闲散的心情一下子飞走,重又变得紧张。 
妈。她屡次抬头看母亲。希望母亲能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体恤她的孩子。可是母亲除了忧心并没太多母性的光芒。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除了带来屈辱哪有什么喜悦可言。 
她皱眉。腹内车轮转。 
不合时宜地,又想起冯至鸣。前尘往事一幕幕袭来,心在甜蜜与痛苦中七上八下,她无比焦灼,好像等待末日审判,这个时候,她好希望他能跟她一起承担,可是她对他说都说不出。 
审判来了,她终于被叫了进去。 
她无助地看了眼母亲。母亲只说,不要怕,很快就好。她就那么跟着进了。心到了嗓子眼。 
首先看到的是冰冷的器械。其次是医生淡漠的脸。 
过来吧。医生招呼。 
她觉得腿抖了起来,一步也跨不过。 
过来呀。医生不耐烦了。 
她忽然摇头,很死命地摇头,然后转身,用了很大的力气跑了出去。       
阿声。母亲叫。 
她还继续跑。到了楼下,她忽然流下眼泪。仿佛被强烈的光线刺痛。而后,她对着跟过来的母亲说:我想要这个孩子。非常想要。哪怕我一个人养。 
没对母亲说出口的话是,因为我爱孩子的父亲。我想有一个他的纪念品。 
母亲说你疯了。翻来覆去作工作。可是她听不进去了。将母亲送上车,她依旧回社里上班。 
选择一旦作出,她凭空松了口气。 
怕什么。她不怕。她想她会爱这个孩子,给他阳光的生活环境,如果他想要父亲,她也会结婚,找一个爱他的人。 
为了怕父母烦,她一直未回家。 
怀孕令她心情愉悦。她每天像燕子一样轻盈,微笑隐藏不住地浮在脸面。同事都时不时逗她:什么好事啊,这么开心。恋爱了。 
她说比恋爱更愉快的事。 
结婚? 
她就笑。 
工作量当然并未因她有孕在身而减少。她仍然既作编辑又作记者。 
一个月后,开始入秋,天气爽朗起来。 
她接到任务,调查某镇一个地下赌庄的情况。她向来敬业。又向来乐于接受挑战。在这报社几个月不到,迅速成为骨干。 
照理应该派男同志去。主任说,但是考虑男同志容易暴露,就让你去,你有过经验,我们信任你。有难度么? 
她说没。感谢组织信任。 
又跟主任一起笑。 
乔装堵民混在里头。暗自观察其中玄机。又与其他赌民攀附关系,慢慢了解他们的忧乐。几周后,她的文章就出来了。那家赌庄被公安机关取缔。同时,禁赌行动在本市轰轰烈烈展开。      
语声受嘉奖,拿到奖金。很有成就感。她一直喜欢做记者这行当。无冕之王,有社会的责任感,和神圣的使命感,为良心与正义服务。 
在梧桐叶落的街上走,她有时会对肚里的孩子说:你长大后愿意做什么,像你爸爸一样的艺术家,还是,像妈妈一样的文字工作者。可别看不起你妈啊,她写一笔锦绣文章。鲁迅说过,笔可以成为匕首,投枪,那也是有力量的。 
几只麻雀停在长椅下啄食,痴呆了一样,像一块块随意散落的石头。 
她走过去,甚至都未曾惊扰他们。 
抬头是秋日湛蓝的天。宝石一样,恨不得摘下来。她的好心情飞扬到极至。 
但是灾难还是来了。 
那一日,与往常并无二致。好天好风好阳光。她照常上班,下午去采访一个拆迁纠纷。 
业主看了记者,像看到救护神,拉了她絮絮说。她开解,又一点点做着工作。 
出去时,天已黑透,风一阵阵刮着。将树枝扫得横来荡去。又要下雨。无锡是个多雨的城市。然她喜欢。喜欢雨。因为雨是天空的精灵。 
她步行去搭公交车。这个小区有些偏,拆得差不多,砖瓦狼藉中只拥了她刚采访的那家的独门独户。她费劲地跨过凌乱的钢筋砖瓦走着。 
刚步出小区,突然一个蛇皮袋,将她兜头罩住,然后拖她。她叫。觉得憋闷,可是恐怕无人听得到蛇皮袋中沉闷的呐喊。风那么大,风中袭来几颗黄豆一样的雨点,摔打在她的胳膊上。 
她有了不祥的预感。 
不久后,她被重重甩到了地上,有人踩她,踢到了她的肚子,她痛得不得了。随即鞭子甩下来了,来人恶狠狠地嘀咕:叫你报道叫你报道……她已经叫不出声,痛得浑身冰凉,很快晕了过去。 
醒来,是三天之后了。在医院里,药水一点点顺着管道注入她的身体。她有瞬间的迷糊。电光石火般忽然想起那日的踢打,心跳了起来,她想抚一下她的腹部。但是一点动不了。 
她的孩子会保住吗?她焦灼起来。 
她想叫,可是嘴却没有说话的力气。 
第二天,她就知道她的孩子没有了。 
她什么都说不出。她顶了很多压力努力要保全这份爱的结晶,可还是走了,难道天命如此,他们的情缘不够深,不该要的终要不得。 
很久很久之后,她哭了,她一哭身体就痛,可是哪里抵得过心里的撕心裂肺。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深深爱他。 
爱的无知,爱的茫然,爱的全是伤害。却真的爱了,沉甸甸的。可是空了,她和他最后的纽带丧失了,他们因为彼此的不确信终于消失在人群。      
半月后出院,她心里枯寂了很多。想一些事。而后继续面对人生。 
不久后,她回去上班。单位体恤她,让她多休息,没分配任务。 
一日,接到秦心电话。说:你又失踪了,找你好久才弄到你的电话。怎样,最近还好。 
好。她说。似乎只能这么说。 
秦心说:告诉你个喜讯,我要结婚了。就一周后。你一定要来啊,我可是定了你做伴娘的。 
语声转头看到自己镜子中苍白的脸,说:先恭喜啊。伴娘吗,就别考虑我,我最近丑得可以。 
不行,不行,就你。我专找丑的。 
你过分啊。 
是你说的啊。文语声么,公认的气质美女,风采斐然。跟你说我家老公,就林松那小子都招了,以前暗恋过你。我吃醋长达一个月。 
哦,这话好听。秦心。语声顿了下,突然有倾诉的冲动,说,我,你知道么,我惨透了,差点死掉。 
什么? 
报道了一内幕,被人报复。你知道吗?我怀孕了,想要孩子的,可是没有保全。 
鲜血似乎又滴沥出来,她又痛了。开始眦牙,忍住。 
啊?真的。你现在怎样? 
现在没死。恢复得还好。身上有好多伤疤,真挺丑的,好在没毁容。否则真没法活了。 
哦,语声,对不起,你怎么不跟我说,我要来见你。我周末就来。 
语声心里暖暖的,大概人太虚弱,一点温暖就能打动自己,蒙着泪说,好妹妹,你都要结婚了,好多事要处理,别来了。我要挺得住我上京亲自去祝贺。给你送红包。 
你真没事了么?好端端的? 
好端端。 
哦,那,原谅我好奇,孩子是谁的。 
就知道你要问。关心我是假,听八卦是真。 
哎呀,真关心你。我保证不外泄。姓冯的? 
她没说话。 
默认了。他知道么? 
不知。 
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们没有什么。都不是男女朋友,偶然的,哪有资格惊扰人家。反正也没了,现在更不用说。 
你傻啊,怎能不说。好歹好歹。秦心忽然也说不下。 
语声说:他大概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也只是这个国家的客人。他反正挺好的。我们也不大适合。时间久了,都会淡去了。就像现在,我对陈剑的记忆也淡得差不多了。以前一直觉得铭心刻骨。人都是见异思迁的。 
哎。秦心叹了口气,又聊了些其他同事、嘱她好好休息也挂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 
今年语声似乎分外怕冷些。早早就披上了呢子大衣。每日从宿舍走向单位,又从单位迈向宿舍,沿途十分钟的路,经过一家拉面馆,她每日必去吃一碗热腾腾的牛骨汤,而后抱着暖意和自己上班。 
秦心的婚礼她还是没去。因为身体的缘故,更因为怕触景伤怀。 
那个人,她锁在记忆里。已经刻意不去想他了。 
真的什么都没了。做梦也做不下了。他们所应该做的就是各自面对自己余下的人生。 
这日回宿舍。很累。刚跑了码头。饭也不吃,就呼呼大睡。 
朦胧中似有铃声顽强地穿透梦乡而来。一点点,不泄气地撼着她。她没力气,不想接。可那铃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兀自精力充沛地叫着。她挣扎良久,才伸出一只手将手机放到耳边。 
谁啊,求你明天骚扰我好不好。她模糊说。 
不好。今天,现在,马上,我要见你。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劈面而来,如此遥远又近在咫尺。 
她触电一样怔在那里。僵硬如石头。睡意却如鸟儿一样一点点惊散。 
恩,惊喜还是惊慌?如果是前者赶快开门接我大驾,如果是后者那么你肯定在做坏事。他自得地说。熟悉的口吻,带着记忆中的谐噱。 
她爬出被窝,朝窗口移去,借着暗淡的路灯光,看到了他,在楼下,靠着车子,闲散地与她说话。还是老样子,身形洒落,倜傥风流。男人在时光的镂刻中更富魅力。 
楼前一排栎树不安分地晃动,几片树叶迫不及待地飘下来蹲在他的肩上,仿佛逐色而去。      
27、复燃 
我不想见你。一点都不想。你给我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来烦我,我恨死你了。积郁已久的酸楚忽然涌上心头,对了最亲近的人,她终于彻底的爆发。 
语声,语声……他叫。 
她却挂了电话,哭。号啕地哭。哭得筋疲力尽,歪倒在床上朦胧地睡去。 
早上突然惊醒,她猛地爬起来,好像意识到什么,拿过手机,急切地翻电话记录,不错,不是梦,他真的来过。自己居然赶走了他? 
她赤了脚,迅速蹦到窗口。有雾,浓浓的雾把一切都隐藏,她什么都辨不出。 
呆愣一阵后,她转身朝楼下奔去。 
就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噌噌往楼下跑。 
出楼道门,她终于看到了雾中的车,车顶落满了枯枝败叶,仿佛一晚上被无声埋葬。她嘴角跳出一丝顽皮的笑。好像捉迷藏的孩子终于瞥到了那个隐藏者而对方浑然无觉。她慢慢走过去。 
隔着模糊的车窗,她隐约看到他似在睡觉。歪着头,睡得很天真。 
她犹豫了会,还是敲了窗子, 
他迅速醒了,想来睡得并不牢靠。摇下车窗,看到她,由衷地笑了,眼睛很清澈。 
他头发蓬乱,眼睛红肿,胡子密密簇生,却别有成熟的沧桑。反正在她眼里他怎样都好看。她也笑。咬着唇笑,仿佛羞怯又仿佛抱歉。 
恍若隔世般对视了几眼。他推门而出。 
她垂着头,说:干什么不找个酒店睡啊。这么冷的。你知道我总是乱发—— 
话未完,他紧紧抱住了她,抱得她骨骼都疼,可是她喜欢这样有力量的占有,实实在在的,她在他的怀抱中。 
风像刀子一样扔过来,可她觉得暖和极了。心一点点湿润。 
语声,语声……他喃喃叫她。 
她也叫他,至鸣,至鸣……     
她听到自己和他一样炽烈的心跳,眼泪突然又出来了。 
是爱吧,在这个阴湿的冬日,在怒吼的风中,在惨白的浓雾中,她终于听到自己的心与他的心一起共鸣了。心心相印的这一刻,他们煎熬了多久才得到。 
良久,他松开她一些,抚她的脸,说:你瘦了。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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