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你能不能救?”
我冲他无辜地瞪眼:“我没办法,我偷学的那点儿法师的本事早被神殿讨还了!这里法师倒是不少……可是你看他们哪个能帮你救人?”
沧海眉头一跳一跳的,看情形心情大大不好,没准儿接著就要大义灭亲把我掐了!
“那个,找青溪啊!青溪都差点儿做了亚丁大主教,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儿!”
那个……看看象蚂蚁一样黑压压涌进来的战士骑士们,手里的武器上灵弹闪烁不停……磨刀霍霍向我们仨……
“那个,得先有命出去,再找青溪……”我有点口吃……
好壮观的场面啊!
那个啥,都是来捉我们的吗?
看看他们迅速合围,却没有上来攻击。
然後人丛分开,一个老熟人走了上来。
嗯?
我瞪直了眼!
怎麽,怎麽是这样?
若是别人来,还有个商量余地。虽然闯教堂罪名不小,但是这个犯人身份的确有待证实。
可是,来的是这个家夥,那就没什麽好说的了。
居然领队的是剑心。
不知道天玑在哪里啊?就算不是天玑,换个其他随便什麽人来都行啊!
偏偏……
他嘴角带著浅浅的笑,挥了挥手。
真是……真是……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沧海和我互相看了一眼。
他可能还不知道剑心曾经做过些什麽,还试图扬声解释,结果一句话刚说了两个字:“我们……”人丛里嗖的一声飞出一枝银箭来,狠狠射向他的胸口。
得亏沧海身手还是不错,匕首回拨身子一侧让开了那枝箭。
“死活不论!”剑心稳稳的吐出这几个字。
下一刻,潮水似的战士骑士们涌了上来!
我苦笑了一下,本来已经所剩不多的法力……再看看沧海,体力已经在刚才去了一大半了吧。
再没有思考的时间。
想什麽也白搭啦。
唉,这次真的奉献大了。
魔杖举得高高的,我尖声喊:“喂,我们要是现在举白旗,是不是可以不用死的?”
这话被乱哄哄的人声打斗声冲得根本没人听到!
我向後退了一步,缩到刑架後面念水爆。
沧海把白风放到了地上,站在我们身前。
这种情况下,也顾不上害怕了。
竭尽全力吧。
“喂,沧海……”
打斗的间隙里,我小声说,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你後悔吗?”
他没有说话,横扫倒了扑上来的两个骑士。
我念治愈术给他补血,可我现在只有巫师的本领,没办法象法师那样给他很好的治疗。
“反正我不後悔。”我念完一句咒语,插空儿说了一句:“我不後悔。”
金铁在空中相交撞的声音,刺得耳朵生痛。
好象听到沧海也说了一句。
很清楚的:“我也不後悔。”
只要无悔,前路怎麽样,其实不用介意。
还是没力气了。
一点儿法力都没有了,我的腿也没法再支撑身体,靠著刑架站著,我的脚边是白风。
而沧海身上的血越流越多了。
真没想到会死在这里。
後悔倒也没有後悔。
只不过很想再见青溪和葱头一次。
如果早知道今天之後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昨天晚上就不会拒绝葱头。
阳光下血珠四溅,沧海肩膀上又受了一记伤。
我却带著个恍惚的笑容,在这一片纷乱的人潮血海中,想起葱头脸通红的样子。
“笨蛋——”
好象幻听了。
有可能是虚脱的关系吧,居然听到葱头的声音了,气急败坏的喊!不用连名带姓我也知道是叫我,他总是这样,要麽就是生姜,要麽就是笨蛋,很少有心平气和喊我名字的时候。
真是的……幻听也让我听到青溪的声音啊,那才是天籁之音。
“笨蛋!你头被打坏了?”腰突然被人用力向後一带,跌进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里。
我猛力回头,用力太大扭痛了脖子,眼瞪得老大,口吃起来:“葱,葱头!”
一头红发在阳光下象火似的凌乱,又黑又亮的一双眼睛。
真是他!
“真是,一会儿不见你就惹事!”他把我向身後一带,居然从身上拔出两把魂体分离器来!我根本说不出话,他将一把硬塞在了沧海的手中,灵魂弹破碎的莹光中,葱头手里那把魂体划了个半圈,靠得最近想要拿住沧海的三个战士立刻倒飞了出去!
他一手顾著防御,一手居然还掏出四五个小瓶子来,体力药水补血水,看得我眼都直了。
“喝呀!发什麽愣!”他恶声恶气一如从前,我却觉得他从来没这麽可爱过,身子往前倚贴著他的背,手圈著他的腰。
“喂喂,我打架呢你别碍事……”虽然话还是说得很凶,可是他一点儿没有要摆脱我的意思,身子居然还向後靠了靠把我护得更紧了些。
“你才是笨蛋……你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这种时候不去搬救兵却跳进来找死,你这个笨蛋葱头!”
他头也不回,声音被四周的叱喝惨叫嘶吼声淹没,断断续续的传进耳朵里。
可是我听得却很清楚,因爲我贴在他的身上,说话的时候,胸腔的震动一丝不露,我全都感觉到。
他说:
“我爱的那个笨蛋在哪里,我当然也要在哪里。”
我靠著他,觉得这个宽阔的肩背,可以撑起我所有的希冀。
好象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想要一个这样的依靠。象山岳一样的沈稳而永固。
可以把所有的软弱都托付给他。
“不要怕。”我的沈默可能给了他错误的联想:“四眼天鸡个死东西早不出城晚不出城,偏偏这会儿出去,青溪肯定马上会把他拎回来,我们不会有事的!”
“嗯。”
法力好象恢复了一点点,我给他念一个力量强化的咒语,然後安安心心地靠在他身後。
一切都可以靠著他……
一切都可以给他……
恍恍惚惚,好象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高声喊:“停手!”
熟悉的,清脆但是威严的声音。
很累。
可是很安心。
青溪来了……
直到我陷进深沈的黑暗中,依然是这样的念头,一直萦绕在心中。
“不许动,给我老老实实趴著。”
轻柔但是不容违抗的声音说:“再敢下床一次,卧床时间就再加一周。”
“我,我没要下床……只不过想翻个身……”
“翻身麽?”青溪似笑非笑地擡起头来,把手里的簿记合上:“翻身把脚都翻到地面上来,还勾住一只鞋?”
我一点儿不脸红:“翻得厉害了一点啊。”
他把薄记卷起来照我头上狠狠敲了一记:“是啊,昨天晚上你们两个翻身的动静是不小。”
我嘻嘻一笑:“原来你醒著啊,那还装睡。看你不动以爲你太累睡著了呢。早知道就一起来嘛。”
他移身坐到了床沿来:“不讨厌葱头了?以前不是打死不肯让他做的麽?被救了所以感动到以身相许啊?”
“不,不是。”我懒懒地往枕头里一扑。
呜,背还是真有点痛。
那天混战里受了伤,因爲太紧张,居然没感觉到痛。
後来青溪看到我背上全都染红了才知道。
养伤了又养了一个多星期……
我怎麽得缠绵病榻四个字结了缘呢……
“青溪……其实,在精灵村的时候,有个问题问得晚了些。”我小声说。青溪轻轻揭开我的衣服,在伤口那里新生的嫩皮上按了按:“嗯,还好没又伤到……是什麽问题?”
“当时我和沧海遇到兽怪的时候,葱头跑来解围。我当时虚脱晕过去了,一直以爲,是沧海把我背回去的……很安全的感觉。後来和沧海说过了喜欢的话之後,才知道,那天背我的人,是葱头。”
青溪的手顿了一下。
归
门轻轻响了一声,然後听到葱头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不想起身,懒懒的转头看他。
“回来这麽晚啊……”
他站在门口,看著床上的我们,目光有瞬间的惊豔,然後,缓缓绽一个阳光灿烂般的微笑:“教堂那边一结束我就回来了……你们倒好自在,躺在这里还要抱怨我慢!”
他哇哇叫了一声,猛地扑了上来。木床发出可怕的吱吱声,我又叫又笑:“要死了你!床会塌掉了!起来!你好重!”
他一手一个抱著人,左右各亲了一口:“喂,要我下去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们今天的审判结果了。”
我扁扁嘴,努力把他的勒得紧紧的胳臂掰松:“好啦好啦,快说吧。”
“沧海最後是……流放。”
我啊了一声:“几级流放?”
“六级。”
这回啊都啊不出来,手直接捂住了嘴巴。
“那……期限呢?”
他摇了摇头:“未定。”
“有没有搞错哦!”我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比终身监禁只好一点点而已!天玑不是说尽量给他争取的麽?”
“江江。”青溪安抚地拍拍我:“你也知道以沧海的作爲,流放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心里很不想这样承认,可是……青溪说的也有道理。
“再说,有人照应,流放的生涯也不算难捱。”葱头脸上带著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是说?”眼睛睁大了些。
“白风是没有什麽责任。虽然神殿很想追究,但是天玑用一句战士的问题会由工会研定,神殿管好他们的法师就好了。再者,一说起来,那些神官居然连男女都分不清,处刑却搞错人,这个乌龙也够他们丢人了。”
“白风的伤……好了麽?”
“好的差不多了。”
嗯。
终于松口气。
有人照应的话,流放生活的确不算太难过。
流放……六级流放……永远不能靠近任何一个城镇乡村,永远只能在蛮荒旷野中流浪,得不到任何一个团体的接纳和承认……非常可怕的,无限期的流放。
已经很多年没听说过用这个刑责了。
对战士来说,不能被一个群体接纳,被遗世孤立,算得上是最重的惩罚。
再说,在荒野中危险处处,可是,却没有办法得到补给,连补血水都找不到的生活,战士想要生存,真的是非常困难。
白风和沧海……
“青溪……”明明知道这样已经不错,还是觉得心里难过。
“不用太担心,你也可以偶尔去看他的啊。”
我揉揉眼:“亚丁大陆这麽大,他又只能去荒凉的山野……哪有那麽容易见到面。”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沈闷,我搂著葱头的脖子:“那剑心呢?他那麽欺负我们,难道就便宜了他?”
葱头笑得很无害:“怎麽会……刚才天玑一说完开除他的命令,我就让人去通缉榜上面改排名。他现在是暗榜通缉第一名,日子恐怕……会过得很辛苦。”
我啊了两声:“你,你什麽时候也学会这一手儿了……嗯,想不到你也会玩阴的呢!”
“象沧海那样儿的,我会愿意干脆和他打一架决胜负,谁输谁赢一战解决。象剑心那种喜欢阴著来的,我就跟他玩阴的了。”葱头干脆地说:“那家夥做什麽事都藏头露尾偷偷摸摸,和那样的人我连剑都懒得拔。”
“是哦!”我白他一眼:“你也够拽了!”
午後的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一片明亮的光影。
三个人交缠著抱在一起,享受这一刻的安静。
忽然我轻轻笑起来。
葱头懒懒地问:“笑什麽?”
我枕著青溪的肩,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在床单上划:“想起头一次见面的时候……给你包绷带的事!”
“你还敢说!”他恶狠狠扑了过来。
“哎哎,青溪,他欺负我……”
“聪,别乱动,他伤还没好全……”
“不行……非给他点厉害看看……”
“救命啊……青溪救命啊——”
“你们再闹,我就念宁静气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