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摇摇头,说他不饿。我就不客气,先咕咚咕咚干掉半瓶果汁,一边还抽著空儿回头数落沧海:“你看你啊,你看人家葱头的偶像当的,这麽多人贡献好吃好喝的……我跟著你就没沾著什麽光!”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青溪和沧海的脸上都爬上了一排黑线。葱头停下正在呱叽呱叽的嘴,问我:“怎麽沧海被那麽多人喜欢,你都没感觉?”
我奇怪:“爲什麽要有感觉?沧海又不喜欢他们。”
葱头一想:“也是啊。”
于是我们继续呱叽呱叽。
青溪和沧海坐在一边,看我们吃的兴高采烈不亦乐乎。
等吃得差不多,我一眼看到地上下拉下一个小瓶子。
居然是一小瓶儿蜂蜜。
葱头看我一眼:“我不爱吃甜的,你要想喝你喝吧。”
我笑笑,拿在手里玩了一会儿。沧海在一边看著我,太阳照在头顶上,一切安甯静寂。
我用手指醮了一点蜂蜜,在石头上写著:沧海。
沧海。
野外的蚂蚁多,一小会儿就引了一大群的蚂蚁过来,密密的爬在那些字迹上。本来淡而无色的蜂蜜的字,一会就变成了黑黑的,还在不停的动啊动。
青溪探头看了一眼,笑著说:“你呀,有时候跟小孩子一样。”
不远处天玑招呼我们:“喂喂——走啦,赶路啦。”
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沧海问我:“累吗?”
我笑笑:“不累。”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那石头上的,蚂蚁的字。
沧海。
第六章 时光
我把那颗不朽钻石递到大神官手里的时候,他象问其他人一样问我:“你考虑好了麽?这是不能够重来的选择。”
我坚定的点头。
这辈子还没这麽清醒过。
打小儿我就知道我不会做一个缩在後面的法师,靠别人保护。
然後他点点头,手落在我的额头上。
灼热,一瞬间穿透我的身体。
这就是选择,不能回头。
模模糊糊地想,这会儿,沧海也在接受著他的选择吧。
等我晕晕乎乎晕出了神殿,看到一大群人都挤在服装店门口。
刚刚变化过,都要去换装。
终于可以穿到D级的衣服了。
终于不是见习了。
终于……也要开始自己一个人的路了。
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会再回去神殿一层去住见习生的房间了。
也不用象杀人抢劫一样狠狠的冲去食堂买吃的。
看著天空。
我不是见习生了。
远远的,沧海从街那头走过来。我知道那里暗精工会的方向,他们完成选择,并且可以在那里学艺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个子好象变得高了些,肩膀也宽了。
等他走到跟前,我一拳击在他胸口:“喂,你是去选择还是去增高?怎麽好象一下子变高了?”
他笑,指指身上:“我换了装。大约是新靴子比较高的关系。”
哦,真是。我都没注意。
他递给我一个包:“给你的。不是很好的衣服,不过看到人家都穿这一种,应该你也能穿。”
我笑笑,把包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套淡黄色的法袍,还有靴子和软盔。
“换上试试?”他说。
我白他一眼:“这里人来人往……在大街上换衣服,是不是有点妨碍风化?”
他额头上一大滴汗:“你想哪里去了,我也没有让你在大街上换啊。”
“那你是在哪里换的?”我要问清楚。
“在工会就换了。”
哦。
我跑进路边一家小店,躲在门後换衣服。
轻薄的布料,但是柔软而暖和。
沧海给我买的衣服耶……
心里乐开花,脸上还是维持著郑重的表情,从门後面走出来。
沧海看著我,眼睛里一瞬间闪过惊豔的光。
“看什麽看啊,不认识啊!”我笑,虽然心里也有那麽一瞬间晕陶陶,不过我又不是女精灵,不会一天到晚发花痴。
两个人四眼相对,那个含情啊,那个脉脉啊……
结果不知道谁在我後背上重重的一击,把我打得向前跌了一大步,无比狼狈地用手撑著地才没倒下来。
我,我,我…… 这谁这麽不长眼啊!
“生姜,看看我这一身儿怎麽样?”
果然——
红毛葱头正得意洋洋站在我背後,一副臭显的模样儿!
我把满满涌到了嘴边的三字经硬咽下去……不停在心里重复,我是美美的精灵,我是优雅的巫师……我不能这种社会败类一般见识,多破坏我的形象啊……
看清了他那一身儿。
“你选择的是——”我愣了一下:“盗贼?”
“没,错!”他志得意满的点头。
嗯,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青溪站在不远处,穿著一件雪白的法师装,手里倒挽著魔杖,含笑看著我。
看他那愈发出尘飘逸的样子,我不用问也知道。
青溪的选择一定是法师无疑。
我们四个站在街头,身边人来人往嘈杂无比。
沧海说,找个地方歇会儿吃点儿东西。
正要迈步走,後面忽然有人大声叫唤:“喂喂,你们等一下,站著先别动。”
路边儿一家酒馆儿二楼的窗户边,有个人类正挥著木画板冲我们吆喝:“我还差一笔就画好啦,你们再站五分锺,不,三分锺,马上就好。”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青溪微笑著说:“那肯定是奇岩每日快讯的特派记者,估计是来采访这次选择集体选择情况的,把咱们抓了个典型。”
沧海一笑置之,聪举起手来圈在嘴上:“喂,再等你三分锺,你请我们一人一大杯补血水!”
上面那个家夥一边埋头奋笔一边叫唤:“大杯不行,小杯差不多!”
聪立刻拉著我们要走:“不请就算咯!”
“哎哎——好,中杯,不能再多了!”
“成交!”
红头大葱笑得格外灿烂。
这会儿觉得,红头大葱给自己选的人生道路,是万分正确的!
象他这种趁火打劫锱铢必较之徒,要是不当盗贼而去当别的,真是白瞎了这块好料儿了!
四个人坐在酒馆儿里喝东西的时候,那个不知道是某某报的特派记者,正在给画儿做修饰。然後问我们的名字,要加在画上。
聪马上又提要求:“说名字可以,给我们一人再来一包古城特産小煎饼。”
那个记者嘴角抽搐半天,末了儿还是点头同意。
青溪含笑看著他,问我:“你们打算去哪里?”
我想了想:“听他们说,西北有块儿豺狼怪盘距的营地,倒是很适合我们去。”
聪马上大呼小叫:“人家去你也去,多没创意!”
我发觉这枚葱头超级欠扁。
凑到青溪耳边儿去小声说:“你这人吧,哪儿都好,就是眼神儿不行。”
青溪点点头,一副深以爲然的表情。
然後沧海说:“狼营离古城比较近,的确是一个好选择。”
聪搔搔他的红毛儿:“那,就狼营。”
忽然楼下一阵喧嚣,红毛儿葱头立刻挤到窗口向下瞧:“是不是打架啦?是不是打架啊?”
KAO,这个打架成瘾的家夥,一天不打就浑身难受!
结果楼下一阵一阵喧闹声整齐了起来,唱起了歌。
“天玑天玑,天下第一。
天玑天玑,我们爱你。
天玑天玑,英俊无比。
天玑天玑,落月飞花香满衣————”
这歌声的杀伤力一如既往的强!
首当其冲的大葱头一个踉跄,差点儿从窗口掉下去。
我捂著耳朵向下看的时候,街口已经交通堵塞,一堆人围著一个穿银甲的骑士。
金发银甲,就是那个天玑啊。
他真的选择了骑士一途。
他显然也被那歌声震得不轻,左顾右盼,努力保持一个优雅不失态的笑容。
我吃吃笑。
太受欢迎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正在笑的时候,天玑擡起头来,正好和我的目光对上。
哎呀,正在腹诽被捉个正著,况且我还一脸的讪笑。
不好意思的跟他挥挥手,缩回了窗户里去。
葱头冲在最前头,沧海在後,我和青溪在中间。按他们的话说,法师天生就该站在安全地方。我扯著嗓子嚷嚷半天,我是巫师是巫师,不是法师。葱头眼一斜:“你生命力要是能有我这麽高,我就让你走前头!”
KAO!
小样儿挺横!
当贼了不起啊!
沧海只笑不吱声,可是也默认葱头的意思。
我右手捏著魔灵弹,看到葱头冲一头狼举起了刀,立马儿一个水漩涡甩了过去。
白光象是水波一样在狼身周翻腾起来,葱头的刀才扎在了狼的身上。
但是他扎中的已经是一只死狼!
等一头比刚才大些的狼冲出来,我依样画葫芦,青溪一笑,也举起了手里的书,放出红色的绚丽的火焰,那狼站在水的白光里,身上烈焰腾腾。
葱头的刀,又一次扎中了死狼。
他回头瞪我们,无比郁闷。
沧海在後面轻声笑,我得意洋洋:“喂,还敢看不起法师不?”
沧海点点头:“得罪法师的下场就是水深火热,我哪里敢跟那头狼学。”
青溪咭地一声笑了出来。
魔法的攻击是快且准,但是非常的耗精力。
等我和青溪灵力耗了大半,坐在地上慢慢歇著的时候,他们两个矫捷的在狼群中左突右击,姿态真的与昨天大不一样。
青溪闲闲地说:“现在,我们还差别不大……可是,慢慢会变得全然不同。你会成爲傲睨一方的巫师,我可能,以後就与独立这两个字无缘了,只能作爲别人的附庸,也许有一天你再见到我,我已经壮志消磨,跟在别人的脚印小心翼翼,一切的灵力,都不是用来攻击敌人。也许你不会再记得我这麽一个无名之辈……想一想真的很惆怅。”
我有些意外,想不到青溪会有这样的感慨:“那你因爲什麽选择法师的道路?”
青溪笑笑,却没回答。
说的没有错,我们已经走上了各自不同的道路。
巫师的路的确艰辛而危险,身体素质远没有战士强壮而与战士相较却毫不逊色。单薄的凡间的身体,却使用著呼天唤地风旋冰击的强大魔法力量。这条道路上多少赫赫有名的前辈,生时荣耀,死时惨烈。
法师则往往被叫做——奶妈。虽然这个称呼形象,却也带著一定的侮辱性。
没有攻击的力量,没法儿在强大的敌人面前自保。
可是,青溪那样智慧冷静,绝对不会成爲他自己说的那样的庸碌无爲之辈。
虽然没有闯过世界,可是曾经多少次听说过极伟大的法师,名字熠熠生光,亦不会被人淡忘。
“青溪,你会成爲一个灵魂。”我轻声说。
他有些讶异的转过头来看我。
“巫师象灵敏的眼睛,战士是坚强的武器与盾牌,但是如果没有灵魂,这个身体也是没有什麽作用的。你是所有人力量的泉源,是信念的支柱。难道你不是因爲这个,而选择了法师的道路麽?”
青溪怔了片刻,慢慢的,一个微笑绽放在他的脸上。清秀的眉眼一瞬间华美灿烂:“是,你说得对。”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好了,歇得差不多了。我们去跟他们抢几只狼来杀一杀!”
青溪笑著看我,懒懒伸出手来。
“唷……你比我还懒了。”我一边说一边握著他手把他拉了起来。
“生姜……”大葱头远远跑过来,声音忽却然一顿:“喂,你们俩站这麽近,干嘛啊?”
我横他一眼,什麽眼神儿啊你,这麽曲解我们纯洁的法师间的友谊!
本来没什麽,这下儿非气他一次不可。
我手上用力,青溪本来就还没站稳,一下子跌进我怀里。我趁势低头,在他幼嫩的脸颊上,重重“啵”了一口。擡头示威似的看著他。
哼,我亲你爱人啦,怎麽著吧!
葱头的眼神儿一下子就不对了!
我倒拿著书,把青溪往身後一拉,三七步一站,下巴就扬了起来:“怎麽,想打架啊?”
沧海看著这边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大步的跑了过来。
结果葱头回手一把拽住了不知道东西南北的沧海,捧著他的脸重重就是一口啃了上去!
卡,卡,卡。
我,青溪,沧海的下巴都掉了下来……
葱头松开手,连呕了好几口,又用袖子蹭了好几下嘴,才得意洋洋地跟我横:“小样儿,你亲我家青溪,我就亲回来!”
我虽然自认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敢色的人物,也得个几秒锺才能把下巴找回来。
青溪大张著嘴,也是千年难见一次的,不优雅的形象。
结果沧海回神儿最快,飞起一脚,狠狠把葱头踹飞了出去!
只见带著红毛的葱头,象个破皮球一样被踢得老远,一直撞到一棵树上,嘭一声巨响,那树都从中一下子断成了两截。
惊起多少乱鸦穿空。
我这才啊一声,合上了嘴。
真叫……真叫一个乱啊!
结果那天晚上,脸色最黑的居然不是被踢得半死的葱头,而是沧海。
不但一直阴著脸,还一夜都没跟我讲一句话。
青溪拎著葱头的耳朵训了他半天。
我一直低头装孙子。
其实,其实我也没干什麽啊……就是小小的,嗯,算不上出轨的出轨了一次呗。
那个家夥亲你,你不是已经给他以脚还牙了嘛。
我抱著树干,委委曲曲。沧海抱著刀,坐在树下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