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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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悲歌-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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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客客气气地出去了,这一来,倒更让石洋显现出几分尴尬来。最后他只好把钱收了起来,收钱的同时,他拿定了主意:“这事别人也帮了不少的忙,就送他一仟块吧?再多就不行呐。”正在犹豫的时候,小唐从外面又走了进来,见他还在那里犹豫,掉过头又走了出去。石洋瞧了,只好在心里为自己拿着主意:“干脆过几天再说吧,这地方老有人进进出出的。”
到山上了,石洋在车上远远的就瞧见王笑梅眼巴巴地自个儿站在凛冽的坎上面盼着他,心底就生出几许心酸的味儿。他深知自己的责任太重了,临到她跟前,石洋便用那种只有他俩才能领悟的眼神定睛的瞧上她一眼,随后,两人迈开轻松的步子依偎着回了山庄,接下来他们两人在里面简单的商量过一阵后,石洋上学校去告知那些干活的人,让他们干完活后上张得光这儿来领工钱去了。
领工钱这样的事对谁都是件好事,也是大伙儿盼望以久的事。最近,这帮人眼见春节一天天的临近,心,早不在这干活儿的上面了,好在他们全是就近的山民,不同于远出打工的民工那样慌着往回赶。要回家,只需一泡尿的工夫就得了,就连老武带来的那几个泥工虽说稍远一点,却也都走不出都江堰市,每天收工回去那阵子,只需各自骑上摩托车,呜嘟嘟的一阵,要不了多久就到了自己婆娘跟前。
前一阵,人家的心都不在这干活的上面,活干起来就磕磕碰碰,怎么瞧也不如刚来那会儿有劲、那么顺当。石洋把一切全看在眼里,还一个劲装糊涂。
这回,大伙听石洋说干完活就能拿工钱。他们听后,仿佛石洋说了一句什么出格的话那样使他们面面相觑,他们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多,愣过一忽儿神后,众人仿佛才从疲邋的梦中回过神来,一时间,本来还紧绷的脸全都舒展开了;刚才还没精打采的,这会儿像是对石洋等下就要给他们的恩赐非得加以回报似的,干活的劲头不用说就上了来,起先还懒洋洋的手跟着也利索起来。
收工的时候,一群人说说笑笑出了门,又一起朝张得光的山庄去,那个平常傻糊糊的钱矮子却自个儿朝一边去了。石洋见了有些不解的回过头来朝他随口问上一句,他却皱着眉头说:“回去打个招呼就来。”石洋只思忖过一下却没去多想,随众人一道顺着河岸的道儿,弯过前面的小卖点后,沿着一路下斜的山道去了山庄。
石洋从房间拿上记工的本子朝大伙儿过去的时候,钱矮子的老婆胳肢窝夹着个自制的木杖带着生冷的面孔,一瘸一拐的从大门外走了进来。众人瞧见后,本来还显得几分热闹的场面转眼便消失殆尽。她见大伙儿全不做声,便自个儿找来张凳子朝自己那七歪八拱的屁股下面一塞,在一旁坐了下来,也不吱声,呼呼的匀作自己的粗气儿。
石洋这时的帐已算了出来,他琢磨老武和他带来的人住得稍远点,便让他们先结过帐好往回赶。老武带来的人也真够知趣,全都远远的一边儿歇着,待老武拿了钱后,各自骑上自己的铁家伙,一阵轰鸣过后,很快消失在静谧的山道上。接下来,石洋把钱矮子该领的工钱一五一十的给算过一遍之后才来到他婆娘的跟前,——刚准备点钱,钱矮子的婆娘却突然带着冷冰冰的面孔从自己裤兜里拿出张皱巴巴的小本本来朝石洋和在场的人眼前晃了晃,表情生硬的、怒气冲冲的、不屑的说:“石老板,你把工资给算错了。”
石洋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凝神间,见她还在不由分说的叽叽呱呱,便猜出她一定是来找事的了,要不——那个可恶的钱矮子咋会突然把他这个缺了腿的婆娘叫来呢?石洋心里这么想,却也不好发作,只没有好气的对她说:“你帐都没有看?你咋晓得我的帐算错罗呐?——你看看!来来来!你看看!——这帐有什么难算的。不就是一共做了多少天,加起来再将每天的人工费乘上不就是了,不同的只是后来有那么二十来天的人工费比前面要少五元钱!——来来来,这帐全在这里,你自己手里不也有一份!你对对,你自己对对看!”
石洋刚开始说话的时候确实没什么好气,话说过一半后才把情绪调整过来。他一边说一边斜眼朝张得光看去,心里只想——在这个时候他能站出来为自己帮个腔,或者是能为他自己证实一下。让他惊异的是,他发现他这时候仅坐在一旁装聋作哑的、仿佛早已和她串通好了那样的在那里冷眼旁观。石洋仿佛一下子啥都明白了,——随即,他来不及思索地回过头来,带着极度愤恨和压抑的神情仔细地观察过一遍钱矮子的婆娘后;——这时,他才发现,钱矮子的老婆和钱矮子仿佛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她看上去有几分木讷地斜坐在凳子上,身子斜着的那边,全由她自个儿自制的木杖吃力地撑着;那样儿仿佛她永远都坐不正,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
钱矮子的婆娘毫不示弱地听完他的话后,脸上越过一丝狡黠而又厌恶的笑,随后拿出一副即像是受了委屈(看上去这委屈像是受到了或是忍到了极点),又更像是认定自己吃了大亏的样,总之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颤抖着声音说:“石老板呀!——你说的天数,这没错!只是这人工费,不是你说的那‘歌’!刚来的时候,张得光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得嘛!”说着,她黑脸嘟嘴的朝他盯了一眼:“说每天是三十块得嘛!”说完后她便面无表情的、用劲的将头扭向一边,忿忿地喘她的粗气去了。
张得光听了后,还是摆出那幅似笑非笑的不答腔。
石洋听她提到这事上,一下子悟了过来。——这时候,若按他以往的个性,他一定会忍着性子对她好好解释一通。——可是,眼下这个女人给他的印象简直态糟了,在石洋的眼里(里面也含有经念),对这样的女人,根本用不着客气二字,即使是想对她客气,这个时候她也不会买帐;同时,也更让他肯定了自己刚开始时的猜想,——她今天来,压根就是不怀好意的;——换句话说,这俩口子一定是早已在她们臭烘烘的被窝里预谋好了的;铁了心——要来吃我的恶钱的!
“像她这样如此难缠和让人龌齿的恶妇,”石洋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才不会给你丁点儿脸色呢——这事儿,今天我要依了她,假如再经她传了出去,这儿的人一定会认为我是好惹的,那经后我在这地方还咋个立脚呢?……”
石洋心里骂了骂,该说的还得说。后来他好不容易在心里把那股怒火压住后,又揣摸一阵才接着对她毫不客气的、声音如同放连珠炮般劈头盖脸地朝她说了起来;但是,说话之前总得有一个开场白,也就是说你要对谁说什么或是要数落谁,总得要有一个最起码的称谓。石洋这会儿不知道她姓什么,只听别人在一旁都瞅着她的短处叫。石洋这时候还没给气糊涂,——他清醒的意识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照那样儿的叫法肯定是不合适的,情急之下,他只好照平时称他男人的叫法正色的对她狠着心肠说:“钱矮子的婆娘!老钱刚来的时候我对他说得很清楚!当时张得光也在场!——打平工,二十五块钱一天!是因为他刚来就捞了几天粪坑,我认为那活够脏的呢,事后我才主动告诉他说,‘老钱,捞粪坑这活真够像的,我就给你多加五块。’后来,——也就是上个月,就因为这事我还担心他搞错罗,又特别的对他声明过一次,只是在那几天里多加五块。”石洋瞧着她坐在那儿不吭声,摆出一副蛮弯刀也砍不进去的样,停下来思忖了忽儿后接着说:“依我说——这样,你干脆去把你们钱矮子叫来!”
“他能来!——他有那个出息!那,——我这个残废还来干啥子呢?”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嘟着嘴一边说,一边用她又粗又脏的手指理了理不知有几个月没有洗过的头。头发不算长,一绺一绺地全腻在一起,看上去特别刺眼。
石洋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最后狠狠心说:“前面的我就算球喽,但我也只给你算到上个月。从我给他打招呼的那天算起。之后的我只能按二十五块钱一天算。你想想,如果你现在同意,啥子都好说。如果你不同意,那——就随便你要干啥子!”
老钱的婆娘看看再说下去大概也捞不到什么别的好处,再一想,石洋也算让了步。瞧着石洋这时在数钱,便再没吭声。后来,她从石洋的手里接过钱来,在自己的手里数过一遍后,撑起身一瘸一拐地朝大门外去了。一路上,她嘴里都喃喃地、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却由于声音特小,谁也听不出什么。
夜幕临近的时候,心潮起伏的石洋走进了外面的黄昏,占据了他整个心灵的王笑梅,早已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夜晚比白天还要寒冷,除了生着火的地方,没有一块地方暖和。无论是道路、小径、还是其它地方,都冷得像铁块一般,并且把白天的寒气全带到了整个大地,让宇宙间一切有生命或无生命的东西一片冰凉。
他独个儿站在山庄靠着工路的栅栏的旁边,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啦。不过他还是坚定的认为,这一天的理智确实战胜了感情。
现在他平静了下来。先前,他几乎被发生的事情给急疯了。这件事情其实对他来说并不完全新颖,只是事发突然,一切都由不得他细想;当时他完全是受环境支配的。然而他也清醒和更加肯定的认识到,这儿的人对他带有的偏见——甚至是敌意的,是显而易见的了;他更清楚,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这样,将来要驱除这些偏见,就得做出更为艰巨的代价;但是他相信,当他把山庄的一切理顺之后,会做出这方面的努力;同时他还相信,只要自己努了力,并在努力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复一日,到一定时候,他们这种带有明显敌意的、偏见的东西,一定会变成一种几乎是亲切的表情。——因为,在当一个人处于一种突出的位子,而又不损害公众的利益的时候,随着时间的风化,久而久之的,像他们现在这种凝聚在脸上的邪恶的东西就会渐渐的消失,并转化成一种友好的神情出来;然而,事情也有例外,就如我们现在的张得光,那又该另当别论了。
一会的功夫,石洋身上以凉透了,便转身往屋里走去,刚要抻手推门,一个细微的声音叫住了他:“洋洋,你等一下。”他回过头来,见是张得光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夜灯下,只见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石洋脸上越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极不情愿地站了下来。
“洋洋——你在这已经住了好几个月,——我没得说哩,只是思秋她成天拿脸色给我看——你看?……”
石洋本来在很多时候就是个易于激动、瞻前顾后的人,当张得光在他眼前出现的那一忽儿,心里以猜到了七、八成,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再联想到刚才他和钱矮子的婆娘和后来同他侄儿谈到工资时他所表现出来的那幅贪婪和几近反目的模样,使他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确实是一直都生活在他们的阴谋和暗算之中了。他心里虽然后悔,却也不愿让他小瞧了自己,于是他怀着十分复杂和不屑的心情最后狠了狠心,从兜里掏出十张一佰的来后,狠狠地丢在了地上,并面无表情地进了屋,随着啪的一声重响,关上了门。
张得光手里捏着钱,怯生生地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正满脸堆着不知该怎么形容——总之是让人十分厌恶的笑,还想对他说上几句讨好的话,却不防石洋突如其来的给了他一个如此举动,这动作犹如当面给了他一记“耳巴子”。然而,这时候的他那管得了那么多,钱即到了手,就同到口的肉样,哪还有吐出去的。他喜慈慈的回到屋里,和李思秋一道,脸上显出一种交织着惊奇、快乐和阴谋如愿的何等疯狂的神情呵!他们大喜若狂,那种可怕的高兴劲单凭眼睛与面孔已不足以表达了,因此,只能通过他们整个丑陋的身体迸发出来。这还不算,他们还举臂顿足,做出各种乖张的动作,淋漓尽致地将自己心里的狂喜表现出来。要是有人在此刻看到他们,那他们无须动问便可知晓,当阎王爷成功地将一个人的珍贵灵魂拖进他的地狱般的棺材,并再也不能进入天堂时,他会做出何等样的表现啊。
石洋当初到这儿来的时候,在外人或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一定是受了张得光这杂种的当。凭良心而论,就如我们前面所讲的那么多种种因素,才使他自己心灰意冷,或说是他自己想为自己重新找一个新的起点;也可以说他骨质里的深处是抱着那种不服输的、对自己的能力还抱有很大的自信的、对未来还抱有很多美好的憧憬和幻想的,还有把一切都全输了个精光的、赌徒那种抱着最后一搏的心态才来的这儿。他当时心想,这儿的生活不过是他一生中的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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