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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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疲劳-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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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成说:“你那张CD唱盘呢?那首《瞬间也是金》的歌,我还想听。” 
老马说:“盘子还在CD机里。” 
时成打开音响,揪人心弦的歌声漂了出来: 
“…… 
人生相逢就是缘, 
哪怕瞬间也是金。” 
情到深处长相思, 
回眸一笑百媚生……” 
听着听着,时成又流泪了。泪水似一串串珍珠,湿了老马的肩头。 
老马说:“你太脆弱了,一首歌就使你哭成泪人似的。碰上生死离别,你怎么办?没法活了。” 
时成突然孩子似的,哭着闹着说着:“你真的不懂我的心,我今晚是不想回去的,我要和你在一起,可是你一个劲地赶我走……你伤了我知道吗?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更不是一个轻浮的女人。我知道你很孤独,我想陪伴你一夜,可是你无动于衷。我送上门来你都不要,我是个贱人,一钱不值……早知这样,我就不该接受你的帮助,你知道吗?我心里总觉得欠了你的……” 
“不,别说了……”老马的心在颤抖,立即在路边停下车,将时成紧抱在怀里,亲着、吻着、说着,“你不知道我多么喜欢你,而我不敢说爱你,因为你不属于我……” 
“是的,我不属于你,”时成喃喃地说着,“可是我爱上了你,你知道吗?你的身影天天在我的眼前晃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强制自己忘掉你。不这样我就会走神,做错事,说错误,露出马脚。” 
老马问:“你还爱他吗?说实话。” 
时成点点头。 
老马说:“这就对了,你必须回到他身边去。” 
时成问:“那你呢?你怎么办?我不能让你这样孤独下去。” 
“你真像个傻孩子。”老马淡淡一笑,“我就是再孤独一辈子,也不能去抢别人的老婆呀。” 
时成说:“不做你的老婆,就做你的生活秘书,常去看你,帮你做饭、洗衣服。如果你生病了,我就端茶倒水地伺候你。” 
“当我的保姆?”老马说,“不行不行,太委屈你了。只要你心里记住我就行了,过年过节打个电话问候一声,我也就知足了……” 老马说不下去了,泪水模糊了双眼。 
“看你,看你,”时成边擦老马的泪水,边烘着孩子似的,“还说我脆弱呢; 你也不过如此。我希望我所爱慕的男人坚强,否则我没有安全感。” 
“好,让我们都坚强一些。”老马摘下沾上泪水的眼镜,擦了擦,“走吧,时间不早了。” 
时成说:“答应我一个要求。” 
老马问:“什么要求。” 
时成说:“去眼科医院做个手术,把眼镜摘了,费用我付。” 
老马问:“为什么?” 
时成说:“你摘掉眼镜很帅,还年轻了许多。” 
〃是嘛,”老马开心地笑了,“我怎么没发现呢?” 
时成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老马爽快地答应了,他启动了车子,驶上了去往时成家的湖滨大道。离别墅还有几百米的距离,老马停下车说:“你开回去吧,让大江看到了很尴尬,我不想刺激他。” 
时成问:“你怎么走?天还下着雨。” 
老马说:“没关系,我打车。”   
《审美疲劳》第十六章(3)   
时成说:“不行,这地方偏辟,很难打到车的,我送你回去。” 
〃又犯傻了不是?〃老马笑道,“你想‘张郎送李郎,李郎送张郎,送了一回又一回,一直送大天亮’ 啊,没事,你回去吧,我走了。” 他拉开车门,走进了雨天里,消失在夜幕中。 
到了家,时成没有惊动胡大江和保姆,停好车,轻轻地走进客厅,见餐厅的灯亮着,推门一看,胡大江伏在桌上睡着了。餐桌上杯盘狼籍,一只“五粮液” 空瓶子倒在餐桌上。 
时成走到胡大江身边,拉拉他的身子喊着:“大江大江,你醒醒,快醒醒!” 
胡大江抬起头,醉意朦胧地说:“别……别拉我,我要睡觉……” 
时成说:“走,我扶你上楼,到床上去睡。” 
胡大江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又迷迷糊糊地依在时成的肩上,踉踉跄跄地登上楼梯,刚进卧室,“哇” 地一声,肚里的酒水菜肴吐到了他自己和时成的身上,刺鼻的酒气和难闻的气味,呛得时成要翻肠倒肚。她脱下胡大江的脏衣服,扶着他上床躺下,打水为他洗脚,冼脸,擦身子,擦地板,忙得满头大汗,精疲力尽。瘫坐在床边,都懒得站起来。 
胡大江很快地进入梦乡,也许是醉酒的原因,他的鼾声很响亮。时成毫无睡意,静静地陪伴在他的身边。这时,有个预感在提醒着她,这样陪伴的时间和机会,今后恐怕不多了。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 
雨过天晴,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床上,仿佛是一道道黄金分割线。没有了城市的喧嚣,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百灵鸟在窗外的树梢上偶尔唱响几声。 
胡大江睁开眼睛,发现时成半躺在他的身旁。她穿着衣服,斜着身子,手托着下巴,头枕在床的靠背上,睡得很沉。床头柜上,有一杯醒酒的浓茶,一只削掉皮的苹果。无疑这是为胡大江准备的。 
此刻的胡大江,头脑特别清醒,昨天晚上和夜里,醉酒后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时成扶他上楼进了房间,他呕吐了,时成帮他换衣服,洗脚冼脸擦身子。他知道自己的一个毛病,多喝酒会打呼噜,使别人无法入睡。时成肯定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下半夜实在熬不住,倒在床头睡着了。他心疼地脱时成的外衣,好让她睡舒服一点。 
“大江……” 时成醒了,睁开睡眼猩忪的眼睛,要坐起来,“我…… 
“别起来,” 胡大江按住时成,“什么都别说,我帮你把外面的衣服脱掉,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亲吻了下她的额头,“小东西乖,听话。” 他脱掉她的貂皮外套、羊绒裙,长筒丝袜,盖上一条蚕丝被,走出卧室,轻轻地带上房门。 
胡大江登上三楼楼顶。这不足一百平方米的平台,有花有草有假山有葡萄架,还有温室凉亭茶座,并雇用了两个园林部门的钟点工定期护理。这是一个小型的私人空中花园,也是他小小的世外桃园。清晨,他喜欢在在这里舞剑打太极拳呼吸新鲜空气,还可在节假日期间,挥毫泼墨,以文会友,喝茶聊天侃大山,其乐融融。 
今天早晨,胡大江可没有舞剑打太极拳的兴致,尽管清风徐徐拂面,仍感觉胸口堵得慌,昨晚梳理好的思绪现在又紊乱了,时成说在外过夜,怎么又回来了?这是一个谜,也是一个重要的细节。这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老马反对,他不愿将他胡大江逼到墙角,闹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二是时成改变了主意,想到了他胡大江对他的旧情,想到了她目前优越的生活条件。爱情这东西,一开始是冲动、浪漫、盲目而又抽像的,只有通过了柴米油盐吃饭穿衣居住等现实的考验,才能由冲动期转为稳定期。失去的才是珍贵的,时成不会不权衡利弊。由此,他又想到了经济基础和爱情审美的关系。没有经济支撑的爱情,必然产生审美疲劳,这是一条颠覆不破的真理!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踏实了许多,胸中的气也顺畅了,两只手也跟着舞了起来。他的太极拳打得不错,进退有方,柔中有刚,姿势也很优雅。他就是这样,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象模象样。 
保姆走了过来,她说:“先生,早餐好了,用餐吧。” 
胡大江边打拳边回答:“知道了,马上就来。” 
出乎胡大江的预料,今天的早餐很丰盛,煎饺、煎鸡蛋、小笼包、小米粥、花生米、高邮双簧咸鸭蛋,应有尽有,还有他情有独钟的“东台鱼汤面”。 
胡大江问:“这都是刚做的?” 
“是的。” 站在一旁的保姆问,“先生,要不要请太太一起来用餐?” 
胡大江说:“不用了,让她多睡会儿吧。” 
保姆说:“先生,想跟您商量件事。” 
“什么事?” 胡大江指指椅子,“坐,坐下说。” 
保姆在胡大江对面坐下,停顿了会儿说:“先生,我要走了。” 
“为什么?”胡大江惊讶地问,“是我和太太对你不好吗?” 
保姆说:“不,您和太太对我都很好。” 
“是待遇不高?” 
“也不是,每月八百块工资,还包吃包住,够知足的了。” 
“那为什么要走?” 
保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先生,您相信‘夫妻恩爱,百头偕老’吗?”   
《审美疲劳》第十六章(4)   
胡大江一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保姆说:“不怕您见笑,我要回去和我那口子办离婚手续。” 
“什么?!”胡大江吃惊地,“为什么?都这么一把年纪了。” 
保姆问道:“离婚还分年龄吗?” 
胡大江问:“是你要离吗?” 
“不,”保姆说,“以前是他,现在是我。我们不同床己有六年了。是我拖了他六年,我造孽呀。您太太说得对,夫妻的幸福,不能建立在任何一方的痛苦上。我想明了,再好的夫妻,也讲个缘份。缘份尽了,凑合在一起日子还有什么滋味?我要让他解放,还他自由,让他再找一个他喜欢的女人。他今年才五十,还来得及,我不能捆绑着他去见阎王。” 
看着保姆满是绉玟饱经风霜的脸,胡大江心里酸溜溜的,这个快五十的农村妇女,过早地衰老了,看上去像六十岁的老太太。她肯定不知道美容是什么感觉,更不知道高级化妆品“SK—II” 是什么玩艺。她的生活与时成相比,有着天壤之别。可时成还不满足。她对保姆说的‘夫妻的幸福,不能建立在任何一方的痛苦上’,是什么意思?是他们年龄的悬殊,还是他胡大江的长相有点对不起观众。对,她的痛苦来之于“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不,胡大江绝不是一堆牛粪! 
见胡大江不说话,保姆问:“先生,不好意思,您肯定在笑话我了。” 
“不不,” 胡大江苦涩地笑了笑,“离婚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以前离过一次婚。我想问问你,我与我太太是不是不般配?” 
“您指哪方面?” 
“比如长相、年龄。” 
“不,您太太从来没提到这个。我很羡慕她,您一切为她安排得好好的。可是……” 
胡大江心里一惊:“可是什么?” 
“您不知道,太太她并不快活。” 保姆说,“她常常在房间里独自流泪,可是你一回来,她就满脸笑容。我知道,她的笑容有不少是装出来的……” 保姆擦了擦眼泪,“我为太太难过,每当她痛苦的时候,我也跟着痛苦。先生,太太还年轻,她不能一辈子就呆在这房子里,她需要朋友,需要外面的世界。我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养条小狗,也要每天带它出去溜溜呢。” 
保姆的一席话,给胡大江的心灵带来了震撼,多年来,他只看到时成温顺、微笑、体贴、善解人意的一面,对她内心深处隐藏着的痛苦,一无所知。因为他对她的开始评价起点高,给她戴上了“中国贤慧善良的传统女性的典型”、“国宝大熊猫”、“大家闰秀” 等桂冠,使她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高处不胜寒哪。 
为了维护女性的这些光辉形象,时成不去交异性朋友,不去迪厅唱歌跳舞,甚至和胡大江走在大街上,目不斜视,不去看别的男人一眼。白天,胡大江常常往家里打电话,名为关心,实为“查岗”,当知道时成呆在家里时,他总是说一句“小东西乖,我爱你”。当得知时成在逛街时,他总是说“快回家吧,你不觉得累吗?” 特别是他以雄厚的经济实力,剥夺了她工作的权利,他一直以为女人喜欢被男人养着,现在看来不尽然。 
沉默了许久的保姆站起来说:“先生,我的东西全收拾好了,乘太太还没睡醒,我先走了。我和她告别,她难过我也痛苦,请转告她多多保重,祝她幸福。” 
胡大江说:“我再次挽留你。” 
保姆说:“我已说过,这里不需要我了。” 
保姆去意坚决,胡大江无可奈何,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叠百元钞票,也没数,递给保姆。保姆数了八张放进口袋,说了“先生,您也多多保重” 的话,转身走出了餐厅。胡大江追过去,破例地拎起保姆的一只包,将她送到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还预付了车费。 
那辆载着保姆的出租车远去,胡大江油然产生失落感,她为什么执意要走?这是种什么先兆?她两次说的“这里不需要我了”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难道时成又一次要“离家出走,寻找自我?” 这时他的心,忽然悬在了空中,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别墅,上楼进了卧室。 
时成已经起床了,正在洗手间梳头、抹口红,一夜没睡好,她的眼皮有明显的肿胀。往日,每逄时成梳妆,胡大江总会走过去,在背后抱住她,看着她梳头,画眼线、夹睫毛、涂口红。今天他没有,只是站在洗手间的门口看着,时成的表情很严肃,也很凝重。见胡大江进来,她微微一笑,他看出来,这个微笑有点生硬,像是挤出来的。 
时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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