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讲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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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讲坛-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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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啊,可是我不想到处借钱,再说了,能不能借得到也是个事,就算借到了,什么时候还人家啊。”吴雁南说。
“也是,奇奇要花钱,家里也没有什么进项,那就算了,我不过随便说说。”梅思月说。
“等等吧,再过两年……”吴雁南一点底气没有地安慰着妻子。
“好啊,再过两年。”梅思月毫不情愿地附合着丈夫的话。
“吴老师梅老师,你们都在啊。”房东商老头又来了。
“是啊是啊,商叔叔,你来坐。”夫妻俩赶忙站起来。
“哦,不坐,我今天来,有件事想跟你们说一下。”
“什么事,你只管说。”
“这房子,我卖了,过两天人家就要搬进来。”
“是这样啊。”夫妻俩一时都有些呆了,仿佛觉得别人来买这房子特不应该似的。
“你们看——”老头肯定是希望这家人别误他的事,快快搬起,但又碍于情面,只好支支吾吾地说。
“没事的,我下午就找房子去,你卖房子是大事,我们不能耽误你呢。”吴雁南说。
“但不知,您卖多少钱呢?”梅思月突然问。
“五万。”老头说。
“哦。”夫妻俩的心都抽搐了一下。毕竟啊,在这儿住了快两年,感情是有的,而且说心理话,如果有钱,他们是真的想要这座房子啊。但现在,转眼间,就要物归其主,他们能做的,就是赶快走出这房子,带走一切破东烂西。往后,再也找不到理由走进来,说到底,和这里熟悉的一切,说永别就要永别了。
“唉。”夫妻俩当着老头的面叹着气,心照不宣地苦笑了笑,弄得老头倒不好意思起来。
“我一直希望你们能买下来,没办法,女儿那边催得紧,让好歹都卖了它。”老头说。
“没事,没事,你把剩下的房租算好,跟买家说一声,我只要找到房子就搬走,应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这个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他们已下了定金,这两天就办过户手续,缓几天没问题,但缓得太久了恐怕也不太好。”
“这个我知道。”吴雁南说。
商老头便算好了房租,梅思月跑楼上费了半天劲才送下来几百块钱。老头接了,又是催他们搬走又是说些不好意思的话,终究还是比较满意地走了。
对于相对平静的生活来说,这也算突然间起了波澜,有点瞬息万变的意思。老头走后,梅思月难受得一声接一声地叹气,叹得吴雁南也跟着伤心了,说:“思月,我对不起你,结婚这么多年,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连一间房都买不起。”
要是平日,梅思月一定会反过来安慰丈夫,说自己不怕,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房子总会有的。但今天的妻子,毕竟是个女人,所有的闷气堵在胸口,就说不出什么温柔的话了。
“你看我们的日子过得像个什么?”梅思月哽咽着说。
“我——”吴雁南不知说什么好。
“今天搬到这,明天搬到那,逃难似的,你觉得这样很好吗?”梅思月继续说。
“那有什么办法呢?”
“没法过了呀!”梅思月叫道,继而掉下了眼泪。
吴雁南没有心思安慰妻子,也见不得她那伤心至极的样子,就说:“我下午没课,出门转转,看能不能找一处房,不管怎样,我们是不可能赖在这儿的。”
梅思月抬头看了丈夫一眼,表示了默许与赞同,吴雁南便推上那辆越骑越不顺意但又必须得骑的自行车出门了。梅思月也擦了眼泪,毕竟日子还得过,碗没洗,奇奇也还没喂奶呢。
吴雁南并不知道哪有出租的房子,也没有一点寻找的方向,在街上骑着车溜达了一圈,不多久,却坐进了西湖中学四楼的体育组办公室里。
时间还早,没人来,他想趴在桌子上睡会觉,可是怎么睡得着?就坐起来,想了想,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先发给王子俊,又发给周思前、刘正良,再发给其他一些觉得能发的朋友。刚发完,王子俊来电话了,吴雁南立即把电话挂了,然后给王子俊打过去,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因为手机接电话要钱,但电话不要,这样做可以为来电者省下几毛钱呢。他就是这么个细心人,可是,细心人却没能细心下买房子的钞票。
“雁南,你又要搬家是不是?”王子俊显然刚读过短信。
“是呀,人家房子卖了。”吴雁南说。
“卖了?卖了多少钱?”
“五万。”
“这么便宜,老头有病啊?”王子俊惊讶地说。
“老头没病,人家女儿在深圳挣到钱了,贵一点贱一点不在乎。”
“那你怎么不买?”王子俊问,语气里更是惊讶。
吴雁南觉得王子俊这惊讶的语调让自己心里更难受极了,仿佛觉得自己比便宜卖房的人更有病,但也只好如实说:“没钱啊。”
“那你准备租什么样的房子?”王子俊也意思到了穷同学的尴尬,说道。
“能住就行。”
“我倒是知道几处,不过今天下午没时间带你去,明天下午行不行?”
“行,明天下午我去找你。”
“好吧。”
王子俊挂了电话,吴雁南呆呆地发了一会愣。他仿佛看到挂了电话的王子俊正遗憾万分地摇着头,跟老婆叹息吴雁南的错失良机。但也没办法啊,人生有太多的机会总是自己眼睁睁看着离去的。对吴雁南来说,太正常了,就像常生病的人,这回又头痛了一次,妈的,算个鸟事!
“哎,你怎么来了?”随着话音,芮敏已经款步进来,坐下了。
“哦,没事,你呢?”吴雁南掩饰着内心的不安说。
“我下午来给学生测验,专门跟其他老师调的课,三个班可以一起考。”
“哦。”
“你好像不大舒服,脸色很难看呢。”芮敏说。
“是吗?”
“是。”
“不过我的身体健康得很。”
“人不舒服不一定非要是身体,还有这儿。”芮敏总会有一些和常人不一样的思想,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说。
“是啊,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回事,能说说吗?”
“家事,说什么啊。”
“那,什么时候我请你去广场北喝顿酒,有事慢慢来,别把人憋坏了。”芮敏很关切地问。
吴雁南有些感动,他突然想起,从青岛回来以后,不知是自己不顺心的事太多,还是两个人都在恪守青岛之约到此为止的诺言,竟好长时间没知心知肺地聊聊什么了。
“好啊。”吴雁南想想梅思月哭丧着的脸,再看一眼芮敏真诚的美丽的眼睛,便不想拒绝了。

第二天下午,吴雁南骑着破自行车到了王子俊那里,王子俊二话没说便骑上摩托车载着吴雁南“看房”了。王子俊要去的第一家说是在西湖中学旁边,一个单门独户的小院子,两间大房,很安静的。吴雁南听了很兴奋,心想离学校近岂不好,省得天天他妈的骑一辆破车来回丢人现眼。他近来越来越讨厌那辆自行车了,恐怕是偷来的缘故,要知道,这可怜的家伙此前还从没偷拿过别人的一针一线一花一草呢。这回虽为的是报复,但心里却总在恨那真正的偷儿时,也越来越有点鄙视自己了。总之一句话,谁让自己那么穷呢,江丽从前摩托车被人偷了,眼眨都不眨,第三天便买回一辆新的!
吴雁南想了一路心事,却落了个失望的结局。那家房子里刚于昨天住上了新主人,也是一家三口。怎么办?又不能将别人驱逐出境,只好自己撤了。王子俊又带他奔向第二个目标,所幸没有租出去,但吴雁南进得房间,怎么的也觉得不是人住的,因为那墙壁破烂得连父母先前的草房都不如,窗户又特别小,一副日本建筑的风格。但现在谁有心情玩那艺术,吴雁南没办法,只好跟王子俊说着好话,再接再厉,找第三家吧。
两人骑着摩托车七转八弯地转进了一条小巷,王子俊敲着一家人的院门,半天也没人回应。就再敲,还没人,正准备放弃,邻居走过来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说:“你们干什么呀?”
“听说这儿有房子出租,所以带我这同事来看看。”王子俊说。
“好像租出去了吧,你这同事,是干什么的?”老太太用年老世故的眼睛盯着吴雁南问王子俊道。
“他是西湖中学的老师。”
“哦,老师,嗯,那你几个人住呢?”老太太这回干脆把话直接问向了吴雁南。
“我爱人,还有女儿。”
“爱人做什么的?”
“幼儿园老师。”
“女儿多大?”
“五六个月。”
“我这里有一处房子,你看行不行,我问这么多,是因为我儿子不想租给做生意的人,他们乱来,会把房子搞得不像样。”
“是这样啊。”王子俊和吴雁南都为这意外的收获轻松了一些。
老太太便打开了旁边的一个院门,二人进去一看,好家伙,一排三间房,一个院子足有八十平方米。还有厨房和卫生间,还有水井,嗬,还有一架葡萄,虽是秋冬之季,但那盘枝错节的葡萄藤立马会让人想到来年春夏的果实。
“怎么样,老师?”老太太问。
“好呀,就是不知你们收多少房租呢?”吴雁南说。
“以前有做生意的租过,一个月二百二,你要租的话,就给个整数,二百吧。”
吴雁南沉默了,人最怕陷入两难的境地,一旦如此,唯有沉默。不租吧,房子太好了,租吧,一个月二百元,比现在住的还要贵五十元,再加上水电费,这一个月三分之一的收入就算扔在房子上了。
“这样吧,老人家,让他回去和他爱人商量一下,明天来给你答复,你看行不行?”王子俊理解吴雁南的意思,就先圆了一个场。
“那行,最迟不要超过明天晚上,我也给我儿子说一下。”
“顺便说一句,你儿子干什么的呀?”王子俊趁机了解了一下更多点的情况。
“在街里面开饭店。”
“哦,是这样啊,那我们先这么说吧。”王子俊说。
两个人告别了老太太,骑着车回了。这几家房子一看,再和老太太那么一通闲聊,天不知怎么的就已经黑了。吴雁南到了王子俊家里,也顾不上老同学挽留吃饭喝水了,骑上自行车就跑了。
“买房子的人已经搬几样东西来了。”刚进屋,梅思月便生气地嚷道。
“什么,他们要搬进来住吗?”吴雁南简直有点吃惊了。
“也不是,就是放了一些装修用具什么的,说是我们一搬,立即动工装修。唉,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梅思月又提起伤心事了。
“别说了,思月,我们说点实在的吧,我和王子俊看到了一处房子,院子很大,三间房,想让你也去看看。”
“房租是多少啊?”梅思月立即问起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她要二百。”
“太贵了,我们租不起。”
“不过那是老太太说的,兴许儿子爽快些会给便宜点的,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嗯,也好,带奇奇出去走走吧,我在屋里马上闷死了。”
“那就走吧。”
一家三口人又找到了那个院子,敲开门,还是老太太,看来她是在为儿子看门的。吴雁南说明了来意,老太太说:“我也问我儿子了,他说只租两间给你们,另一间他自己放东西,这样就要把房租去掉一些,一百八十元。你们看行的话,就搬来,不行的话就算了,这是最低价。他本来不想租,我跟他说你们都是老师,他才点的头。”
“那,你看——”吴雁南望着梅思月说。
梅思月没说话,奇奇却在她怀里笑了,梅思月就说:“看来我们的女儿想在这儿住呢,看到这里宽敞明亮了,那好吧,我们租了。”
“你们什么时候要钥匙?”老太问。
“明天吧。”梅思月说。
“明天中午。”
“来的时候,先交半年房租,我们会给你们开收据的。”
“半年?能不能先交三个月的?”吴雁南说。
“怎么?三个月不好算啊,以前都是半年一交的,人家租房都签一年的协议呢。”
“这样,三个月以后,我们再半年交一次行吗?”吴雁南想到三个月以后,补课费也早到手了,应该不成问题,就进一步和老太太协商。
“怎么?我听说城里老师都很有钱呢。”老太太在日光灯下露出一脸的惊讶,是真惊讶。
“我们,特殊。”吴雁南憋了半天憋出这么几个字。
“阿姨,您就答应了吧,你看我们孩子这么小,不会今天租明天搬的,我们是长期住呢。”梅思月笑得甜甜地说。
这话也说到了老太太的心里,她说:“那好吧,我跟儿子说说,明天中午你过来。”

先是给商老头结了三个月的房租四百五,现在又要预付三个月房租五百四,三五天内竟然要开销九百九十元。对学校一些有钱的同事也许不过是扎一次金花的收入或支出,但对吴雁南来说,真是一笔大数目。幸亏奇奇出生来了万把块钱吃喜面的贺礼钱,俗话说,收礼容易还礼难,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衣食住行是人们活着的基础啊,就先花女儿的钱吧。夫妻俩狠了狠心,又未征得女儿点头,拿出五百四十元钱,换了把小院子的钥匙,就算是租定了一个新家。
这里顺带介绍一下,吴雁南的女儿奇奇,出世以后认了个干妈,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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