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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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子-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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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公兴奋得第一次失了局长和严父的风度,竟然非得跟沈林勾肩搭背着走路,嘴里一口一个儿子亲昵地叫,好像回到了沈林刚刚学会叫爸爸的时候。儿子是多么给自己挣脸啊!想想看吧,这分能上清华。全中国能有多少人上清华?多少人一辈子连清华的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清华出来的那都是什么人物?中共总书记!国家总理!儿子跟他们成了校友,这是光宗耀祖的事,老沈家加上老乔家祖祖辈辈数过来,成器的,这个数头挑!其他人也跟沈致公一样,得知这个消息后一个个乐得手足无措,一家人欢天喜地地围坐在一起吃饺子,又在酒楼订了几个菜,像模像样地举行了一个小型家宴为沈林庆功。不过,尽管从分数上来看沈林上清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一天没有拿到录取通知书,就一天不能保证完全没变数。沈致公毕竟在官场里泡了这么多年,深谙里面许多见不得光的道道,高招据说也常常有黑箱操作,自己毕竟在北京没权没势,万一在紧要关头窜出个根子壮的程咬金来把沈林给顶了,那误的可是一辈子。沈致公笃信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主动打电话给海洋通报这个喜讯,同时也向海洋提出,能不能想办法找关系给清华招生办打个招呼,让人家知道有沈林这一号,反正又不是分不够要走后门,这个人情顺水推舟就送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为难的。 
海洋在电话那头听了沈林的分数也相当高兴,对沈致公的要求答应得很痛快,说正好谢言原来的导师调清华去了,谢言跟导师关系很好,到时去拜访一下导师跟他说说这件事就成。这么一说,沈致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一半。这就叫一顺百顺啊。 
海洋接沈致公电话时,正在一家新接洽上的房地产公司跟老总谈接工程的事。经过了老马这么一遭,海洋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在选择开发商时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多加了十分小心。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可是现在像老马那样的无良开发商实在多不胜数,名气如日中天的开发商一般又用不上自己这种资质水平的建筑公司,能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合作对象简直像中彩票一样幸运。所以,经过对这个房地产公司和王姓老总的大量前期了解,又对新工程作了充分的功课,海洋决定倾力做工作,争取将这个工程拿下。 
对沈致公电话里的要求,海洋也觉得十分有必要,所以满口答应。他并没注意到,房地产公司的那位王总听到他说清华有关系,一直十分感兴趣地望着他。挂断电话,他有些歉意地对王总道:“对不住啊,王总。家里孩子高考,这也是大事,要不我也不敢耽误您时间。”王总却摆摆手示意不要紧,反而不再继续进行方才被打断的工程的谈话,提起了另一个话头:“我听你说你认识清华的老师?” 
“就算吧。”海洋不太清楚王总问这话的意思,有些犹疑地答道:“我老婆导师现在是清华的一个副系主任。” 
“是嘛!”一听这个,王总的劲头比谈工程的时候投入百倍,眼神贼亮地盯着海洋的嘴,仿佛要从里面掏出金子来:“那我可能还真有个事要求你。”   
孝子 第二部分 6(3)   
只听说过有心送灯油只怕够不着庙门槛,现在佛爷自己开了尊口求善男信女行方便,海洋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表态:“别客气,您说。但凡我能做到的,我肯定下12分力气去做。” 
“呵呵,”王总笑笑,解释道:“也是个孩子的事,别人求到我。那孩子想考清华的研究生,说能不能帮着介绍个导师,先给说说范围什么的。孩子也是好学生,要不也不敢说想考清华是不是?” 
海洋一迭声的答应,跟王总约定到时让谢言帮着把导师约出来吃顿饭,顺便也跟那孩子见见,大家先认识认识。小蔡不失时机地提起工程的事,王总此刻有求于人,当然一改此前的冷淡应道“好说”。“我这不还求着你们乔总办事呢嘛,施工的事好商量。” 
不用亲耳听到谢言的话,亲密生活了这么些年,海洋光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出谢言将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这一次的行为。当海洋硬着头皮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谢言,他也做好了充分准备听谢言分析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这么不管不顾往前冲完全是冒进万一有个闪失将没有地方吃后悔药等等。谢言也的确这么说了,并且她还为海洋分析了寅吃卯粮拆东墙补西墙纯属短期行为只可能暂时奏效甚至会带来更大风险。“那些开新工程的钱你用来填了旧窟窿,那新工程又怎么办呢?你真打算倾家荡产吗?”海洋勾着头一言不发,等她劈头盖脸一套道理讲完,才轻轻说了一句话:“言言,咱们这次破釜沉舟,是真的别无选择了。希望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不信我乔海洋到时候还想不出办法来。” 
谢言无奈又忧愁地望着他,良久良久,起身从包里拿出通讯录,开始翻那位林老师的电话。 
王总介绍的学生叫张小雨,20出头的女孩,身材削瘦,鼻梁上架着副小巧的无框眼镜,表情几乎一直很寡淡,说起话来也是冷冷的,尽管对林教授和所有人都挺客气,却客气得很疏远。王总私底下告诉海洋,张小雨是新上来那位建委副主任的远房侄女,不然他也不至于揽这档子闲事。海洋也是明白人,一点就透,当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三方人在海鲜城吃了饭,谢言还特地单独先送林教授回家,在路上打探林教授的意思。王总曾放话说多少钱不是问题,只要老头儿开口。可惜,如果能用钱来搞定林教授,这事儿反而简单了。谢言最了解这位从本科一直栽培她到研究生毕业的恩师的脾性,为人正直且拧,爱才而不爱财。饭桌上,林教授就公开说只能给张小雨推荐些参考书目,要是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谢言,还让谢言帮张小雨讲些考试规则和技巧。在跟谢言相处时,他还是这样的话。 
王总几乎已经明白地告诉海洋,如果张小雨这事儿成了,工程肯定交给他来做。“反正房子谁盖不是盖啊!”他这样说。海洋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哭笑不得,他的命运竟然要寄托在一个素昧平生的黄毛丫头身上。佛祖或者上帝或者其他诸神究竟是通过什么将人和人复杂地纠缠在一起呢? 
乔家老两口在大女儿家呆的时间长了,被难以忍受的无聊激发出晚年智慧,创造出了两人的扑克牌玩法。俩人没事就围着茶几打扑克,一旦什么事需要争竞心分出个输赢,就会具有些趣味,老两口总算是有了点营生。 
那个提着曲奇饼干盒的男人就是在老两口正为一局扑克的结果争得如火如荼时,敲响了水兰家的门。沈致公和水兰都不在家,老两口是不会会客人的。但那男人问清了的确是沈局长家时,竟然准确地说出老两口是沈局长的岳父母,并且说是特意来找二老的。伸手不打笑脸人,老爷子不得不打开门迎那男人进来。 
那男人并没有呆多久,只是简单地说,年前自己单位因为个项目和沈局长打过交道,沈局长送礼回扣一概挡驾,办事铁面无私刚直不阿,自己打心眼里佩服。前两天听说二老的外孙高考分特高,想来祝贺一下,也没敢买别的,就这么一盒20来块钱的饼干,就算表表心意,回头给孩子吃。老爷子百般推辞,但那男人主动打开了盒子给老两口看:“大妈您看,没别的,就是点心,难道我们给孩子买个零食都不行么?”老太太瞄了一眼,里头的确是一层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饼干,也就没在意,客气地收下了。老爷子对老伴这一举动有点犯嘀咕,但转念一想,20块钱的东西,要真拿来行贿还不把人大牙笑掉,坚辞不受反而显得自个儿家里人不通人情了。这盒饼干被放在客厅的小柜里,旁边就是老两口来了之后沈林的临时铺位。沈林那小子净跟他爸一样喜欢熬夜,半休班宿不睡觉打电脑,要是夜里饿了,拿块饼干垫吧垫吧也好。   
孝子 第二部分 6(4)   
那会儿水兰是回了剧团开会。记不清剧团有多久没有这样的组织活动了。突然这么一说要开会,大家都觉得,八成是剧团实在活不下去要解散了。没想到会上团长说,省里要办个文化艺术节,剧团得出三个节目,让想参加的演员赶紧把手头上的事搁下,报名攒组回来排练。 
这三个节目里有《贵妃醉酒》。当年水兰就是靠这出戏成了剧团里的头牌花旦,又成了大仓县城里的名角儿,在省里也曾经名噪一时。说起这出戏,人们会条件反射地想起水兰,除了她,贵妃再没别人了。可是,那不只是曾经么?现在自己腰硬得像杆枪,还能动什么心思?贵妃醉要像杨柳随风折,直挺挺地往下倒可不像话。水兰眼见着剧团里的戏服常年在箱子里不见天日,又没有人操心打理,都上不了身了,便回家将自己多年珍藏的戏服翻出来,准备贡献给要上台的演员。 
那个装着戏服的大箱子在阳台上,水兰也许久没有打开过它了。箱子盖一起,一股尘灰扬起来,带着回忆和岁月的呛人气味。水兰蹲在地上,一件件把戏服拿出来抖开。那件贵妃的戏服上飞扬的凤还是那么鲜艳灵动,好像马上要冲天而起似的,水兰忍不住又给披在身上,当年雷动的掌声和彩声又回来了。 
“这还是你头回演出那阵做的吧,一晃都二十多年了。真快!”水兰一回头,老爷子推着老太太站在她身后。老太太望着眼前的女儿,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神色:“你头回演出那些事,就跟昨天似的,还真真儿的在我眼前呢。那会你唱贵妃醉酒,我和你爸在台底下就笑,说你长那么大没喝过酒,在台上里仄仄歪歪还演得挺象。” 
水兰扑哧笑了,边手脚麻利地脱下戏服边道:“那都是哪八百年前的事了,您还惦记。” 
“不远。”老爷子接腔道:“你现在穿上这戏服呀,和那会也没什么区别。是不是又要演了呀?那我跟你妈可都得去看去。” 
“不是,”水兰垂着眼皮将戏服收好,淡淡地回答:“我明儿要拿单位去,给别人穿。省里艺术节,我们要出仨节目,其中有个贵妃醉酒。” 
“那你干吗不演呢?”老太太又是惊讶,又是不解。 
“您跟我开玩笑的吧妈?”水兰有些不耐烦:“我哪有时间,每天彩排一练就得好几个小时。你们二老吃饭,还有烧水,洗衣服,倒便盆,您康复煅炼,针灸都得人盯着呢。再说了,我这都半老太婆了,还上台去现那个眼干吗呢?” 
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沉默了。过了片刻,老爷子开口道:“兰啊,你要是因为我们不演,那可不行!我和你妈怎么都好对付这些天,你登台唱戏可是十几年才这一回!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台下十年功,为的是什么,不就这一遭么?” 
老爷子的话让水兰心里油然升起了些许感伤,可她平静地答道:“没什么好考虑的,不去。”     
孝子 第三部分   
孝子 第三部分 1(1)   
如果按照事情发展的表面脉络来看,最先发现沈致公有外遇的应该是范磊。 
自从被大姐夫委婉劝退,范磊就跟水灵商量着到火车站蹬三轮拉人,反正三轮车闲着也是闲着,自己也还有一把子力气。那会儿范磊刚刚送走一个客人,却瞧见不远处的出站口那儿,沈致公正双手背后直挺挺地立着,伸长脖子不断向出站口里打量。后来从上海开来的多少多少次列车已经到达的广播响起,片刻后,沈致公兴冲冲地朝一个女人和她身边七八岁的男孩大幅挥手,并且迎上去从那个女人手里接过行李箱,还和蔼可亲地笑着摸男孩的头,跟他们说些什么。三人一同往站外停车场的方向走,就好像一家三口一样亲昵而自然。 
那个女人范磊也认识——是沈致公的下属,技监局的办公室副主任齐砚弘。就在沈致公几人即将越过范磊变成背对他时,范磊鬼使神差地掏出海洋送自己那个带摄像头的手机,像拿枪一样瞄准沈致公和他的相好,扣动扳机。拍下的照片上,沈致公和齐砚弘正亲切对视,瞎子也能看出目光中脉脉含情。 
单凭在火车站见过这么一幕还有眼神暧昧的照片,范磊还不敢百分之百肯定沈致公跟这位齐主任有一腿。毕竟,要是大家胸怀都坦荡一点,上司关心下属亲自到火车站接站,并没有什么破绽,而且要是两人私交也比较好,作为朋友帮忙接一下,那就更无可指摘了。他是亲戚,可毕竟是自己老婆的大姐夫,里外里隔着好几层,自己不好胡乱掺和进老婆家里亲戚的事上。然而,万一是真的,万一大姐夫的的确确将心扑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万一他们愈演愈烈,最后要闹到跟大姐离婚,那大姐可怎么办?两种假设让范磊饱受矛盾的折磨。他心里密不透风地揣着这件事,已有空就拎出来琢磨,有好几天都像失了魂儿一样,让水灵很感奇怪。 
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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