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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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与梦想-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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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初,他所操纵的州议会在二十二分钟内高呼赞成、一口气通过了四十四项议案。这时议会里还有几个老实人,其中有一个站起来说:“我不能预见未来,昨天晚上我也没有看见月亮上有什么血迹【传说在恺撒遇刺前夕,月亮上有血迹。——译者】。但是我能看见这个议事大厅的光洁地板上有一摊血。因为,如果你们这样蛮干下去,就会跟那骑着白马的死神一块走。【这是《圣经·启示录》里的故事。——译者】”因为大家轰他,他只好住嘴。就是有人要流血,也不会是朗格,因为他周围都是带着左轮和轻机枪的卫士。他那些忠实党徒们还说,不久就有联邦特工人员来保护朗格了,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的政敌也很清楚,——朗格的新住址将是华盛顿的宾夕法尼亚大道1600号。

朗格已经成为全国性的人物,其地位仅次于罗斯福。他是全国议论最多的政客。他显然准备把活动范围扩大到路易斯安那州之外。他已经深深地卷入了得克萨斯州的政治斗争,还打算把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阿肯色州的乔·鲁宾逊和参议院财政委员会主席、密西西比州的帕特·哈里森踢出去。他那种令人厌恶的粗野作风,成了各大城市报纸社论和漫画的题材。在长岛的一次宴会上,他喝醉了酒,踉踉跄跄走进男厕所,看见一个高个子青年人正在那里小便,便叫他“站开让给路易斯安那州的王鱼。”那个青年不肯让,向来不守规矩的朗格就从后面撒尿,想打青年人两腿当中射过去。尿射不准,青年一拳打肿了他的眼,他只好离开宴会。这不过是一出低级喜剧,但是他在参议院衣帽间里对同事们说下面这些话时就没有人敢笑了。他说,“伙计,不要多久,就有一群暴民拥集到这里,把参议员们一个个吊死。我得考虑考虑,是留在这里跟你们一起让人家吊死呢,还是出去当他们的领袖。”

总统写信给驻意大利大使说,美国人“正在害一种很厉害的病,叫做朗格-库格林流感。全国人人都浑身发疼。”这也包括罗斯福本人。同那位广播神父一样,朗格在1932年也支持过罗斯福。(不过王鱼可以当之无愧地这么说:如果没有他的支持,罗斯福当时是得不到提名为总统候选人的。库格林可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可是现在他对整个新政感到生气。他的所得税申报书受到了审查;法利在处理联邦拨款方面不肯照顾他;工程兴办署因为路易斯安那州分署营私舞弊,又停办了当地工程。但是朗格最不满之处是他自己没有当上急统。他觉得总统应该由他来做才对。他写了一本书,名为《我在白宫的头几天》。(他在书中说,要让罗斯福当海军部长。)有人向他,1936年是否将开展提名朗格竞选总统的运动。他说,“一定会,而且我想我们会囊括全国的选票。”国会山只有几个人不怕他,其中之一是哈里·S。杜鲁门。新当选的参议员照例要主持会议,这个初出茅庐的密苏里人担任这项工作时,朗格发表了一篇十分凶恶的演说,讲完之后,他问杜鲁门有什么看法。杜鲁门尖锐地回答道,“我不得不听你的发言,因为我是会议主席,不能退出会场。”但是在新政将满两年时,象杜鲁门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朗格在参议院里公开嘲笑总统,说他是“撒谎者和骗子手。”罗斯福没有办法,只好求密西西比州参议员西奥多·比尔博帮忙,此人是南方叫得最响的种族主义者。比尔博把“疯子朗格”大骂了一顿,但是结果是自己的选民纷纷来信抗议。

1935年2月5日,在讨论联邦人事安排时,提到了路易斯安那州那个洪水猛兽。全国紧急事态委员会的议事记录记载了这些话:

『总统:凡是为朗格或者他那帮子人工作的,不许任用,也不许留用!不能有半点含糊!
加纳副总统:不论是谁,全都这样!
总统:不论是谁,不论是哪个机构。谁为朗格工作,就不可能在这里工作。
赫尔国务卿:纠正得越快越好。
总统:你们什么时候要具体指示,就什么时候给你们。』

可是这样也没有多大用处。正如霍丁·卡特后来所说,“我们这边唯一有利条件是联邦政府可以给点好处。从争取选票的意义上来说,这主要是由工程兴办署把成千上万的招工名额分配给那些反朗格的组织。可是这也不起多大作用。那些失业的穷鬼们对招工是欢迎不暇的,可是投起票来却不照兴办署的意思,即使选举是规规矩矩进行的,我们也很少有人能当选。”

3月5日是罗斯福就职两周年,那时政府正式承认,美国除主观上的畏惧心理外还真有可怕的事。铁裤汉约翰逊现在是纽约州工程兴办署的负责人,他在沃尔多夫-阿斯脱里亚饭店的一次宴会上攻击“路易斯安那州的大煽动家和神父政客组成的”右翼联盟。王鱼和广播神父在广播中予以还击。约翰逊再度开炮,他说,“如果你把希特勒的话和库格林神父的话并列起来,哪句话是谁说的,谁也分不出。包括反犹宣传在内。”新政派大炮这时一齐轰了起来。哈罗德·伊克斯答应记者引用他下面这些话:“朗格参议员的毛病是,他的脑子烂得发了臭。我说这话,是假定这个朗格皇帝还有个脑子。”

其实,朗格的脑子比这个老吝啬鬼还要好。他用跟伊克斯同样长的广播时间,向全国提出了“分享财富”计划。私人财产不得超过五百万元。任何人每年收人不得多于一百八十万元,也不应少于二千元。老年人有养老金,退伍军人有补偿金,廉价食品由农业调整管理局的剩余农产品拨付。孩子从幼儿园直到大学免费上学。每个家庭应得到六千元房屋津贴,还要给一架收音机、一辆汽车和一部洗衣机。朗格的“分享财富同志会”(不收会费)会员们在路易斯安那州外进行了一次出击,选出了阿肯色州的海蒂·W。卡拉韦夫人填补她亡夫在参议院的空缺。这时全国各地的贫民窟中都听到了朗格那支万人传诵的歌:

『人人是国王,人人是国王。
你尽可以做到家财百万,
可是人家也有自己的财产。
有足够的财富供大家分亨。
不论是夏日炎炎还是寒冬腊月,
不论是冬天还是春天,
太平日子永远过不完。
左邻右里互相帮忙,
人人是国王,人人是国王。』

朗格向《朗格真传》的作者福雷斯特·戴维斯透露,他打算取缔民主、共和两党,自己当四任“我国的独裁者”。1935年由春至夏,他的号召力象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十分惊人。《纽约时报》记者特纳·卡特利奇认为政府对他进行反击是犯了错误,因为一反击,“倒使朗格这个小丑变成了政治上的真正威协了。”民主党全国委员会进行了一次秘密民意测验,结果表明朗格作为第三党候选人竞选总统,可能从罗斯福手里夺去四百万张票,有足够的举足轻重的州支持他,使1936年的选举由众议院投票决定谁当总统。【按美国宪法,总统候选人中如无人得过半数票,众议院应在得票最多的五个候选人中选举一人为总统。——译者】吉姆·法利是全国最高明的政治预言家,他在9月间对伊克斯说过,朗格的选票将会超过六百万张。对于第二期的新政,朗格及其同盟者已发生了明显的影响。提出社会保险法案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朗格所支持的汤森计划推动的,提高高薪阶层税额和提出《控股公司法》,主要也是由于朗格指责罗斯福是有钱人和公用事业公司的俘虏。这些情况,朗格是知道的。7月间,他指责罗斯福“抄袭我十四岁时起草的分享财富的演讲。他今天才变得象我穿童装短裤时那样聪明。”

8月下旬,国会快要休会,但是朗格仍在参议院大厅里上窜下跳,嘲弄“富兰克林亲王”、“玉米爵爷”华菜士、“坐牛”约翰逊、“芝加哥麦虱”伊克斯。可是朗格同他那留在巴吞鲁日市的泼辣太太都有好多不祥的预感。一个月前,他说他的敌人阴谋用“一个人、一枝抢,一发子弹”刺杀他,然后由总统下特赦令赦免凶手。8月下旬他又说,在下届会议中,国会就得服从他的命令了,“如果我能回到此地的话。不过我也许回不了。天知道,这也许是我的最后一次演说了。”

这果然是他的最后一次演说。9月8日,他在巴吞鲁日的州议会,催促手下的议员们通过一些法案,有一个人拿着一支枪,躲在议会大厅的大理石圆柱背后,准备射出那一发子弹。这人叫卡尔·奥斯汀·韦斯,是一个有理想的青年医生。他的岳父是地方法院的法官,同朗格有过争执。为了报复,朗格改划法院辖区,把他排挤出去,还散布流言,说法官的血统可疑。下午9时20分,朗格趾高气扬地走过议会的圆形大厅,韦斯医生走出来,一枪打中了他的腹部。朗格的卫士立即还击,韦斯身中六十一弹,但是他们的领袖已经受了致命伤了。他在昏迷以前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向我开枪。”别人也不明白,以后两天一直议论纷纷。在那两天里,他的遗体穿上黑色燕尾服,系上白领带,停放在大厅里让人瞻仰。向他奉献的鲜花铺满了三英亩地,在议会前面的草坪上,大约有二十五万人来参加领袖的葬礼。杰位尔德·L。K。史密斯牧师在致悼辞时大声说:“他是名贵的意大利小提琴,他的琴声远出于与他争鸣的鼙鼓之上。他是未完成的交响乐曲。”接着史密斯又说,谋杀是由于报界和参议员比尔博的煽动。比尔博回敬史密斯,说他是“卑鄙龌龊、怯懦恶毒,居心不良,该入地狱的撒谎者。”可是还是人言啧啧。在河口地区,路易斯安那州的穷人们对朗格感恩戴德,他们唱道:

『啊!他们说他是个坏蛋,
可是他给我们孩子免费上学,
他们杀害朗格,为的什么缘故?
现在他去世了,进了坟墓,
可是我们的公路全靠他铺。
他们杀害朗格,为的什么缘故?』

三十多年以后,史密斯对伊利诺斯大学的学生说,“不能证明罗斯福总统下令暗杀朗格,但是可以证明那些策划这件事的人都相信杀死朗格会叫总统高兴。”在消息传来时,总统正同库格林神父和约瑟失·P。肯尼迪共进午餐,他吓了一跳。没有哪一个有人性的人会觉得有人这样惨死是件乐事。但是从长远看来,朗格从美国政治舞台上消失,无疑给罗斯福去了个绝大威胁。有那么很少很少的几个人,要是他们活了下来,美国的历史跟现在就会大不相同,朗格是其中之一。

罗斯福知道,无论如何,他必须对付从右边来的第三党的挑战。史密斯、库格林和汤森是决心把朗格那支交响乐奏完的。葬礼过后九个月,厂播神父就向他的广大听众——他那些联播电台已增至三十五个——宣布,一个叫做联盟党的新党已经成立了。这个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在克利夫兰市举行。在会上,库格林把神父的硬领扯下,跟史密斯和汤森手挽手,全场听众不禁起立欢呼。如果听众的本意只是来看看热闹的话,那么他们真的如愿以偿了。库格林的长篇演说痛诋罗斯福。他每说完一句诬蔑总统的话,听众就热狂地喝采。演说的高潮运用了最富戏剧性的煽动群众的手法:库格林的洪亮的声音忽然哑了下来,他摇摇晃晃地离开讲台,一下子倒在卫士的怀抱里,成千上万的听众不禁失惊大叫。他在电台广播时从没有发生过这样情况。但是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个广播电台上的人物了,也不仅仅是个神父了;多年以来,他讲的东西与讲道已丝毫没有什么相同之处了。

1935年春季,总统那些最亲近的顾向们得出了给论,认为总统对社会大众所起的教育作用减少了。他们把意见告诉了总统,总统却说,“人们每天都在报纸大标题里看到同一个人的名字,每晚都在收音机里听到同一个人的声音,是要感到厌倦的。……由于人性上的弱点,长时间地听到最高音不断重复,个人心理是接受不了的。”

但是在这方面,群众的智慧也许比表面看来要深刻。除了政治以外历史还有其他的内容。在前十年的无关重要的小事中可能潜伏着后十年的社会风气,只不过需要适当的培养,经济情况也要有所变化。不过并不是一切小事都是这样的。1935年5月,全国来了一阵子写连锁信【一个人把一封信分寄许多人,这些人又复写分寄别人,并请他们照样复写分寄,这叫做连锁信,本身并无意义。——译者】的狂热,你要在其中寻找什么重要意义那就徒劳无益。另一方面,在恩里科·弗尔米【意大利核子物理学家(1905-1954年),1938年后住在美国,1945年参与原子弹的制造。——译者】那个设备简陋的罗马市小实验室里所引起的激动,现在回顾起来,倒是个对其意义认识不足的例子。从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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