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 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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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 系列-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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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上有一种不相称的冷郁,“我的父亲曾使用过第一个愿望。如今,这是我第一次动用这个誓约的条款——”

    少年盗宝者吸了一口气,似乎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我的同伴、都已经死在半途,而我,依然想要前去九嶷——请你带我飞越苍梧之渊,避开那些混战的军队,抵达九嶷王陵的入口。我,要前往地底最深处那个星尊帝的墓室。”

    “一个人,也要去?”幽凰诧异地看着少年,眼里有讥诮的表情,“音格尔,连你哥哥五年前带着那么多人,想去盗掘星尊帝的王陵,都一去不复返。你一个人?”

    音格尔的脸色苍白,手指却稳定地抓着那个金色的罗盘,上面指针一动不动地指着正北的方向。他的声音也执着而冷定:“我,就是要去那里——把我哥哥带回来。哪怕是他的尸骨——我的母亲只有两个儿子,已经哭得眼睛都瞎了。”

    “噢?这么重情谊?要知道清格勒对你可算不上好——”幽凰觑着他,忽地冷笑起来,“为了自己当上世子继承家业、几次试图把你弄死。”

    音格尔没有回答,脸色却微微一变。

    那一次夺嫡的事情尽管被一再掩饰,然而却瞒不过鸟灵们的眼睛。

    他是卡洛蒙家族第十一代族长阿拉塔·卡洛蒙的最后一个儿子——当时阿拉塔已经将近六十岁。当其余八个妻子预感再也无法怀上更幼小的孩子时,尚在襁褓里的他、便成了一切阴谋和诡计的最终目标。

    他有过极其可怕的童年。

    母亲害怕幼小的儿子被人暗算,从他诞生第一天起就摒退了所有侍女和保姆,坚持自己亲自来照顾幼子的一切饮食起居,不容任何人插手。父亲宠爱母亲和幼子,听从了她的请求,在帕孟高原最高处建起了一座铜筑的屋子,那座铜筑的城堡位于乌兰沙海中心,高高地俯视着底下所有交通来往,不容任何人接近。

    他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长大,没有一个伙伴。

    到八岁时,他只认得四个人的脸: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唯一的同胞哥哥清格勒。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的依赖哥哥——他出生在一个病态的家庭:母亲脆弱而神经质,带有中毒般的洁癖,每日里忙着一遍一遍检查铜堡的门窗有无关严,有无任何外人靠近的迹象;父亲却是个大忙人,管理着一个派系诸多、骁勇狠厉的家族,掌管着巨大的财富,甚至没有多少时间来看望被禁闭在家的幼子。整个童年时代,他一个人攀爬在巨大的书架之间,默不作声地翻看着各种古书;一个人对着星斗钻研星象;一个人苦苦研究各种机关的破解方法。

    幸亏,比他大五岁的清格勒成为了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伙伴。以他的性格和境遇,如果没有清格勒,他或许会连话都不会说吧——对孤独到几乎自闭的少年来讲,清格勒不仅是他的哥哥,更是他的老师,他的朋友,他的亲人。

    然而,童年时的快乐总是特别短暂——

    他不知道何时开始,清格勒看着他的眼里有嫉恨的光——不再同童年时一样亲密无猜。或许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天真的孩子渐渐明白权欲和财富的意义,知道了这个弟弟的存在对自己来说是怎么样的一种阻碍。

    在后天形成的欲望在心里悄悄抬头的时候,他的哥哥,清格勒,便已经死去了。

    母亲半生都在为他战战兢兢,提防着一切人,唯独、却没有提防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当他八岁的时候、在喝过一杯驼奶后中了毒。那是他第一次在这个铜筑的堡垒里被人下毒——然而母亲及时叫来了巫师给他放血,挽回了他的生命。

    家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母亲终于连自己亲生儿子都防备起来,不允许清格勒再接触他。他剧烈的反对,甚至威胁说如果不让哥哥来陪他、他就要绝食。母亲叹了口气,应允了,然而叮嘱他千万不要吃任何不是经她手递上来的东西。

    他听从了,然而心里却是不相信的。

    然而终于有一日,半睡半醒的他、看到了哥哥偷偷往自己的水杯里投放毒药。

    那一刻,他没有坐起,没有喝破,甚至没有睁开半眯的眼睛。

    然而无法控制的泪水泄露了孩子的心情。清格勒在退出之前骤然看到弟弟眼角的泪水,大惊失色。生怕事情暴露、立刻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

    他终究没有把哥哥下毒的事情揭发出来。

    在孩子的心里,对孤独的恐惧、竟然远胜过背叛和死亡。

    哥哥再也没有接近过他,仿佛为了排遣寂寞、清格勒在铜堡内开始鼓弄一些花草,间或会在那些花盛开的时候搬几盆给他。

    那一年,那颗水里长出的藤萝开的红花真好看——他至今记得自己看到那奇特的如人眼一样的花瓣时,有多么的惊喜。然而他不认得、那是赤水中最可怕的幽灵红藫和沙漠里红棘花嫁接后的产物——花谢后,会将孢子散布在空气中。

    那是一种慢性的毒。呼吸着这样的空气,十一岁的他全身骨肉慢慢僵硬,几近石像——外面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天葬的仪式,只等他中止最后一次心跳。

    母亲抱着幼子哭泣,父亲则发誓要找出凶手。

    没有人注意到石像的眼角,缓缓滑落了一滴泪水。

    是哥哥,是哥哥,是哥哥!……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然而无法开口。他想寻找清格勒,想看着他的眼睛、看看里面究竟会有何种表情。然而,连眼珠都无法转动了。

    他并不热爱生命,也不希望生存。

    他一直不曾告诉清格勒,多年来那种幽闭隔绝的人生、他早已厌弃——如果哥哥觉得他的存在阻挡了自己的路,如果觉得没有这个弟弟他将会活的更好,那末,只要告诉他,他便会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的方式离开这个人世。

    然而,哥哥始终不能坦率地说出真实的想法,始终只用阴暗的手法来计算着他的性命。

    那一次,若不是父亲动用了魂引、开口向幽凰求援,他如今已变成白骨一堆。

    得知鸟灵出手救了弟弟一命,清格勒知道音格尔这一次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不想坐以待毙,惶急之下偷偷拿走了族中另一件神物“黄泉谱”,带着自己的亲信连夜远走高飞。

    那时候,清格勒十六岁,他十一岁。

    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唯一的胞兄。

    后来,那批跟随清格勒逃离帕孟高原的盗宝者陆续返回,从那些劫后余生的汉子嘴里听说、清格勒为了获得巨宝铤而走险,想靠着能识别一切底下迷宫的黄泉谱,闯入空桑第一帝王的寝陵。结果在一个可怕的密室内中了机关,被困死在里面,再也无法返回。

    “自作自受,自作自受。”在听到儿子噩耗的时候,父亲喃喃自语,眼角却有泪光。

    母亲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不可终止——自从得知毒杀幼子的凶手竟是自己另一个儿子时开始,母亲一直绷紧的神经骤然崩溃,从此神智再也无法清晰,变成了一个疯子。

    然而,让全族欣慰的是、那个自闭沉默的孩子一夜之间变得坚强起来,迅速地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领袖。强势、聪明、缜密而又冷酷,让所有盗宝者为之臣服。

    修补

    补丁之一:

    那一次夺嫡的事情尽管被一再掩饰,然而却瞒不过鸟灵们的眼睛。

    他是卡洛蒙家族第十一代族长阿拉塔·卡洛蒙的最后一个儿子——当时阿拉塔已经将近六十岁。当其余八个妻子预感再也无法怀上更幼小的孩子时,尚在襁褓里的他、便成了一切阴谋和诡计的最终目标。

    他有过极其可怕的童年。

    母亲本是个温谨的女性,然而随着幼子的诞生,渐渐变得脆弱而神经质。从他诞生第一天起就摒退了所有侍女和保姆,坚持自己亲自来照顾幼子的一切饮食起居,不容任何人插手。父亲宠爱母亲和幼子,听从了她的请求,在帕孟高原最高处建起了一座铜筑的屋子。

    那座铜筑的城堡位于乌兰沙海中心,高高地俯视着底下所有交通来往,不容任何人接近。城堡里,每处转角、走廊、甚至天花上都镶嵌着整片的铜镜,照着房间的各个死角;房内日夜点着巨大的牛油蜡烛,明晃晃,连飞一只苍蝇进来都被照得纤毫毕现。

    那座铜筑的城堡,成为他整个童年时代的牢笼。

    他一岁开始认字,却直到五岁才开口说话。因为生下来就从未见过黑暗,所以他无法在光线阴暗的地方久留。房子里没有侍从,每次一走动,巨大的房间里照出无数个自己,而他就站在虚实连绵的影象中,怔怔看着每一个自己,发呆。

    他就是这样长大。

    那时候感觉不到什么,长大后回想、才觉得那样的环境是如此可怕,而奇怪的是自己居然安静自闭地长大,没有崩溃。

    小小的孩子一个人攀爬在巨大的书架之间,默不作声地翻看着各种古书;一个人装拆庞大的玑衡仪器,对着星斗钻研星象;一个人苦苦研究各种机关的破解方法。

    他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长大,没有一个伙伴。

    一直到八岁,他竟只认得四个人的脸: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唯一的同胞哥哥清格勒。

    哥哥和他完全不一样:剽悍,健康,爽朗,身上总是带着外面荒漠里太阳和沙尘的气息。清格勒比他大五岁,但沙漠里的孩子长得快、早已是一个驰马如风的健壮少年。不象被藏在铜墙铁壁后的他,哥哥十岁开始就随着父亲出去办事,经历过很多风浪。到十三岁上、已然去过了一趟北方九嶷山——那所有盗宝者心中的圣地。

    每隔三天,清格勒就会来城堡里看望这个被幽禁的弟弟,给他讲自己在外面的种种冒险:博古尔沙漠底下巨大如移动城堡的沙魔,西方空寂之山月夜来哭祭亡魂的鸟灵,东方慕士塔格上那些日出时膜拜太阳的僵尸,当然,还有北方尽头那座帝王之山上的诸多迷宫宝藏,惊心动魄的盗宝历险。

    童年时的他,只有在明晃晃的镜廊下听哥哥讲述这些时,苍白静默的脸上才有表情变化。

    清格勒是他童年时最崇拜的人,那时候,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变得和哥哥一样的强悍和自由,可以走出这座铜筑的城堡,驰骋在风沙漫天的大漠里——做一个真正盗宝者。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的依赖哥哥——以他的性格和境遇,如果没有清格勒,他或许会连话都不会说吧——对孤独到几乎自闭的少年来讲,清格勒不仅是他的哥哥,更是他的老师,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他所憧憬和希望成为的一切。

    补丁之二:

    然而,童年时的快乐总是特别短暂——

    他不知道何时开始,清格勒看着他的眼里有嫉恨的光——不再同童年时一样关爱和亲密无猜。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天真的孩子渐渐明白权力和财富的意义,知道了这个弟弟的存在对自己来说是怎么样的一种阻碍。

    在后天形成的欲望在心里悄悄抬头的时候,他的哥哥,清格勒,便已经死去了。

    母亲半生都在为他战战兢兢,提防着一切人,唯独、却没有提防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当他八岁的时候、在喝过一杯驼奶后中了毒。那是他第一次在这个铜筑的堡垒里被人下毒——然而母亲及时叫来了巫师给他放血,挽回了他的生命。

    家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母亲终于连自己亲生儿子都防备起来,不允许清格勒再接触他。然而他剧烈的反对,甚至威胁说如果不让哥哥来陪他、他就要绝食。母亲只能应允,叮嘱他千万不要吃任何不是经由她手递上来的东西。

    他听从了,然而心里却是不相信的。

    然而终于有一日,半睡半醒的他、看到了哥哥偷偷往自己的水杯里投放毒药。

    那一刻,他没有坐起,没有喝破,甚至没有睁开半眯的眼睛。

    然而无法控制的泪水泄露了孩子的心情。清格勒在退出之前骤然看到弟弟眼角的泪水,大惊失色。生怕事情暴露、立刻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把那杯水倒入了火炉的灰里,搅了搅,让这罪证瞬间消失。第二日,他照旧要清格勒来城堡里陪他——

    在孩子的心里,对孤独的恐惧、竟然远胜过背叛和死亡。

    那件事后,哥哥再也没有接近过他,连和他说话、都仿佛避嫌似地隔着三丈的距离。似乎是为了给弟弟排遣寂寞、清格勒开始鼓弄一些花草,镜廊下从此花木扶疏,鸟雀宛转。在那些花盛开的时候,哥哥会搬几盆给他赏玩。

    那一年,那颗藤萝开的红花真好看——他至今记得自己看到那奇特的如人眼一样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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