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离(参商永离,伊怀永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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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商离(参商永离,伊怀永伤)-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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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了稳心神,垂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低声道:“多谢君上垂爱,烟萝感激不尽。只是,烟萝听不懂君上说的是什么。”
他似乎是笑了笑,也不在意,缓缓踱步而来,缁色的袍子与石板路摩擦出唰唰的细微声响。
我瞧见他这么一笑,更是肝颤得紧。在肝颤得紧的这个当口,不忘想起一个八卦,且是一个昨夜里我脑子闲时才联系起来的一个八卦。
曾经的魔界统共三位魔王,分别为魔祖爨下余、二魔王太和汤与三魔王不夜侯。这三位虽为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物,名字却起得雅致,寓意分别为:琴、酒、茶。
尚且不了解二魔王是何许人也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得的这个八卦的主角,只有三魔王不夜侯一人。
且说不夜侯的寓意为茶,照理说应当喜好品茶才对,可这位三魔王却是个嗜酒成性的。于是便有些太半是嫉妒他的嚼这个口舌,说他白白占了个香茗的美名,委实糟蹋。
流言这个东西没根基,日子久了也定会不攻自破。三魔王表面上虽不吭气,却于十几日后自马成山牵了几头驯服了的天马回来,魔祖大悦。他素来神龙不见首尾,大家自然没把寻他不见的这十几日当回事。不想再一见,竟叫人佩服不已。需说这天马没甚攻击性,稀在的,却是这异兽心高气傲,极难向人低头。这丰功伟绩便算是为他洗了个白。
这固然不算是什么八卦,我当时不熟识这人,听了也全然个笑话过了,活了几十万岁,怎么这样幼稚。
一双流云锦靴顿在我的面前,一并携来的,是一股上等的、浓酽的酒香。
我想起一个人
我的父君,太和汤。
不夜侯是茶的美称,太和汤是酒的美称。既然那唤作茶的不愿喝茶,那么,唤作酒的,是否亦不愿喝酒?身为他唯一的女儿,我不晓得。甚至,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未曾见过,实则可悲可叹。
不夜侯抬手比量了一个位于膝处的高度,我迷惑不解地盯着他的膝盖,听他娓娓道:“我记得,那时有求于我的你,活泼烂漫,可不是如今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那天你只有这么高,将将到我的膝盖。也不知从哪儿窜来的,上来便一个劲儿地强聒不舍。起先我还觉得你很吵,但听着听着却又觉得,这只小兽倒真是有意思。待他化为人形时,必定是个十分可爱的骄儿騃女。” 
他说得很是认真,我不好唐突打断,只得耐心地听完了,才开口道:“君上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不语,粗糙的手攀上我的下颌,轻轻地来回抚摩,如同对待一个久别重逢的爱人。
我躲开未遂,此刻被他固着下颌动弹不得,十分懊恼。
他无视我的怒不可遏,轻声一笑,低低道:“知道我为何要助你逃出魔界么?”
我不自觉地被这笑容与声音蛊惑,在他的掌中,有些迟钝地摇了摇头。这个头摇得有些久,待我反应过来时,脖子已酸得不得了。咽了口吐沫,我安慰自己,连身世这么狗血的秘密都消化了,旁的于我,便都不算什么了,不算什么了。
他的手游走在我的脸上,顿了顿,严肃地远目道:“因为我于你逃走之前瞧见了你化为人形时的模样,不得不说,是真他妈的好看啊。”
我竟差点叫一口涎水呛死。还以为又能听见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不想竟得到这样荒谬的一个。都说女人喜欢被赞美,但此刻的我,心情落差得甚是不甘。
不夜侯略微尴尬却云淡风轻地瞥了我一眼:“哦对了,你这个皮肤不错,平时用什么擦脸?”
我哭笑不得地答道:“不擦,我心态好……”
他点了个头,依然没什么表情:“那不错。”
这头尚处在尴尬不已的境地中不知作何反应,那头他已将头凑近我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携着酒香洒在耳畔,声音轻缓:“你若聪明的话,便同我回去。你是个玲珑剔透的姑娘,懂得怎么做才对自己有利。既能少受些苦,又不会惹得我不高兴,岂不是桩好买卖?说不定……”
没等着他的下文,却被他单手捧住了脸,那么大的一只手,几乎覆盖了我的大半张脸。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可方才轻松的气氛却仿佛被抽空了一般,霎时浑然不见,恍如隔世。
我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指的细长与关节的坚硬,一时被莫名的恐慌袭中,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看他。倘若他使出一丁点的力量,我的脸,包括我的骨架,都会被他轻易地捏碎成泥……滔天的恐惧席卷了我,我听到我的牙齿打颤的声音回响在两人之间空气中,带着一丝绝望的意味。
脸上的手迟迟不动,我刚松出一口气,头上便是一凉,发鬓里多了个什么东西。回味回味那隐隐传来的凉意,估摸着盖是个簪子一类的物什。奈何我此刻可谓是怂上了人生的巅峰,怕得连抬手摸摸发鬓都不敢。
许是连他亦看出了我的急张拘诸,摸了摸我的发顶,似是安抚:“别紧张。你考虑的如何?”
擅自摸我的脸就罢了,居然还摸我的头,他一个三魔王,连起码的礼节尊重都不懂。那时我怎会晓得这个人不单单只是不懂礼节与尊重,在他的世界观中,但凡是与真善美挂钩的东西,都和他脱节。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所念非牢固(2)

这会儿我已全然忘了方才怕成了个什么样子,不爽得很,我的头哪能随便让人摸,只有少主才可以摸、现下叫他摸了去,还不能反驳,当真可恨。于是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偏过头去生闷气。
这人倒也沉得住气,来回抚摩过我的脸颊,良久,精准地总结道:“好摸。”而后便退了回去,亦淡去了一袭酒香。
我被雷得外酥里嫩。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他老人家最近许是没空看管手下的三十六名雷神,这雷鼓能是没事随便敲的吗?
他兀自端详了我一会儿,忽然笑了,我敢笃定他是笑了的,从前我见的他大都似笑非笑,让人混乱,不同这回,是真切且出了声的。他揶揄道:“你生气的样子委实可爱。可是怕我?”
我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怕倒是次要,他这样的一个人物,全天下没几个人见着他能不在心中畏一畏的。主要是他这个人太阴晴不定了些,任谁都无法猜得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有些孩子气地凑过来,低头寻我刘海下的眼睛:“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警铃大作,我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避过这诡异的亲昵,正了脸色道:“请君上自重!”
呔!好歹也是一代枭雄,怎得如此不要脸!
“哦?”他直起身子,面上露出些迷惑的神色,稍纵即逝,随即便换上一副玩味的模样:“怎得突然敢反抗了?乖一点。”
忽然觉得被他的喜怒无常恣意玩弄于鼓掌之中分外耻辱,和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孤勇,握紧了双拳,抬起头紧紧地盯住他,一字一句道:“纵使烟萝做得不好,那也都是烟萝自己的事情,同高高在上的君上无关。王命难违,君上希望烟萝学乖,但烟萝打娘胎里钻出来就是个不懂得什么叫乖乖听话的人,如此一来,即便是为之肝脑涂地,烟萝也不会有丝毫的后悔!”
言罢,不知何时,连呼吸都急促了。
不夜侯愣了一下,道:“你这样激动做什么,我分明不是那个……”
“我不会同你回去的。”我打断他:“即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同你回去的。”
他低头看着我,眼神里溢满了我看不懂的东西。他以无限怜悯的眼神注视了我良久,令我都开始觉得自己十分可悲之际,才缓缓开口,道:“烟萝,我真的不懂你在执迷不悟什么。人界有什么好?”
呼吸一窒。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眼神投向身旁漆黑的老柳树,低声喃喃道:“好?”
人界,有什么好?
而我来逃出魔界,来到人界的初衷,又是什么呢?
“烟萝,烟萝,我是你的阿娘……”
她的声音如同我第一次听到的那样,真真切切地响在我的耳畔,响在漆黑的庭院中。浑身一颤,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寻见。
头又开始微微地疼痛起来。
不夜侯的眼睛似能洞穿一切,他的脸上早已褪去了笑意,眼神如寒冰刺骨,仿佛一场无穷无尽的凌迟:“你一心寻母,不惜冒着性命危险,逃出魔界,人间四月,你寻到了什么?”他复又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你以为你能找到她?你难道不懂,神一旦湮灭,便是万劫不复?”
我被他的一席话惹得着了慌,错步向后退着,声音抖得如同筛糠一般:“我不信,我不信!不夜侯,你休要骗我!你以为我被关在藏经阁两万多年,就真的什么都不懂吗?你错了!你骗得了魔界,骗得了魔祖,骗得了少主,可是你骗不了我!她没死,我相信我的直觉,她根本没有死!”
“没死?我骗你?”他冷冷一笑,道:“哈!你怎会如此天真?你可知,你娘究竟是何许人也?”
我骤然缄了口。
他厌恶地瞪视我,我感到他眉间残留的最后一滴耐心亦消失殆尽。他上前一步轻易地钳住了我的双臂,使我动弹不得。他周身散发着阴戾的寒气,一字一板道:“好,那我今天便告诉你,你娘是掌管心月狐星宿的神女,颂秦。而你爹,是魔界二魔王太和汤。两万九千九百四十二年前,魔祖亲手杀死太和汤后,你娘就自灭元神,灰飞烟灭了!”
两万九千九百四十二年前?可是我才在藏经阁中呆了两万八千多年啊……
无暇思考,下巴倏尔一痛,打断了我的思绪。脖子亦跟着一痛,我的下巴已被他钳起来,迫使着看向空中。
巨大的夜幕如一张密织的网,将我牢牢笼罩,动弹不得。疏散的星子寥寥地嵌着,似乎随时都会因同伴的离去而一同坠落。
忍着将溢的热泪,闭上了眼睛。
然,他松开禁锢在我胳膊上的左手,不依不饶地划过我的眼前,瞬间,我的双眸随着这番强加于我身上的法力大睁,再也无法合上。而他的右手又是那样有力地稳着我的下巴,使我只能愣愣地、绝望地盯着无边无际的夜空。
一尾青龙横贯天际,气势磅礴,摧枯拉朽。只是细看苍龙腰腹腹处,即东方七宿第五宿,便会发现,那里少了整整一座心宿,失了半数华光。
我无法闭眼,却丝毫都没有因此而感到劳累或疼痛。心脏持续揪疼着,迫使一滴不争气的、滚烫的泪滑落眼眶,滴落在了他的手上,发出“啪嗒”一声声响,十分清脆。
不夜侯似沾到了什么腌臜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我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一时黑夜如斯,万籁俱静。
偏头看向身旁那个即便是静立无言,却依旧浑身透着肃杀的墨袍男子。他生得十分高大,就连影子亦是长长的,延伸进花圃中,缺了一块。
忽而有些恍惚地想,若将繁复而混乱的东西一并抛开,此刻,我与不夜侯的相处,似乎是融洽的。
挣扎着想站起来,奈何往复几次也没能寻见任何平衡感,索性坐在地上,略有些颓然地萌生出一股一了百了的念头。
旁边那人不动声色地投来一记淡漠的眼神,随即,我的身子似有一双大手扶着,毫不费力地直立了起来。
嗫嚅片刻,“多谢”二字,终未出口。
我晓得他并不需要。
那人背手而立,缓缓道:“可否启程?”
方站起来,兀自掐住太阳穴止晕,待松了手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他这是在询问我的意见。
脑海中瞬间晃过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是魔界希望你回去。因为能救殿下的,只有你。”
转而却成一张面如冠玉的苍白面容:“记住,即便是死,都不要回去。”
我笑了。
我笑得很大。虽然对容貌不甚上心,但我晓得,此刻的我,必定是十分美的。不然见多识广的堂堂魔界三魔王不夜侯,怎么会因为我的一个笑而呆若木鸡?
我听见我的声音珠圆玉润地响起,虽不记得我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甜美,但还是笑着道:“我们打个赌,如何?”
“哦?”不夜侯显然被提起了兴趣,兴味盎然的打量我,道:“方才还是一副吓得要死的模样,怎得忽然就醒悟了,变得如此淡定?”
我不甚在意,只笑着看向他,眼神波澜不惊:“你敢不敢?”
“同一个小小魔女打赌而已,我不夜侯有什么不敢的事?”他的神情轻松且自大,只差掏出一把骨扇出来,同尹百濯那样贱兮兮却自以为风流倜傥地扇风。只是尹百濯拿的是把象牙骨扇,而不夜侯就非也了,兴许他会掏出把人骨的扇子来也未可知。他傲睨自若,道:“你且说来。”
侧过身来毫无畏惧地看向他猎鹰一般的双眸,始终笑意不减,道:“若是我今天打赢了你,你便放我走,如何?”
“哈!”不夜侯仰天一笑,脸上却全无笑意:“你,打赢我?”他亦侧过身来与我直视,眸底的冰霜直直地蔓延天地:“就凭你?”
“你没有听错。”笑着同他点了点头,对上他的狭长双眸,道:“就凭我。”
他亦暧昧一笑,轻哼一声:“我倒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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