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沉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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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沉陆-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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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

    第十三章

    将“碧月寒烟丸”放在他身边:“瑞,这是你要的,你说过若有
此物,便可放过宁王,我相信你会做到。‘碧月寒烟丸’配天山雪莲
服用,可以百毒不侵,你将它服下,今后便再不用担心有人毒害。”

    “百毒不侵,”他凝神沉思片刻,突然笑道:“清,我们不必分
开了。”

    见他凤目晶亮璀璨,神情喜悦无限,我心头一酸,我的陛下,你
方寸已乱,此时用计,怕会输得更惨。

    摇头叹道:“你想用‘碧月寒烟丸’换取‘啼血盅’的解药吗?
想比较宗谭和我在他心中孰重孰轻?有容乃大,无欲则刚,瑞,你的
心绪不稳,现在是斗不过宗熙的。”

    若对手不是宗熙,此计或许可行,但是南越宗熙心肠极硬,心机
又深,恐不会上当,若他等到我毒发时再出现,怕是你不忍心见我痛
苦万状,而任他予取予求。他既让我回来,怎会不将每一步都算好?
我们的弱点都捏在他手里,此番没有丝毫胜算。

    何况我已对他构不成威胁,若要救宗谭,大可回到南越后发兵来
袭,用城池来换解药,何必再次犯险?

    瑞皱眉沉思,眼神迅速暗淡下来,表情懊恼而愁苦,喃喃道:
“不错,我的心乱了,必须静下心来,不能太急切,否则,否则——”

    他顿住,深深凝望着我,神情焦灼哀痛,声音慌乱紧绷,目光难
舍难分,却不再有泪。终于知道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了吗?

    我也深深凝望着他,含笑道:“瑞,我该走了。”就如每次从这
里离开时所说的一样,同样的话,同样的口吻,同样的语气,却是极
端不同的心情。

    该走了,此去何时见也?唯离梦踯躅,别魂飞扬,忧愁暗恨无穷。
不怕分手衔涕,最怕那悠悠岁月,寂寞伤怀。

    他缓缓闭上眼,轻声吟唱:“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
中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声音幽怨凄凉,离愁无限,
别恨幽幽,诉尽无可奈何的悲愤痛楚。

    无计想留,不愿看着我离开,不愿听到我远去的脚步,只得闭目,
吟唱,让自己眼见不到,耳听不到,无感无觉,心中却有千万恨啊,
怎可消除?

    我悄然起身,向外走去。

    怨复怨兮远山曲,去复去兮长河湄。恐断肠兮莫回首,与子别兮
心徘徊。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声音一转,
变为缠绵悱恻,情切切,思绵绵,道尽别离的难挨和盼归的渴切。

    恨到归时方始休,我的陛下,荐清亦怀此很,恰似那春草,更行
更远还生。

    玉阶下春苔始生,凉风乍起,此去南越何止千里,只觉百感凄恻。

    缓步走出,萧雨霁独自等在宫外小径之上,无言的将“秋水”递
给我,便向内疾走。

    我涩然开口:“等一下,让他一个人呆会儿,穴道会自行解开。”

    入夜,天竟然开始阴了,月掩星暗,凉风凄紧,浓夜幽黑。

    崎岖山路之上,独自踯躅前行,抬头但见树影阴森可怖,侧耳只
听鸟鸣悲凉凄厉。

    正自想着,莫不是要下雨,便有雨丝飘落,细细疏疏,点点滴滴。
不由仰天大笑,老天啊,原来你最会欺负落魄之人。

    笑声未歇,便听有人道:“可是叶将军?”

    转弯角出现上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走近,躬身便拜:“南越君
主座下文卿云拜见将军。主上让末将在这里等候将军。”

    文卿云,南越“云飞风羽”四大名将之首,英勇而多谋,外表却
似文弱书生。看来宗熙已经与南越接应的人马汇合。那么应该知道了
宗谭的事。

    随文卿云来到昨晚的山洞,还有两人在此,是朱鸿飞与刘印风,
四大名将竟来了三人。

    那二人看到我极为恭敬,连声拜谢,才退出去,看来已知我救宗
熙的事,应该是宗熙故意宣扬的吧,以争得南越重臣对我的感激,倒
是用心良苦。

    宗熙拉住我的手,借着火光,仔细察看我掌心的伤口,然后小心
包扎好,却一直没有说话。

    包扎完毕,我二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气氛顿时沉闷起来。

    枯坐了一会儿,正要开口,却听宗熙道:“最晚明日午夜便会毒
发,也许会在今晚也说不定。”

    我抬头看天,阴恻恻,雨蒙蒙,看不出什么时辰,大概近午夜了,
今晚便会发作吗?

    淡然道:“不是说伤口愈合毒盅才算长成吗?”

    “那只针对第一个受盅的人,而且若受外力影响而延缓伤口愈合,
就不准了。你的伤口周围是黑的,那是它通过时留下的盅毒,说明它
已经长成具备伤人的能力。”复又冷笑道:“齐瑞的命倒好,若等明
日就没救了。”

    瑞的伤口曾数次崩裂,原来早已不准了,我还道只要伤口还未愈
合就来得及。

    这些宗熙昨晚也没有说,否则今日断不敢拖那么久才为他疗伤,
倘若晚了,没能救他,我却失去一身功力,会是什么后果?

    想到此处,心中万分惊惧愤怒,宗熙这招如此毒辣阴狠,直让人
心折骨惊。

    我冷冷道:“他的命好,你很失望吗?”

    宗熙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倒没有,他的死活何须我费心?”

    我刚要开口,却见他紧盯着我,眼中突然闪过惶急,疾步跨到我
面前,拿出随身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腕上一划,鲜血迸出,断然道:
“喝下去。”

    我一惊,不由退后一步,忽觉一阵心悸,浑身骨节开始犯酸,几
乎站立不稳。

    他一把抓住我手臂,将淌血的手臂凑到我唇边,急道:“时间到
了,我的血可帮你解除痛苦。”

    解药是宗熙的血?我摇头,这一喝下去,和宗熙的纠葛怕更是没
完没了。

    只觉似有什么东西潜在心窝深处,不停的搅动嘶咬,又像是胸中
燃起一把火,烈烈焚烧烘烤,心碎了、却仍被焚着。

    更有无数把刀在骨头上用力地刮着割着,无数的棍棒狠狠地敲着
打着,全身骨节似寸寸断裂,再被碾成齑粉,挫成灰。神志却出奇的
清明敏感,每一点疼,每一分痛都清晰无比。

    蚀心腐骨啊,从来不知有这样一种痛苦,抵挡不了,忍耐不下。

    我急喘一声,忍不住想嘶声痛叫,声音到了喉间,却无法发出,
只剩下游丝般的哀叹。碎裂般疼痛的骨节瘫软无力,无法撑住身体,
身体就着宗熙的手软倒下去。

    宗熙紧紧抱住我,将手腕用力压在我唇上,我抿紧双唇,咬紧牙
关不肯开口,血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来。

    “荐清!你在我面前逞什么强?”宗熙怒吼一声,见我还是不理,
神色更见焦急。迅速吸一口自己腕上的血,捏紧我的下颌,俯身将温
热的唇压上,我闭上眼,无力反抗。

    一次,二次,三次……腥甜的液体缓缓流入腹中,所有骚动很快
缓下来,疼痛一点一点消退。

    我抬起手,制止他的举动。他点头,将已含在嘴里的一口血哺渡
到我口中才停下,用衣袖擦去我的唇边和脸颊残留的血迹,口中不停
地问:“好些了吗?还疼吗?怎么样了……”

    又过了一会儿,见他还在喋喋不休的重复那几句话,不由着恼,
咬牙道:“闭嘴。”

    他闻言一愣,讪讪笑道:“有力气骂人,应该没事了。”起身走
到一边。

    我乏力的闭上眼,心中百感交集,生平第一次茫然失措。

    今后该如何面对他?而他有多少血可以用来救我?

    他拿了一件衣服扔给我,道:“你身上都湿了,换上吧,现在的
身体不比往昔。”说罢向外走去。

    “等一下。”我叹口气,缓缓起身,拿过一旁的伤药,道:“过
来。”

    慢慢为他处理伤口,这一刀竟然如此深,怪不得会流那么多血。

    抬头却见他表情凝重的看着我的左手,问道:“你的左臂有伤?”

    左手的确有些不灵活,宗熙真是心细如发。我点头,淡然道:
“无妨。”

    他伸手在我左肩上一捏,霎时痛彻心肺,我闷哼一声,怒瞪着他。

    他收回手,正色道:“筋骨损伤,外表却丝毫不显,是萧雨霁吧?
荐清,你若不想让这条手臂废掉,一个月内不可再用力。”

    我微微苦笑,用力?就是想用力又哪里还有力气可用。

    虎落平阳怕是连丧家之犬也不如,叶荐清此生何曾如此狼狈?

    饭后,宗熙便出去了。

    是夜盅毒再没发作,而他一直没有提宗谭的事。

    至交好友,终至互相猜忌;至纯友情,非要掺入情爱纠葛,实令
人惆怅伤怀。

    空山新雨后,几抹微云点缀万里碧空,林间清风徐吹,百鸟欢唱,
涧下流水潺潺,跳珠飞溅。

    深吸一口涤荡人心的清爽空气,烦劳顿消。

    见雨后青山分外妖娆,想起幼时在此学艺的光景,不由精神一震,
豪气顿生。

    手扶青松,大声道:“男儿到死心如铁,多愁善感,情长志短,
终日忧思绵绵,岂是英雄本色?”

    多情自古空余恨,任他情深意浓,我自胸怀坦荡,不动如山,此
去便纵有千难万险,又有何惧哉?

    “好一个男儿到死心如铁。”宗熙大笑着走过来,一幅神清气爽、
意气风发的模样,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挑眉道:“荐清果然英雄本色,
令人折服。”

    清晨的风吹动他如墨衣衫,猎猎飘动,更显得俊朗英挺,豪气逼
人。似乎又恢复到那个爽朗豪迈的宗熙。

    我亦大笑:“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
相似。”

    宗熙的英雄气概也令人折服啊,若非互相钦佩欣赏,又如何能成
为生死之交?这样的情谊,不该被外物所动摇。

    “荐清将我比作青山,”宗熙眼中闪过浓浓的笑意,似乎还有一
丝狡黠:“便纵是妩媚秀丽如眼前隐隐青山,也比不上你的美目顾盼
之间的风情。”

    美目顾盼?我深吸一口气,不能发怒,宗熙一贯以逗弄我为乐,
如若生气,岂不正和他的心意?

    淡然道:“前方泉水,可做清洗之用。”

    说罢径自离开,听他笑声朗朗,回荡林间。

    第十四章

    美目顾盼?我深吸一口气,不能发怒,宗熙一贯以逗弄我为乐,
如若生气,岂不正和他的心意?

    淡然道:“前方泉水,可做清洗之用。”

    说罢径自离开,听他笑声朗朗,回荡林间。

    不由心中感叹,他身处险地,兄长与好友俱中毒难解,国事、家
事、情事交织纠缠,在这种种烦恼、诸多压力之下还能笑得如此欢畅,
宗熙的乐观洒脱不能不怕令人佩服。

    出得山来,向南疾行,每到一处都有人将衣食住行打点妥当,攻
守进退组织得滴水不漏,也不知南越此次出动了多少人马。

    宗谭伤成这样还能运筹帷幄,将一切安排得如此妥当,也是世之
奇才,宗熙若没了他,便如失去臂膀,从此国事缠身,怕是再不能这
般潇洒自在,天下任翱翔。

    这一路行来才发现南越的触角已延伸到天朝皇城之外,怪不得宗
熙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向瑞挑衅。宗熙,你们兄弟二人实在是欺他太甚
了,他纵要反击,纵然手段激烈也是无可厚非。

    我的陛下,这一切都是荐清的责任,若非那年未弄清缘由就负气
远走,扔下初登大宝还未坐稳江山的你,也不会让你陷入内忧外患、
孤立无援的境地,也不会让你任人欺负到眼皮底下,却只能隐忍。

    所以瑞毒害宗谭恐怕也不仅仅是为当年之事,他必须防范野心勃
勃的南越,又心心念念要与宗熙一较长短,那么作为宗熙左膀右臂、
南越肱骨之臣的宗谭自是首当其冲。而宗谭要帮宗熙谋夺天下,对渐
露帝王霸气的瑞更是不能放过。此难原是在所难免,只是早晚而已。

    第三日上,安觉飞追上我们,带来劭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
“君之所托,劭谨记于心,天高路险,望君珍重。”

    他既能送信到此,应该是知道了一切,那些事只有瑞知道,难道
他们兄弟和解了?就算和解也不该如此之快。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如当初放过璇儿一样,瑞不会再害劭,
经过那次一怒出走,他断不会为了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人,与我再生
嫌隙。

    那么就是利用了,瑞对于可利用的人向来宽厚仁慈。

    我的陛下,你又在计量什么?只愿你是真的冷静下来,不会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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