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心中呢？她对这个白衣仙人的感情实在来得莫名其妙，一见到他便感到恐惧，现在却又有些怀念与心疼。难道，她和他真的认识吗？可是她并没有那些记忆。她只有十岁而已，而这十年是在魔界度过。难道她真的有除了魔界十年之外的生命吗？
“小白。”弑千流的轻声呼唤打断了白鸢鸢的思考，他向白鸢鸢伸出手，道：“过来。”
白鸢鸢从白花花背后迅速跑了过去，抓住弑千流的手就躲在他的身旁，睁大眼睛盯着月吟寒。
月吟寒感到心中有些酸痛，曾经的白鸢鸢也是这般喜欢、黏着自己，可如今……
弑千流冷然扫了月吟寒一眼，道：“小白不想见你，便不要来烦了吧。”他又用手包裹住白鸢鸢的小手，道：“我们回去。”
“嗯。”白鸢鸢点了点头，看了看白花花他们，又看了看月吟寒，便消失在了黑色的法阵中。
回到魔界，白鸢鸢还沉着眼神，一脸闷闷不乐，布叽在她怀中轻声叫着，她一手缓缓抚摸着布叽，还在想着事情出神。
“不开心吗？”弑千流坐在王座上，一手牵着白鸢鸢的手问道。
白鸢鸢微微垂眸，道：“没有……”
弑千流哪里看不出白鸢鸢的神色，又问道：“月吟寒让你害怕？”
“……”白鸢鸢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她看向弑千流，眼神中有一丝疑惑。“千流哥哥，我跟那个叫做月吟寒的仙人是不是认识？”
“……”弑千流也沉闷地看着白鸢鸢，在他看来，白鸢鸢问出这样的话并不是什么好事。
白鸢鸢又凑近了些，脸上都带了几分急切。“千流哥哥，我真的想知道，我总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我一出生就懂得语言，为什么我的魂魄不完整……在重英谷，你们说的话都让我感觉好奇怪……我到底是谁？我跟那些人，都是什么关系？”
“你真的想知道？”
“嗯。”
“……”
弑千流的心思也复杂起来。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尽管他喜欢白鸢鸢，他也不想为了自己的愉快而将她占为己有。在他看来，她是自由的，她不属于任何人。他将她的魔性抽出是为了让她摆脱苦痛，他将她的魂魄重塑是为了让她重新生活。
他想看到的，只是她的快乐无忧而已。
月吟寒想将白鸢鸢带走，这让弑千流很气愤，因为他不想让白鸢鸢想起他，想起那些痛苦地事情。看到白鸢鸢恐惧的样子，他更加不想答应月吟寒。可是白鸢鸢若真的想知道那些事情，他也不会再去隐瞒。
只是不知……白鸢鸢会做何感想。
“也罢……”
弑千流将小白鸢鸢抱到自己腿上坐下，开始讲起那些白鸢鸢曾经对他讲过的、以及他所见证的她经历的事情。
……
听完那陌生的若干年，白鸢鸢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她居然经历了那么多传说一般的事情，她自己……居然曾有着那么复杂的身份。
那个叫做月吟寒的白衣仙人……果然跟她有着不浅的联系。
原来是师徒啊……
“若非他那般优柔寡断，你所受之苦便会少一分。”弑千流说道。
“但是……”白鸢鸢轻轻抚摸着布叽的毛，缓缓说道：“我觉得……他没有做错什么。换做是小白的话……小白也会那么做吧……小白不像千流哥哥那样果断，也没有千流哥哥那般魄力……”
弑千流思索着白鸢鸢的话，又道：“既是如此，你又在害怕些什么呢？”
白鸢鸢微愣。“我也不知道……”是啊，她既然能够理解月吟寒，又因为获得重生不再经受苦痛，她又在害怕些什么呢……
她并不记得月吟寒，可是见到他时她那由心而生的恐惧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得越深，她越觉得脑袋疼痛起来，这件事情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清楚。难道是弑千流隐藏了什么事情？不……千流哥哥不会骗她的。
“千流哥哥，月吟寒对我好不好？”
“曾经是好的。”
“我呢？我喜欢月吟寒吗？”
“喜欢的吧。”
“跟当时的你比起来呢？”
“更喜欢他吧。”
“……是吗……”
原来那时候的她，比喜欢弑千流还要更喜欢月吟寒啊……可惜，现在她却想不起那种心情，这让她有些伤心，甚至有些愤怒。
她现在所知道的，便是她十分想了解自己的过去，想要想起那被散去的记忆。
“千流哥哥，我想去找月吟寒。”
弑千流的神色微微动了动，他默默看着白鸢鸢，竟然也一瞬间忘了自己是怎么想的了。“你不害怕？”
“害怕啊……”白鸢鸢道，“但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白鸢鸢将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所以我想，如果我去见了他，是不是就能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呢？过去的事情，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呢。”
“你便那般想知道过去？”
“是的。”
“……”弑千流觉得有些懊恼。他本来想让白鸢鸢重新生活，不再提起以前的一切，让她获得一个全新的愉快的世界。可她现在却执意想要找回过去的记忆，哪怕会重新拥有那些痛苦的记忆。那些消散的记忆，也不知能不能找回，找回之后，也不知她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白鸢鸢仿佛是知道弑千流心中所想似的，她握住弑千流的手，眼中的笑意竟有了她曾经的神采，一瞬间让弑千流仿佛觉得这就是自己刚刚认识的那个白鸢鸢。
“千流哥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白就算想起了过去，就算觉得过去痛苦，那也没关系呀！现在的小白不是过得很快乐嘛！而且我相信……过去的回忆，应该是快乐多于痛苦吧……那些经历，都很精彩不是吗？”
“……”她果然还是以前那个白鸢鸢，弑千流想道。尽管她的年纪变了、记忆变了，但她的性格却没有改变，想要自己承担事情的固执的一面也没有改变。
他只能做她的守护者，而不能做她的决策者。
“而且，我想一个人去。”
弑千流沉吟片刻。“明日，吾将你魂魄再修复一次，你便出魔界去罢。”
听到弑千流答应，白鸢鸢立马高兴起来，眉目间所洋溢的喜悦之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还有千流哥哥说的那些人，什么妖王什么夙沫的，我都想去看看！”
“小白。”相比于白鸢鸢的喜悦，弑千流却没表现出丝毫喜色。
“什么？”
“想起过去之后，你还会回来吗？”
白鸢鸢微微愣住，她忽然间意识到了弑千流对自己的不舍，尽管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她当然会回来的，他为什么会不放心这一点呢。“当然啦！”
弑千流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总算有了一丝捉摸不定的笑。
她会回来的。
吗……
人间阳光明媚，白鸢鸢还是无法立刻适应这光亮，缓了好久后才能够看清周围的事物。人间……她曾经生活的便是这么一个光亮而绚丽的地方。那美丽的重英谷，原来是自己生长的地方，难怪她会感到一种莫名的舒适，盘竹他们也感到几丝熟悉之感。
那位时常去魔界看望自己的温柔美丽的花妖王，原来竟是将她养育大的姐姐。
还有什么真相是她不知道的呢？
眼前这座青翠的子桐山会告诉她一切吗……
白鸢鸢还未向前走去，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就飞了下来，他落在白鸢鸢身前，轻巧飘然，胜绝人间景色，但他的眉宇间却多了一分与他不符的急色，在看到白鸢鸢的一瞬间，他显得既是惊讶又是激动。
“鸢儿……！”月吟寒没能忍住自己，忽然就上前抱住了白鸢鸢，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想要抚摸她的头发。“你竟来了……”
“你……你松开……”白鸢鸢气喘吁吁地挣开了月吟寒，眼神就如受惊的小鹿一般。
月吟寒恍惚地看了白鸢鸢片刻，道：“你仍是害怕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别丢下我
白鸢鸢微微低头，将目光侧开。“我……我只是想知道过去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你……所以我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吟寒抿了抿唇，轻轻牵了白鸢鸢的手，道：“先随我上去，我慢慢告诉你，可好？”
“嗯……”白鸢鸢低低应了一声，任月吟寒牵着自己向山上走去。手心里传来温暖，她盯着那只牵着自己的修长的手，脑子里飞快闪过什么画面，可是再去想时却找不到了。
初见时的恐惧渐渐被这掌心的温暖镇压了下去，这种感觉竟令她有些怀念。“那个……月……吟寒仙人，你以前，也常这般牵着我走吗？”
月吟寒的身体微微一颤，眉间掠过一丝喜色。“你想起什么了么？”
“……没有。”
月吟寒的眼神微微暗了暗。
“只是感觉有点熟悉。”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经常这般牵着你走。”
到了山中屋旁，洛疏狂见月吟寒领着白鸢鸢过来，急忙迎了出来，跑了几步头发便乱了。“师妹？师妹你回来了！”
洛疏狂想要去扶上白鸢鸢的肩膀，白鸢鸢却下意识地躲了躲，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洛疏狂，问道：“你……是我的师兄？洛疏狂吗？”
“是啊！”洛疏狂将白鸢鸢打量了半天，脸上显出些愁色。“果然还是没有恢复记忆吗……”
白鸢鸢微微侧头，这种感觉真微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忧虑了。
月吟寒牵着白鸢鸢并不放手，他道：“鸢儿，我带你走一走这子桐山，慢慢说吧。”
“嗯……”
子桐山并不大，可却是他们三人结识且一起生活过几年的地方，对于白鸢鸢来说，应该与重英谷一般，是最重要的地方。若步步引导，能不能让她想起来呢……
“这里是倾石台，是我曾经教你仙术的地方，你每日都在这里练功，还经常与狂儿对战，那石台上的剑痕术印，很多便是你留下的。”
月吟寒一面说着，白鸢鸢一面自己走向了倾石台，她的右手缓缓摩挲着倾石台上的一道道痕迹，将它们印在手上，一遍一遍，想要回想起当年的事情。
抚摸着那些痕迹，白鸢鸢的脑中仿佛有青光闪过，“呼”的一下就将脑中的画面烧成碎片。“火系……法术……”
听到白鸢鸢念出这几字，月吟寒和洛疏狂都感到惊喜。“没错，当年你所修的便是火系法术。”
白鸢鸢站在倾石台上，环视着四周，将天地人林全都一一看过。似乎在某个时候，她和他躺在这倾石台上，他闭着眼睛小憩，显得优雅而妖娆，她侧躺在他的旁边，细细数着他的睫毛。
白鸢鸢想要想起更多，可脑中的画面也模糊了下去，混作一团，让她忍不住扶住了脑袋。
月吟寒见之忙问道：“没事吧鸢儿？”
白鸢鸢摇了摇头，在她的目光触到月吟寒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忽然刺进了她的心底，让她的心如刺痛一般酸了一次。
她脑中所出现的画面，不是虚假的。当年，她就是那样与他躺在这倾石台上，那分激动灼热的心情，现在似乎也能体会到一点点。
确认白鸢鸢无事后，月吟寒又牵着她走向下一处。
“当年闲时我便教你练笛，你常在这片林中吹曲。你我笛箫合奏，令我记忆犹新。”
月吟寒变出了那一支紫竹笛，递给白鸢鸢，道：“这是我当年送你的紫竹笛，你魂魄散后，便一直放在我这里。”
白鸢鸢接过紫竹笛，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也清凉了下来。“师父……”
月吟寒心间一颤。“你叫我什么？”
“师父……”白鸢鸢又叫了一声，只是声音低得很难听见。“你现在吹一首箫曲给我听，好不好？”
“自然好。”白鸢鸢有这种请求，月吟寒高兴还来不及。他拿出自己的爱箫，道：“就吹你曾经听得最多的曲子吧。”
说罢，月吟寒微微闭上了眼睛，空明的箫声缓缓流泻出来，悠远清扬，一声一声都在轻轻敲击着白鸢鸢的心。
这段旋律，仿佛是在缓缓化开白鸢鸢脑中的阴霾，一点一点让一些画面渐渐清晰。听到一半，白鸢鸢不自觉拿起了紫竹笛，仿佛大脑已经不属于她自己。她将唇轻轻放于笛上，用笛音与之相合，飘渺低闷的箫声瞬间就有了明丽的色彩。
洛疏狂静静听着这笛箫合奏，忽然万分感慨，竟然不自觉掉出了眼泪。
一曲奏毕，白鸢鸢缓缓拿开竹笛，手臂忍不住轻颤，竹笛上沾染的泪水也“嗒”地落到地上。
月吟寒也觉得心中情绪翻涌，一瞬间眼眶也酸了。他看着白鸢鸢，惊喜地都不知从何说起。“想起来了吗？”
“想起……很多……但是，不是全部……”白鸢鸢抬头看着月吟寒，泪水汩汩流出，已经止不住了。
“鸢儿不哭……”月吟寒轻轻拭着白鸢鸢的泪水，心一下子又酸软下来。
“师父……”白鸢鸢定定看着月吟寒，眼中闪过了曾经出现过的委屈和绝望。她想起来了她最害怕的片段，那些时刻……正是她对月吟寒抱有恐惧的根源所在。“你当时说，我不再是你的徒儿，你亲手将我打入冥池，又对我说那些绝情的话……你说，这些都不是为了保护我，只是为了维护六界……”
“不，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