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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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园曲散-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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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不得也只有将沛玉和应财来个狸猫换太子了,好在应仕应财爱凑热闹,非要随船赶来,否则这事就麻烦了。

    范守长点点头,并不吃惊,只淡淡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我因机缘巧合,以极低的价钱买了处宅子,不意竟是吴家的房产,虽几经转手,但总难脱关连,而今宅子空关着,日长天久恐也不成样子了。大人身为百姓父母官,我也就乐得轻松,交由大人处置了。”叶老爷随即吩咐:“叶成,快去告诉蔷少爷,让他把那林厅的房契拿来。”

    叶成答应着出去了,范守长不由眉开眼笑:“如此,更该给叶老爷道喜了。”

    叶老爷一听有门,赶紧再从怀中摸出两张银票,递了过去:“守长兄爱惜小辈叶某心领了,只是那玉哥儿确实长得不堪入目,大人看后怕有不妥,况园里女眷又多,恐仓促间不及回避冲撞了大人。大人还是在此多喝几杯香茶吧。”

    “这如何使得?”范守长推托道,“这般大喜事,下官没有亲往道贺,还要……如何使得?”

    “守长兄,你就别推了。”叶老爷微微一笑,“这是叶某的一点心意,就当给衙中的弟兄喝茶吧,小小数目不成敬意。”

    “这——不管怎么说,下官还应该亲往贺喜的。”范守长缓缓伸出手去,却又立刻缩了回来,心中还想讨价还价。

    叶老爷笑笑,也不在意,待叶成取了房契回来,他便一起拿了塞在范守长手中,嘴里不卑不亢地说道:“范兄,你身为一方父母,万事操劳,为这点小事惊动大人已是叶某的罪过,况且昆山县里十数万人,倘若人人都要劳烦大人关怀,岂不要把大人累坏。俗话说,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当真见了反而扫兴,再说日后若有周折,恐再牵累大人劳神,岂不愧煞叶某?”

    范守长知无余地,再想叶家座落昆山境内,本不是他管辖范围,遂换了一脸媚笑,道:“下官明白叶兄的好意,叶兄请放心,范某只当没有听过这件事。”

    叶老爷暗暗好笑,想叶家辈受皇恩,他一个小小的新阳县令怕也不敢过份惹事生非,况看那范守长平日为官也只是为着些油水,既得了许多好处,也该见好就收了。

    范守长得了房产又揣了万余银票,喜滋滋地出了茧园,临出门时才想起把手头那不值几个铜板的纸扇留下当作贺礼。

    送范守长出了门,叶老爷返回大云堂后立刻把纸扇扯个粉碎,恨道:“如此鼠辈也敢来我叶家撒野!”

    叶成刚坐下想喘口气,又给吓得跳了起来,为拿房契,他已在园中奔了一大圈,早累得气喘吁吁,老爷又这般震怒,不知会不会再指使他跑哪处去。

    老爷掷下破扇,大声说道:“你还有心站着,快去禀报老千岁,说我马上就到。”

    叶成唯唯喏喏地奔了出去。

    待老爷回到花神殿,交拜大礼已近尾声。左边沛玉头戴八宝琉璃嵌珠冠,身穿海蓝簇锦团蟒袍,脚蹬翘首厚底龙船靴,右边叶芸戴的是玳瑁抹额黄金冠,穿一袭粉红绣花缀蝶袍,踩了双团绒薄底软缎鞋,还在胸前挂了只金项圈,两人手挽手地面对塔心站定。

    无心朗声念道:“一拜天地,上叩天界玉帝,再叩人间君王,下叩地狱阎罗。”

    沛玉依言跪下,叩了三个头再站起来。叶芸一双俊目只紧紧地盯着他,依葫芦画瓢,他做什么,他也跟着做。

    “二拜父母,上叩吴家祖先,再叩叶府先辈,下叩父母高堂。”

    吴家因无人在此,沛玉面西遥磕一头,叶芸也随他而叩,再面朝老千岁、面朝老爷各叩了一头,才站起来。

    “兄弟互拜,一叩兄弟和睦,二叩生死同心,三叩金兰义结。”

    沛玉放开叶芸的手,跪下向他磕了三个头,叶芸忙也还了三礼。

    “礼毕,系同心锁,换生死帖。”无心说道,从宝囡捧着的托盘里取了两把结着红丝线的同心锁分别给他俩挂上,再将两人的生辰八字供奉在塔心底下。

    “两位公子从此亲如一家、情胜手足、生死同心,佛祖保佑遇难呈祥、长命百岁。”无心说着,双手分别抵于两人头顶,口中念念有词地诵了一段经文,然后道:“请两位公子歃血为盟。”

    沛玉依言从宝囡手里取过一把柳叶金刀,将食指尖割破一处,滴几滴血在一盏筛满酒的杯中。叶芸从沛玉手中接过小刀,却不免迟疑地看沛玉一眼,这才咬咬牙,在手指上略刺一下,只是他向来娇贵,如何受过这般苦,疼得皱起了眉头,忍痛挤了两滴血在杯中。

    无心仔细晃晃酒杯,待两人血液完全融合,这才满意地舒了口气,直到此刻,他俩才算真正成兄弟。他将杯中酒一分为三,自持一杯,沛玉叶芸各执一杯,皆举杯过顶,无心将酒望空泼去,又让沛玉和叶芸饮干杯中酒,才说道:“公子和老千岁可以同大家回去了,贫僧还须在此念上九九八十一遍金刚经,助两位公子踏平九九八十一坎,避开九九八十一劫,以达彼岸。”

    主子们、仆人们依言纷纷退了出去,只一会儿,殿里就只剩下无心一人,无心遂在一蒲团上盘膝打坐,口中叽哩咕噜地诵起经文来……

    沛玉回到据梧轩,正和银环商量去看看二太太,突然拜月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大声嚷嚷:“不好了,不好了。”

    沛玉不禁皱了皱眉,正是大喜日子,这小丫环却口不择言。他沉着脸问:“怎么回事,如此慌张?”

    “凤姐让你和芸少爷快去呢,说二太太怕不行了。”拜月说道。

    “啊?”沛玉心下一惊,怪不得好久没见二太太,原来已病得不行了,二太太向来都很照顾他,焉有不去之理。他立即说道:“我马上去。”

    拜月赶紧回去复命,沛玉带着银环,立刻往听风房去。叶芸换了套衣服也赶了去,其它兄弟姐妹已先到了,他们正站在院中,沛玉刚站定,叶苹就说道:“玉哥哥,凤姐刚说了,让我们暂且在外候着,二太太已经没了。”

    沛玉愣愣,二太太是上一辈里最年轻的,也是最随和的,好端端的一个人,这么快就没了,真让人难以相信。

    “莲弟已去请老爷了,即刻就来,我们等等吧。”叶蔷告诉沛玉道。

    沛玉点点头,银环却在身后轻轻哭出声来。

    不一会儿,老千岁拄着龙头拐杖,由宝囡和凤姐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大家立刻围上前去,关切地问:“二太太怎么了?”

    凤姐看看沛玉和叶芸,禁不住淌下几滴眼泪,叹道:“玉儿,芸儿,你说这人……哎,二太太短命,连死也不挑挑日子看看时辰,我当怎的,原来是烟膏子吃多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要知道老千岁抽大烟已有些年头了,却一点没事,但二太太吃烟却还是头一回听说。

    随后掬月赏月从万寿楼搬来一张太师椅,扶老千岁在院中坐下。老千岁眼圈红红的,心中颇有些不舍,叹道:“唉,好端端的干嘛要学人抽那劳什子,这东西害人,硬是把个好好的美人儿给抽没了。想她那么精明强干、贤慧聪明,怎么就辨不清其中利害呢!你们听着,以后谁也不许再抽大烟,若有违背,家法侍候。”

    “是,老千岁教训得是。”叶蔷在小辈中最长,带头答道。

    不一刻,叶成领着一班男仆来了,手拎肩扛地带着许多东西,犹为显眼的是一口厚棺,听风房里立刻热闹起来,又是哭又是嚷的,统统哀呜不已。

    “哦,我险些忘了,蔷儿,你去花神殿看看,等无心念完经就请他过来,让他把这边的事也办一办。”老千岁吩咐,还没等叶蔷离开就忍不住叹息道:“唉,凤丫头,你为什么不多留她一会,也好问问有什么事需要帮她做的。”

    凤姐说道:“老千岁莫怪,我也想多留她一刻,可天不留人,谁能留她?幸亏我来得早,不然还连个人也不在身边。”

    老千岁欣慰地点点头:“有你帮她料理一切,她也该知足了。她倒也有心,事先把什么都教会了你,好象是专为自己准备似的。”

    凤姐看看抬进去的棺材,犹豫道:“老千岁,我放心不下那些下人做事……”

    “去吧,有弟妹们陪着,我没事。”老千岁道。

    凤姐进去正赶上要将二太太入敛,凤姐一见满屋子下人,忙说道:“要这么多人在里面做什么?出去出去,入敛嘛,只正富家的和来福家的留下就行了。”

    下人们这才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里面已将二太太移入棺中,凤姐这才来叫大家进去。

    众人入内,除了老爷,没有不哭的,下人们也是哭哭啼啼地布置灵堂,尤其是叶伦,在安置灵牌时更是哭得厉害,几乎不能自制,这样一来,下人们个个就象赛着号啕似的,只哭得昏天黑地。

    四周一片哭声,惹得老千岁又哭了起来:“我的好孙媳啊,可怜你十三丧夫,又这么年纪轻轻地去了,想你没来叶家就在家守寡,这些年来,又日夜为叶家操劳,没个喘息,连临了也没能好好休息,真是命苦,你这么蹬腿去了,让我以后指望谁来管这园子?”

    凤姐出来劝道:“老千岁但请宽心,二婶子已经去了,哭也哭不回来,在这节骨眼上老千岁若哭坏了身子,让小的们还怎么做事?”

    老千岁叹了口气:“唉,凤丫头,还是你懂事些,以后园里的事就由你先担起来吧,你可得尽心些。”

    凤姐暗暗一喜,却不露声色地说道:“为老千岁分心解忧本是孩儿们应做的,只是我怕不及二太太会管事,恐怕做不周全。”

    老千岁赞赏地点点头:“你就慢慢学着做吧,只要凡事尽心,略有些差池也不会怪你。”

    “是。”凤姐答道,这才开始分派活计,为二太太发丧。

    这边虽忙着为二太太办事,老爷那边却心急如焚,虽然日里已打发了范知县回去,但叶家有个玉公子的消息已传到外头,恐怕夜长梦多还是免不了再起风波,他不觉在大云堂踱起方步来。

    在一旁听令的叶成仔细打量了一阵,自作聪明地猜测道:“老爷莫不是在为二太太铅华早逝而伤脑筋?”

    老爷依旧迈着方步来回走动,并不说话。

    叶成继续说道:“可惜二老爷幼年夭折,如今二太太也亡了,又不曾留下一男半女,着实让人垂涎涕泣。”

    老爷止住脚步,叶成以为自己说中老爷心思,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愈发得意地说了下去:“二太太在时,伶俐调皮确有一番风范……”

    老爷再也听不下去,大声斥道:“你也算念过两年私塾的,连咬文嚼字也不会,何必再来假装斯文,要说什么就只管说,白话连篇的嫌不嫌累?”

    叶成被骂得不知所措地呆立一旁。老爷继续说道:“我是在担心那狗屁姓范的究竟听到了什么风声,竟敢到我叶家头上来敲一杠子。”

    叶成听得直翻白眼,素以温文尔雅著称的叶老爷也说起粗话来,他愣得闭不上嘴。

    “你听着,立刻去打听一下,你亲自去,想办法探个口风回来,但是切记不可让人知道。”老爷吩咐道。

    叶成一听,马上眉开眼笑:“请老爷放心,小的姑妈家有……”

    老爷唬下脸来瞪他一眼,吓得他赶紧改口道:“小的在进园子前有过一个姑妈,她生了一个丫头,那丫头就嫁给了范知县身边的王师爷做二房,我这就去打听一下,只是这……”叶成拈了拈手指作银钱的样子。

    老爷白了他一眼,恨道:“不争气的家伙,一要你做事就伸手要钱,等会儿到帐房里领二百两。”

    叶成嬉嬉一笑:“这事若说是园里要打听的,那姓王的绝不敢要半个子儿,可是小的跟老爷有些日子了,也学到不少东西,这事绝不能说是园里要知道,只能说是小的自个儿好奇,想那姓王的何等贪财,定要刨根究底,好从中掘些油水出来,只有拿银子去堵他嘴了,小的断不敢从中揩油。”

    “罗哩罗嗦的,只要这事办得好,回来我自有重赏。”老爷当下许诺。

    叶成当即跪下磕头:“小的多谢老爷恩宠。小的立刻去办,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第八章送出殡赌如意沛玉赠玉观龙舟宴家班小玉识玉

    茧园的二太太在昆山城里本就名声不菲,口碑极好,更何况外界盛传老千岁本是格格身份,前来巴结奉承的人自然不少,地方官绅更是趋之若鹜。

    吴县罗家因是姻亲,自然要留下来吊唁,老爷一见应仕应财兄弟,当下计上心来,立刻着手安排一番,还特地将昆山知县傅寒请了去。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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