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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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缘率-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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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生大吃一惊,细细的观察着弟弟的样貌,从他那眉宇间还能找到当年的模样,只是这张脸如今爬满皱纹,满是沧桑。弟弟那一身笔挺的西服虽然整洁干净却也抵不过头上那丝丝的银光。
一旁的杨宏喊着杨仲国“爷爷”,傅生才反应过来原来杨宏是他的侄孙子,这样一来再细细端详他的相貌,确实跟弟弟有几分神似。
如今的杨仲国气势磅礴步伐庄重,金框眼镜以及深深法令,神态举止全然不似四十年前模样。弟弟有了自己的事业以及家庭,傅生对此感到一丝欣慰,他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突然脑中闪出一丝疑惑——仲国来这里干嘛?
正在此时,杨宏也追问道:“爷爷,你带我来这干嘛?”
杨仲国严肃地指了指老宅,道:“看见这栋房子了吗?这是你爷爷小时候住的地方,我带你来这是想告诉你,不要忘记以前那些艰苦的日子,知道吗?”
杨宏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了,爷爷……”
杨仲国厉声道:“你这态度也像是知道的样子吗?”
杨宏急忙辩解:“爷爷,都什么时代了……”“哼!都什么时代了?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好日子,也就刚刚开始了二十几年!你想想你爸爸,你想跟他一样吗?”杨宏怒道:“他那是活该,谁让他跟我妈离婚!”
杨仲国一改严厉的态度,表情突然变得伤感起来,他搂住杨宏,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好孙子,爷爷对你还是抱有希望的,当年你爷爷从一个小小的杂货铺会计,做到现在‘国仲集团’董事长,一路艰苦奋斗出来,你是我们杨家的孩子,我们的种气不会输给别人。”
杨宏轻声“嗯”了一声。杨仲国问道:“最近功课怎么样?”
杨宏道:“还是老样子,中等偏上。”
杨仲国看了一眼老房,叹道:“当年你爷爷念书的时候成绩是班里的第一,那时候家里穷,只能供一个孩子念书,当年我的哥哥,也就是你的大爷爷,他主动去公社上工,把上学的机会留给我。”
房顶的傅生听到此处心头一紧,杨仲国续道:“后来你爷爷知道这念书的机会来之不易,就加倍努力,次次考试都能得满分。”
杨宏突然问道:“那我的大爷爷现在怎么样了?”顶上的傅生偷偷地看了一眼杨仲国,心头一紧:我丢下仲国几十个年头,他还时时念着我。“后来,“□□”,你的大爷爷跟一个国民党学校的校长走的近,被当成特务,关在牛棚,那时候自己的家人出了这种事,只能跟他‘划清界线’,后来我知道我哥他在牛棚得了怪病,那天我去探望他的时候,牛棚的人说他已经离开了。”“怪病?”杨仲国道:“听说整个人都在抽搐,话也说不了,那时候他们都说你大爷爷是因为‘企图迫害国家重要领导人’而得的报应。你大爷爷失踪后,我也想过要去找他,但是那个年代如果被人知道你要去找这么一个被认定是‘特务’的人,人家都会觉得你有问题,因而那时候你爷爷加入□□的一支‘铁派’的队伍,暗中调查你大爷爷的下落。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想是死了。”
杨仲国言语中透露着伤感,屋顶的傅生听着难过,恨不得现在就翻下屋顶与弟弟相认,但转念一想,杨宏也在下面,自己的身份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傅生正自踌躇,只见车里下来另外一个人,这人傅生一眼就认得,那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也是最不同寻常的女人,四十年过去了,她的脸上虽然也有了条条皱纹,但头发依旧乌黑亮丽,岁月还未能夺去她的美貌……这妇女正是艾丽克丝,当年傅生在街上偶遇到她,她那谈吐与气质就深深吸引住了傅生,在一番交谈过后,艾丽克丝告诉了傅生周校长的事,至此傅生才铸就了一生的大错。虽然当年周校长确实是因为傅生而被□□,但周校长的把柄太多,比如他曾早期在演讲中引用过刘少奇的话,即便傅生没揭发他,随着刘的落难,周校长自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可毕竟若不是傅生当年的那一脚,周校长没准还能活到现在。此时傅生再见到艾丽克丝,更多的是对往事的自责,本来想好了要去找弟弟相认,却被她的一出现,搅得心乱如麻。
底下的艾丽克丝微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开车送令孙去学校吧。”杨仲国“嗯”了一声,临走时还不忘嘱咐杨宏:“别老打架……交友要注意……跟哪些不良少年保持距离……”杨宏不耐烦地上车,从某些程度上,杨宏自己也算是个“不良少年”因而这些话并没有太多意义。
杨宏走后,杨仲国看着自家老宅叹道:“你看看他这样子。”一旁的司机忙道:“杨董,您孙子的本性还是好的。”杨仲国皱眉到:“做事浮躁,不肯吃苦,学校有什么问题就只会靠打架,再过几年这份家业交到他手上不知会成什么样!”司机安慰道:“年轻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再给他几年时间就好了。”
杨仲国摇头道:“中国有句古话叫三岁看到大,说来我也有责任,当年一狠心,不让她爸妈离婚也许也就没那么多事了,现在民光进了监狱,为他这个事,也花掉好几百万了。小辈们都不成气候,一把年纪了,还是放心不下来。”
上面的傅生听到此处也觉担忧,不想自己不在的四十年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今就算是他回到这个家庭,也显得方凿圆枘。
没过多久,艾丽克丝开车回来,屋下众人这才上车离去。房顶上的傅生见弟弟临走时愁容满面,心中也深感难过,心里暗暗叹道:“仲国,你这几年这么辛苦,我要是能帮你什么就好了。”
思罢,又在房顶上翻弄瓦片,找到了当年自己藏的两本陶行知的书。
瓦片的防水性甚好,加之这两本书有油纸包裹,书本未见破败,仅是微有泛黄。这是周校长留给他的旧物,这周的校长讲话让傅生觉得李校长人还可以,他决定把这两本书送给校长,也算了了四十多年前的事。
傅生拿完书后便赶去学校,但是周末校长并不在校,书没能送出去。
待这天晚自修结束回家,傅生见自己的住处的信箱中多了一封来信,其字迹一看便是师父傅廖一写的。傅生拆开信件,只见里面包着一千元生活费与一小纸条,纸条上写着:“若遇两相识,亲人勿相认。”
傅生心中惊讶不已:莫非师父连今天的事也知道了?
细细揣摩信上的内容,一时间难以接受师父的要求,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再与弟弟相处总是会有些让人说不大清楚的麻烦,无奈只得将这事放他一放。
傅生迷迷糊糊地睡下,回想着杨宏与弟弟的对话,想起弟弟责怪杨宏学习不好,想到自己的成绩也差,对侄孙的学习也帮不了什么;又想到自己四十多年没见面的亲弟弟如今是这幅模样,心中又是说不尽的感慨;一时间又责怪起自己无用,觉得自己身为长辈却无法给自己的亲人任何帮助。。。。。。但退一步想,傅生又觉得这个世上自己尚有亲人存在,不至形只影单,孤独彷徨于世,心中也闪过一丝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因缘率第六回(2)

第二天一早,傅生将周校长的两本书仔细地包好放到书包里。等到了学校中午午饭过后,傅生带着这两本书走到行政楼的三楼校长室。
路过德育处的时候,傅生见门口歪歪扭扭地站着一大群男生,向着那人群中央望去,只见一学生坐在椅子上身披白色斗篷,一理发师正在为其削剪头发,一旁的德育处主任还在边上指指点点地向师傅道明要怎么剪,看来是德育处抓了一批留了长发的男生在此剪头。傅生见状,想到自己的头发也挺长的了,急忙避开此处向着校长室去了。
傅生敲开校长室的门,见李校长正在认真地写着备课,礼貌地说道:“李校长,您好。”
李校长稍稍抬头,道:“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傅生把包好的书拿出来,道:“李校长,这个送你。”
校长看着包好的书本,第一反映是家长的送礼,严肃道:“回去告诉你爸妈,我不收礼的。”
傅生道:“这里是两本书,是几十年前的老书了,我想送给校长您保管。”
李贝荣抬头看了眼傅生,笑了笑,心想自己当校长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学生会跑来送自己书看,这事当真是第一次遇到,顿时觉得有趣。他笑道:“行,我看看。”
李校长一边接过书一边说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傅生,高二(3)班的。”
李校长把书放在一旁,打开电脑,敲打着电脑的键盘,屏幕瞬间跳出一行行的数据,校长对着电脑看一看,道:“傅生是吧,哦,你是从别的学校转来的呀,我看看,上学期你期末考试的成绩……数学不行,才86分,对于高一来说太低了,语文过平均线了,英语也比较差……”
李校长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语重心长道:“你这高一的期末成绩要加把劲了呀,再过一周就是第一个月的月考,自己薄弱的科目要多抓抓。”
傅生见他的话语都不在那两本书上,便指了指书道:“校长,这书……”校长这才把傅生送的书拆开。
他本以为包着的是什么诗词歌赋,没想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发了黄《陶行知文集》,他对这书没什么兴趣,又去看另一本书的名字,顿时眉毛一皱,这本书的书名是——《中国教育改造》。同样是陶行知所著。
李校长一番思索挪了挪座位,道:“傅生啊,你送给我这本《中国教育改造》……你对现在的教育体质有什么看法吗?”
傅生毕竟现世阅历尚浅,还没意识到《中国教育改造》光此书名,就刺到了如今学校办学的痛处,毫无察觉地回答道:“这本书是60年代的一位老校长的,我就想把它送给李校长您。”
李校长自然不会相信这话,只见他一边挥舞着手势一边抑扬顿挫地说道:“我知道,现在的媒体很多篇幅都在说现在的教育制度,那是扼杀了学生的创造力,说高考是中国教育的毒瘤,但是就现在看来,考试是唯一,也始终是最公平公正的一个检验你们学习成绩途径,没有了高考,那上大学的都是有钱人的子弟了,穷人怎么翻身呢?再说了,这个社会本来就是充满着竞争的嘛,你不能说你讨厌竞争,就说这体制不对,这样的话那就太主观了。你现在放眼望去,这个社会上的成功人士,基本上都是从学校的教育体制中走出来的,当然排除小部分人,绝大多数人都是凭借这努力奋斗,这样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傅生见校长一板一眼地说着,全然没在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这两本书上。心想此书好歹也是当年自己拼了性命留下来的,对方看都不看一眼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手舞足蹈跟自己谈论起了制度。
傅生是个明白人,虽然他不明白校长说那些的话是出于什么样的社会背景,但他至少听出校长刚才的的话语在巧妙回避傅生送来的这两本书——这样说话是很漂亮的,一旦说了这样的话,那么傅生还能接什么话下去呢?
傅生见校长这样无休无止地说着,跟当年的周校长感觉完全不同。如果是周校长,他可能还会说一些充满诗意的东西。傅生记得当年最后一次见到周校长,他后悔搞“自治田”的时候没能给学生灌输“民主”的意识,他从单一的种田想到了更远的地方,现在眼前的这位校长哪里有周校长那么诗意?他仅仅是在说着华美却空洞的言语罢了。傅生对于校长的侃侃而谈只感心烦,追问了一句:“那你怎么民主呢?”
李校长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这个词仅出现在宣读教育局发下来的文件上,从来没出现在学校会议室的讨论中。
一番沉默,李贝荣续道:“想现在教育局也下来文件……要求提高学生的民主,法制意识……”
傅生见对方又在说着漂亮而充满逃避的话,只感无趣,拿着两本书自顾走出了校长室。此时在他的头脑里,似乎看到自己当年那一脚,把周校长这样的人都“踢没了”。李校长说得越多,傅生越觉得自己离那个儿时的世界越来越远,感觉自己又一次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次,他像回不了家的孩童,迷了路的青年,找不回童年的老人,愤怒与不甘萦绕心间久久不去。
这一番送书的经历让傅生的心情极差,他不满地回到教室,此时正好杨宏与叶小吉路过,傅生看了眼杨宏,心情有所平复。他与他这位“侄孙子”打了声招呼,可能是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杨宏也向他微笑点头,像是对他映像不错。
傅生问道:“杨宏,我昨天看见一个长得挺像外国人的女的开车送你过来,那人是谁?”
杨宏一听便知道傅生问的是艾丽克丝,介绍道:“你说的是史特琳艾丽克丝吧,她是我爷爷公司的财务总监,私下里跟我爷爷交情也不错。”
傅生其实没什么理由恨艾丽克丝,当年她只是告诉自己周校长的事,并没有怂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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