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和每个人谈一次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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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和每个人谈一次梦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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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有99首诗歌,出自67位台湾诗人之手。”林宜宪解说道。

    “为什么有的诗读起来有点奇怪?”

    “因为很多诗都是用闽南语写的。”

    我便求了他念一首给我听。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响在风里,像弹奏的古曲。

    “坐在这狭小的空间,眺望遥遥远远的,如同故乡所有的,车窗外的灰色天空,而忘怀一切的时候,一个人孤单地成为没有国籍的流浪于异乡的人的时候……”

    这时,远处的太阳成了一个橙红的小点,停靠在木头搭建的凉亭上方。树梢上,不知谁用废旧的易拉罐做了几个小风车,呼呼地转着,一只陶瓷铸的棕色小猫,却趴在树下享受着最后一缕阳光的爱抚。

    车再次开起来的时候,风凉了,我只得摇上窗户。半黑的暮色中,穿过一片片田野,视线里,渐渐地出现了一些矮小的楼房,红绿灯、便利店、加油站;再过一个绿灯,左转,车就停在了一座三层楼的房子前,自家修建的那种。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从一楼的客厅里站起来,拉开门,安静地站在夜色里,看不清脸。

第一部分 那一岸春节(7)

    “那是我爸。”林宜宪解开安全带,开后备厢取我的行李。

    “叔叔。”怯怯地叫一声。

    这位长者发际高,眉心有纹,法令线如刀刻一般清晰,双眼浮肿,眼神犀利,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进客厅,向里走,左侧是楼梯,路尽头是厨房,林宜宪的母亲正在准备晚饭。

    我推门进去,叫一声“阿姨好”。

    阿姨回头,只见她发长至脖颈,略微烫过,面容清秀,戴副银边眼镜,脸瘦长,林宜宪的脸型似乎随了他母亲。阿姨微笑着应答,神色却不大自然。我这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打搅了人家,自然不安,赶紧搜罗了一些寒暄的词句,又拿出从北京带来的杯垫作礼物,可心里还是打鼓似的不安。

    提了包,跟着林宜宪上楼,二楼楼梯口左侧的房间铺了地板,地上是一张床垫,亦有书桌、电脑桌和衣橱。

    “这是我妹的房间,你就住这里。”

    “你妹呢?”

    “她在嘉义做护士,明天才回来。”

    正在整理行李,楼下已经传来了林妈妈的喊声:“吃饭啦!”

    坐下去,桌子上的青菜绿葱葱的,很是惹人喜欢。林宜宪说,他爸爸常年在江浙等地工作,也是近来才退休回家,买了一块地,种了果蔬。家里吃的,都是从自家田地里摘回来的,很新鲜,也没有农药。

    此刻,林爸爸和林妈妈与我面对面坐着,神色里却是说不出的警惕。

    “我们对你是不了解的,但是嘛,我们儿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林爸爸像是准备了很久台词似的,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造出来,话音刚落,他又道:“你从哪个城市来?是记者吗?要做什么采访?问什么问题?哪家媒体的?”

    这一连串问题,顿时让我有种如临大考的紧张,赶紧堆出笑脸解释自己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旅行作者,想做些关于台湾年轻人梦想的采访,连“采访”二字,也说得格外没底气,生怕对面的人起疑,以为我有什么特别动机。南部人,果然对我要警惕得多。斜着眼看一眼林宜宪,人家只顾着吃饭,说话依然是慢悠悠地,也没有替我澄清的意思。后来问他,他只是答:“老人家比较多虑一些。”口气一如既往地温软,我只好作罢。你问我答,便不再多想了。

    第一顿饭吃得很辛苦。林爸爸在大陆工作多年,对许多城市甚为了解,加之他学的是工程,涉猎面广,常问些问题,我也答不上来。他又说起一些地方官员的做派,或许亦是实情,但硬要我作答,就显得有些挑衅的意味。我自然知道林爸爸并不是针对我,更何况我是那个闯进别人家里借宿的人,只是多多少少心里有些委屈,便不再多说话,闷声吃饭。林爸爸的神色里,倒有些小小的得意。

    吃完饭,林爸爸坐回大厅,林妈妈收拾厨房,我上前帮忙,却被撵出来。台湾的家庭本就传统,到南部就更是明显。林爸爸摆出一家之主的做派,端坐在沙发的中心,招呼我:“过来喝茶。”

    我心中黯然:“啊,林爸爸难道还有第二轮……”

    怎料他却对我说:“现在给你的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在我们这里,他们可以完全放心。”顿时,一股暖流下肚,林爸爸似乎也没有了初见时的严厉了。很快,他放我上楼休息,我赶紧打招呼,道过晚安。

    入夜,继续赶稿。夜深时,林妈妈在楼下叫我的名字:“下来喝豆浆、吃蛋糕。”她脸上如水般温柔,“你到我们家,我就把你当自己女儿一样。”

    看着这一大杯浓浓的豆浆,我便开始犯嘀咕:“喝这么多水,晚上要上厕所怎么办?”

    她便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卫生间就在旁边啊。”

    不一会儿,她又送来一杯泡好的罗汉果。又一大杯水……

第一部分 宝岛上的珍宝(1)

    “咦,原来至今还没有去过台南城里面呢。”我手里拿出一张台南地图,才发现这几日在“乡下”玩久了,原来台南这座老城,还未曾到过。

    “好,明天就带你去台南城里,但要骑机车去。”

    骑机车?骑机车好啊!

    出门前,林妈妈千叮咛万嘱咐:“多穿件外套,骑机车风大。”她又找出防晒霜,“要多涂啊,不要晒黑了。”

    “没关系啦,我本来就很黑。”我嫌麻烦。

    “不一样,南部的太阳紫外线是很强的。”

    骑机车的人不是我,我只管坐。但即便是坐在后面,也很得意,感觉是掉进了台湾的老胶片里,要是再唱着咿咿呀呀的闽南语歌,就更绝了。路旁的田野,远方的高架桥,还有那些支着彩色霓虹灯招牌的槟榔店,在我眼里,此时都如梦一样奇幻。但是,林宜宪不是小太保,我,亦不是小太妹,都乖乖地戴着头盔。前面的骑士,开得慢吞吞的,动不动还抱怨一声:“麻烦你往后坐一点,一个人占那么大空间,前面都没有位置啦!”

    逛台南真得骑机车,城里一片“乱”,没有捷运,也不知在哪里坐公交车,路,东窜西窜,分不出东西南北。难怪南部人抱怨:“台北修建得这么好,为什么不好好规划一下台南?”但这个乱哄哄的城,我依然很喜欢。

    在台南第一中学门前拐角的地方,有一家水果铺。那里有我喝过的最甜美的鲜榨菠萝汁。柜台后面的男孩,约20岁,穿一件鲜黄的衬衣,黑色小马甲,头戴一顶黑白格子小礼帽,猜他也是个工读生(打工的大学生)。

    我心情甚好,趴在柜台上问:“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啊!”

    “你的梦想是什么?”

    男孩冷不丁地后退一步,内心斗争了片刻,再走近悄悄对我说:“我最想做的是当服装设计师。”我大口地喝菠萝汁,对这个答案很中意。今天的阳光,和昨日一样灿烂;天,湛蓝湛蓝的,没有一片云。

    去台南一中,不仅因它历史悠久,建于日据时期,更因我所钦佩的电影导演李安亦是从这里毕业的,尽管中学时代的李安对刻板的考试甚为苦恼。日据时期的建筑,在台南有很多,风格很容易辨识,红砖筑成,平滑而宽阔的屋檐,整齐的灰色瓦片,一片片盖上去。拱形回廊,也十分常见。

    春节正值学校放假,校园倒也不关门,只是四处都静悄悄的,园子里一些淡紫色的小花,开得正盛。走廊里,公告牌上贴满了优秀学生的相片,而另一面玻璃内,公布的是2010年考入大学医学系的榜单,从上至下,列着台大、阳明大学、成功大学、台北医学大学、高雄医学大学……再过去则是法律系,学生分成学校推荐、考试分发和个人申请等几类。一面墙上都是一中的骄傲,和大陆的重点高中极为相似,学习成绩总是第一重要的。

    榜单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双手抄在裤兜里。

    “一中的校友?”我有种直觉。

    “是。”他回头,看见我,有些局促。“同学聚会,约在学校见,我提前到了。”他又解释了一番,脸上露出笑来。

    “你是?”

    我便大致作了自我介绍。他很友善,我有什么问题都一一回答。

    “在台湾,大学选专业其实还是比较有倾向性的,比如我所处的那个时代,”他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就很流行电子技术,这和当时台湾电子行业发展迅猛有很大关系。我选的就是这类热门专业。”

第一部分 宝岛上的珍宝(2)

    “现在的学生呢?”

    “现在比较分散。总之,医学啊,法律之类的,考分仍是很高的。”

    他陪我们在校园里逛,也一起拍些照片。分开时我问他的梦想是什么,结果这位电脑工程师答道:“想多赚点钱环游世界。”他说的时候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

    走出校门直直向前走,路边有一家冰店,店很旧了,但一排木瓜齐齐地摆在冰柜上,很是诱人。老板娘是位五官端正的女子,人也和气。

    进店的时候,林宜宪就在身后说:“知道吗?李安上学的时候,他爸爸是一中的校长,现在也许还住在台南呢。”

    我点了一杯芒果汁,林宜宪则要了木瓜牛奶。老板娘从一架形状很奇怪的机器中凿出冰,这机器体积庞大,很像我幼年时在工厂里见过的机床。

    “这是最传统的制冰机。”老板娘一边解释,一边手脚麻利地做果汁。

    我和林宜宪在一旁啧啧称奇。

    “你们刚才说的李安哦,他的爸爸妈妈就住在附近,有时也会到我们店里来呢。”

    “啊,真的吗?”

    “说不定等下在路上就碰到了。”林宜宪接话道。他总喜欢幻想。

    从下午到晚上,这一路走了许多地方,从台南火车站到消防站,再去孔庙、夜市,都是古迹,再进台湾文学馆时,林宜宪看上去明显累了。他在台北着了凉,回台南,这几日又一直带我四处观光,药,有时亦忘记吃,风,倒是总在吹。尤其今天,当了一路机车骑士,他开始咳嗽起来。

    “赶紧去吃饭。”我心里不忍,顺着路找了一家排场很大的小吃摊。我们两个饿得前胸贴后背,桌前摆了满满一堆小盘子,卤肉饭、鱼丸油条汤、卤煮、麻辣烫、炒青菜……三下五除二一扫而尽,这才找回了活力,我又可以开口说话了,林同学貌似也不再咳嗽。

    回去的路上,我对机车旅行已没有了新鲜感。寒冷的风呼啸而过,手脚都冻得发麻,耳朵已经被吹得没了知觉。前面的骑士,很可怜地替后面的乘客挡了风,却被吹得鼻子通红,又喝进了许多凉风。

    这车,也不是林家的。林妈妈有辆橙色的“小马”,却装不下两个大人。我们一早便去宜宪的朋友尚毅家换车,晚上,还要完璧归赵。尚毅的父母,据说开了一家传了两代的面摊,生意甚好,等以后叫尚毅接过来做下去,继承祖业。

    借车的时候,没见到尚毅。他的母亲打扮得很时髦,取了钥匙给我们。晚上还车的时候,换成了尚毅和父亲一直在夜里等着,又一定要我们进去喝了茶再肯放我们走。

    他的父亲听说我从北京来,很热情,连忙搬了凳子坐过来。尚毅便问我到台湾来都做了什么,还有什么安排。我便说明日就要离开了,想去垦丁待一日,但还没有订到旅店,车票也还未买。他连忙道:“我今天刚从垦丁回来,劝你不要去了。”

    “为什么?”

    “现在是春节,大家都开了车去垦丁度假,路上塞得要命,一堵就是好几个小时,再说现在旅馆都是满的,你订不到的。”

    “要不去台东?”据说台东的风景与南部、北部都不一样,中间隔了阿里山。

    “台东不错,你可以去知本。”尚毅提议,又连忙叫他父亲去找地图,“知本的温泉很有名,在山里。”

    “东边的海,和你在其他地方见到的都不一样,那一面是崖壁和巨石。”宜宪补充。

    我当即便定下来,第二日坐火车去知本,再找辆车载我去山里找家温泉民宿。地图找来了,就着昏暗的日光灯,三个台南人给我讲路线。临走时,尚毅的父亲手里抱了一堆冲剂,说是提高抵抗力用的,一定要我带走:“你出门在外,容易生病,这是美国的进口药,药效很好。”

第一部分 宝岛上的珍宝(3)

    我连忙推却,尚毅道:“出门在外,你不要客气。我在日本旅行时,也是得了许多人的照料。”他说得极为恳切,我便收下药,在黑夜里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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