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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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匪王-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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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也和他闲聊:“爷爷,什么叫历史问题?”

他会没好气地说:“什么历史问题?谁都没问题!那个时候容易吗?能活过来的人都没问题!”

我很感谢我在爷爷身边的这段日子,他使我朦朦胧胧地懂得了如何做人。

善有善报,不久,他的善心就得到了回报,我参军啦,明说吧,走的后门——去的就是他当年的老部队。哈哈,孙子接过了爷爷的枪。

。。。。。。

1973年3月,我已满16岁。这时,我正在矿中上初二。这段时间,因林彪事件已经发生,很多事情已开始慢慢在走上正轨,矿中上课还是比较正规的。我的语文非常好,是班里的课代表,写的作文常常被语文教师拿到班上朗读。最重要的是,我是学校宣传队“写戏的”,宣传队的快板、相声、小戏全是我一手创作。

但那个时候学习再好也没有用,因为不会让你自己去考大学。而是要先下乡,而后再由村里“推荐”。矿上的知青一般都是下到枣庄北部的齐村山区,那儿又穷又偏僻。这时,已经传出了洪亮哥馋得偷狗吃被人打伤的事。

不料,喜从天降,我妈妈有一天突然说:“你爷爷来电报了,让你今年当兵去!是他当年的老部队来枣庄招兵,带队的是他当年的一个老部下,那时还是个小队长,外号叫枣孩。”

一听说枣孩,我想起来了,就是当年那个揣着把盒子枪,领着几个弟兄,非要割小日本生殖器,后来又当了土炮队队长的小队长。

到了第三天,就有两个解放军来了我家,年轻的看样子是个警卫员,年纪老的个子不高(难怪叫枣孩),但一身粗肉,一看就是个天生的军人。警卫员介绍说:“这是我们吴团长,特来看看你们。”

那位吴团长一见我,就把我抱在了怀里:“有点像你那位死去的小姑……唉,当年都怪我一把没有抓住马缰绳,不然,你三奶奶也不会……”说着泪就落下来了。

吴团长很干脆,马上就拿出了一张表:“记住,你年龄要多填两岁,并且是以文艺兵的名义招的。”

就这样,我参了军!去了我爷爷当年的部队。那时,部队驻福建厦门。

我参军前夜,家里还发生了一件事,我爷爷写了一封长信,劝我妈妈改嫁。那信我妈妈给我看了,意思是说:新年爸肯定是回不来了,你还年轻,不应委屈自己,新年去当兵,说明孩子已经长大了,新华、新丽亦很快长大,你不要再为了孩子而误了自己。我妈看完这封信,哭了半夜。她让我代她给我爷爷起草了一封回信,首先表示了感谢,同时坚决地说,世荫永远活在她心里,她心里已经无法装下别人……

此后,我爷爷再未提及我妈的事。我妈一人含辛茹苦又带大了我弟和我妹,现正幸福地安度晚年。有时在济南我这儿,但大部分时间在枣庄我弟弟和我妹妹处。

这兵我一当就是5年!主要是在团宣传队搞创作(后到师宣传队)。我创作的很多节目在福州军区会演中得奖。但我并不满足这些,我开始偷偷地写小说,写了就偷偷地投给当时的《解放军文艺》。1975年的时候居然有一篇短篇被采用了,我一下成了师里的“名人”。

已经当了师长的枣孩决定提我当干部。他到处夸耀:“怎么样,老子带来的兵,我老团长的孙子,大才子一个,哈……”

但是,我却决定要复员回地方。因为那时我就决定,这辈子就写小说了,哪怕写不好!因为干别的我更不行。就我这性格,当官半天就得下台!

枣孩师长听了,大怒:“你他妈的写书写傻了吧……”就差没扇我耳光了。

我耐心地给他讲我的想法,并强调说,要想写好小说,最好回地方,在部队受的约束太大。

他没办法了,说:“这样吧,我还是写封信问问老团长,咱都听你爷爷的。”

你猜怎么着,我爷爷说:孩子大了,由着他吧。一招鲜,吃遍天。也许他是对的。

就这样,1978年3月,我复员回了地方,并如愿以偿地干了专业创作。

如果不是我爷爷支持了我当年的决定,我在部队也许最多混到团级,最后还得转业。

第六部分

第58章

改革开放了,“国民党”回来了

“文革”的梦魇终于醒了,翻天覆地的改革开放开始了。

在这个新的历史时期,我爷爷又遇到了几件大事。这几件大事,最重要的既不是他稀里糊涂地又被请回了县政协,并官升政协副主席(兼文史资料编辑室副主任,负责沂蒙自清末民初以来的所有大事的编纂工作),也不是在他的鼓动下,祈安哥率先成为了沂蒙县的第一个个体运输户,并第一个成为了县里的首富。而是关于我叔叔王续荫的消息,以及他所捐助的一笔巨款。

而其间,又发生了一些戏剧性的故事,凸现了我爷爷晚年的独特性格。

。。。。。。

大约是在1983年的6月前后(我记得天已经很热了),我又接到了爷爷打来的长途。

“爷爷呀,又是什么重要的事呀……”那个时候,长途是很贵的,没有什么大事急事,他都是写信。

“你猜猜……”又是一个你猜猜,人老了,也变得像小孩一样了。

“该不是把个副字给您去掉,让您当政协主席了吧?”

“没正经,好好猜,比这个喜气大。”

上次他打长途来,说的就是县里突然让他当县政协副主席的事。说县里、地区认为他是正儿八经的“国宝”,让他重返战斗岗位,并在城里给他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

“你说我干不干?”当时他曾来电话征求我的意见。

“有什么实际工作吗?”我关心的是这个。

“说是让我负责编写自清末明初以来的……”我爷爷将让他干文史资料副主任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干!这是好事!您老人家可秉笔直书。您是历史的见证人呀。”

“其实我也想干。嘿嘿。”

就这样,以他为主,这个文史资料写作班子很快组成了。他们撰写了大量的文史资料,如《沂蒙地主佃农关系考》、《沂蒙土匪史》、《沂蒙“乡村建设”实验报告》、《抗战初期的沂蒙各界现状》、《国民党沂蒙抗战史》、《八路军奋战在百里沂蒙》、《沂蒙人民支前忙》、《土改中极左路线的严重后果》、《还乡团在沂蒙的暴行》、《沂蒙的镇反和三反五反》、《难忘当年大炼钢》、《“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的沂蒙》、《沂蒙“文革”十年浩劫史》等等。如今,这些史资有的已公开出版,有的内部发行。

还有一次,他打来长途,兴冲冲地说,又有件重要的事让我猜。

我猜了半天没猜着。

他就在电话里骂我:“还作家哩,这都猜不出来。告诉你吧,我要支持你祈安哥成为咱县里的第一个个体运输户。”

“哟,这事可要谨慎。”

“放心,我瞅准了,邓小平是真干,这是机会,谁逮着谁是……”

但接下来的消息,却让我大半年没睡过一次安稳觉。

“哈哈,凭我的关系,我给你祈安哥贷了三万元的款。”

“啊!”当时我差点没尿了裤子:“爷爷,这可是有风险的呀。还不上咋办?”

老头子却嘿嘿一笑:“不懂了不是?共产党的钱,就那么回事。书记、县长都在贷,还上就还上了,还不上也没见割谁的肉。嘻嘻……”

好在,以后这笔钱很快就还上了。祈安哥也很快富了起来。任何人没想到的是:他富起来以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超生,他生了一个又一个,每生一个,上边就罚他的款。罚多少?拿去,祈安哥眉头都不皱一下,马上点钱。每到这时,他反倒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哼,老子别的法没有,我就是多生,你能怎么的?!”这一手也真够狠的,超生不犯法,你不能抓他坐牢,更不能杀头。

。。。。。。

那么,这一次又是什么重要的事了呢?

我猜了半天,猜不着,有点烦了:“爷爷,我正写长篇哩,别烦我好吧……”

“跟我撇,是不是?不行,你就得猜!”他那边还一点也不放松。

“要不就是您又找了个老伴,我祝贺您爷爷,我们平时又不能照顾您……”

“瞎扯,这事还用你操心。”老头子自信着哩。

原先和我爷爷一块生活的郑寡妇不久前也去世了。不过,到死,他们也没去扯结婚证。我爷爷一直认为“少年夫妻老来伴”,老人嘛,图得是个互相照顾,扯不扯证的没劲。虽然没扯证,但我爷爷待她不薄,帮她的儿子盖了两间房娶了媳妇。

“是刘奶奶还是王奶奶,还是张奶奶……”我听说最近又有好多人帮他找老伴。他吧,要求还挺高,人要利索,懂得互相体贴。年龄不能超过60岁!他说是这么说,实际还是专捡年轻漂亮的。

“是你刘奶奶,好了,别操我的心了……”

噢,是那位刘奶奶。以前听我爷爷在信中介绍过,说她是位小学教师,老伴病故,年龄是53岁!

“过得还好吧你们……”我总是想多问问。

“好不好的全在我,告诉你。好着哩。”我爷爷有点不耐烦,“快猜呀你……”

我被憋极了,大声吼道:“行,我猜。台湾解放了!国民党完蛋了!”

没想他高兴地大叫一声:“好,离题不远了!”

离题不远了?这叫什么事?我反而再也猜不下去了:“爷爷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怎么回事?哼哼,‘国民党’回来了!”他吼道,说不上是气,还是爱。

“什么?您说什么?”我一时如坠云雾之中,当年驻守厦门前线,防的就是国民党回来呀。

“是国民党,也就是咱们家的‘国民党’,你叔叔,王续荫大部长,这个王八羔子;一走40多年啊……”老人家放声大哭起来。

终于我明白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随着大陆改革开放的发展,两岸关系有所松动。双方开始了互找亲人的活动。

于是,我也不由自主地大哭起来:“爷爷,您老别激动,这是好事呀……”

我爷爷仍在语无伦次地骂着:“……这个王八羔子,他还活着,这40多年来,谁知道我心里……是多么想他呀,想他还又不敢说,只好说他打仗死了……可谁想到,这个王八羔子还活着,来了信,也来了电话。呜……”伤心的哭声更大了,“这个王八羔子还活着,这个王八羔子也长得最像我……”

为了止住老人的哭嚎,我只好想法子逗他:“爷爷,您别骂我叔叔,他要是王八羔子,那他是不是也有小王八羔子……”

这一下,终于让老人不哭了:“有有有,在那边我还有两个龟孙,一个男龟孙,一个女龟孙,哈哈,都是大学生……”

噢,我知道了,叔叔有两个孩子。哈,我有堂兄妹了:“好呀,爷爷,您一共有五个龟孙孙了……”

扑哧一声,我爷爷笑了:“龟孙,不愧是作家,会逗爷爷我开心。”

第六部分

第59章

托到蒋经国(1)

你能托到蒋经国,我却见不上邓小平

骨肉分离40多年,理应立即团聚,以诉相思之苦,以享重逢之乐。但此事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却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时海峡两岸民众的往来,远不像现在这样方便和便捷。

结果是理应的团聚,最终泡汤。我爷爷还差点被气了个半死。

大约是在上个电话后的第三四天,我爷爷又来了个电话,语气挺急的,让我无论如何回趟老家,说要商量件重要的事:你叔约我在香港见面。你来帮我拿拿主意,办办有关手续。

我一听就挺生气:“我叔也真是,哪有老子去见儿子,他要来看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回大陆。”

我爷爷耐心地解释说:“你又外行了不是?那不是台湾方面不允许吗?你叔要不是已从军界退了休,他连跟我通信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就不错了。据说,这还要托得蒋经国的后门呢。”

“托蒋经国的后门,吹吧?”

“放肆,哪有这么说你叔的。”老人袒护起了他的儿子,“你叔生性憨厚朴实,不是那种瞎吹的人。他寄来的照片里有和蒋经国合影的……”

我一听这话,马上肃然起敬:“哟,那我叔还真是个人物。”

什么也别说了,立马回家。那时交通还不是很方便,但走临沂,再向北拐,当天还是能够到沂蒙的。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天傍黑的时候,我终于到了爷爷在县政协大院的新家,新家在三楼,为的是照顾他(当地顺口溜:一楼脏,二楼乱,三楼住的是高干)。

一进门,我爷爷信中所介绍到的刘奶奶(那位退休的小学教师哟,不要搞错呀)已经给我做好了晚饭。刘奶奶中等个,一身的书卷气,话不多,总是笑眯眯的,对我特别亲,就好像我是她的亲孙子,她给我准备的晚饭很丰盛,其中就有煮好的老鹰崮的土鸡蛋。捣好的蒜泥也用香油和醋拌好了(自然又被我爷爷放了姜)。我照样是只吃蛋白不吃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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