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匠情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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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匠情挑-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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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水,”我看着她的脸,说道。“不会让你觉得难受的。”她咬着嘴唇,手放在腿上坐了片刻,偷眼看着她的手指,越来越不安了。最后她说道:“我觉得汤里有点油……” 
好,与其坐那儿眼睁睁看她着急,还不如到她卧室里帮她拿双干净手套, “让我来,”我边说,边帮她解开手腕上的钮儿。尽管起初她不让我碰她脱了手套的手,但很快——因为我说我会很小心——她就不介意了。   
如果她指甲长了,我就用她的一把银剪刀帮她剪指甲,那剪刀形状象只飞鸟。她指甲很软,非常干净,长的也快,有点象小孩指甲。我剪的时候,她有些畏惧。她手上肌肤很光洁——不过,象她身上肌肤一样,光洁的不正常。每次看到,我都会联想到一些东西——粗糙的,或尖利的——会在她身上留下印记或伤害的东西。看她把手套戴起来,我会觉得很安慰。 
剪下的指甲屑掉在我腿上,我收集起来,扔到火里。她会站在那儿看着指甲屑变黑。我把梳子和刷子上的头发清理出来,丢到火里时,她也会这么看着,皱着眉头,看着那些头发在煤火里象虫一样扭动着,伸展反转,变成灰烬。   
在布莱尔,因为没什么新鲜事值得注意,老待在屋子里,所以你看到的都是诸如轻烟、浮云之类的事物。   
每天我们散步到河边,去看河水涨落。“到秋天,就发洪水了。”莫德说道,“芦苇都淹没了,我不在乎这个,有的晚上,水面飘起白色水雾,几乎要飘到我舅舅的房子这边……”她战抖着,她总是说“我舅舅的”,她从不说“我的”。 
地上土质松软,踩在鞋底,她说道:“小草多脆弱啊!我想河水会结冰的,我想河水已经结冰了,你看到河水在挣扎吗?它想流过去,可是寒冷不让它流。你看到了吗?苏?这里,芦苇中间的?”她蹙眉凝望。看到她神情变化,我说道——跟那个汤一样:“那只是水,小姐。” 
“只是水?” 
“褐色的水。” 
她目光闪动。 
“你会冻着的,”我说道。“回来吧,我们回家。我们出来时间太长了。”我挽起她的胳膊。我想也没想就这么做了;她胳膊还有点僵硬。 
不过后来,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她又挽起我的胳膊,她自己也没那么僵硬了,这之后,我觉得我俩自然而然地就手挽手了……我也说不清。   
稍后我觉得有点纳闷,想回想一下。可那时,我只注意到哪次我们分开走,哪次我们一起走。 
反正,她只是个姑娘,他们都称她为女士。她只是个从不知乐趣为何物的姑娘。一天我收拾她的裙子,在裙子里找到一副纸牌。她说她觉得那肯定是她妈妈的。她认识牌,不过也仅此而已——她称J为骑士!——于是我教给她一两个镇子上的小游戏——全四牌和Put。开始我们用火柴和塞子做筹码;后来在另一个抽屉里又发现一盒小筹码,筹码是用珍珠母做的,做成小鱼、菱形和新月形;这之后我们就用这些筹码玩了。珍珠母拿在手里;感觉特光滑特凉爽——我是说我的手,莫德的手当然一直戴着手套。她出牌时,牌码得很整齐,新出的牌边边角角都跟上一张牌对齐。玩了一会,我也开始学她这样放牌了。   
我们边玩边聊。她喜欢听我讲伦敦。 
“伦敦真有那么大吗?”她会问。“那儿有戏院吗?还有那些——应该怎么说?时尚馆?” 
“有餐馆,各种各样的店铺,还有公园,小姐。” 
“公园?跟我舅舅的公园一样?” 
“有点象,”我会答道,“不过公园里挤满了人,当然——小姐,你大?还是你小?” 
“我大。”她出了张牌。“——挤满了人,刚才你说?” 
“我更大,瞧。” 
“你玩的真好!——真的,你说,挤满了人吗?” 
“当然,不过里边很黑。你要吗?” 
“很黑?真的吗?我以为伦敦象他们说的那么辉煌明亮,灯火通明——我想——瓦斯灯?” 
“钻石形的灯!”我说道。“戏院里和会堂到处都是。你可以在那儿跳舞,小姐,特别是晚上——” 
“跳舞?苏?” 
“跳舞,小姐。”她神色一变,我放下牌。“你喜欢跳舞,对吧?” 
“我——”她脸红了,垂下眼帘。“我从没学过跳舞。你觉得,”她抬起眼说道,“我可以成为,在伦敦,如果我能去那儿,”她赶紧加了一句,“如果我能去那儿,你觉得我能成为一个伦敦女孩——不跳舞的伦敦女孩吗?” 
她手按在嘴唇上,很紧张的样子。我说道:“我觉得你可以的。不过你不是喜欢学新东西吗?你可以找个舞蹈老师。” 
“我可以吗?”她看上去有些拿不定主意,摇了摇头。“我不确定——” 
我猜到她在想什么。她在想绅士,如果绅士知道她不会跳舞,他会说什么?她在想伦敦那些跟绅士周旋的姑娘们,她们都会跳舞。我看她颇为烦恼。于是站起来说道:“看这儿,这很简单,瞧——” 
我走了几个舞步给她看,然后拉她起来一起跳。她站在我臂围里,僵硬地象根木头,不知所措地盯着自己的脚。她拖鞋碰到土耳其地毯。我就把地毯卷起来,她活动起来更自如了。我先带她跳了一段快步舞,然后是波尔卡。我说道:“看,现在我们飞起来了,感觉到了吗?”她紧紧抓着我的衣服,衣服都快被她扯破了。   
“这样,”我说道。“现在,我是个绅士,记住。当然,跟真的绅士一起跳舞,更好玩——” 
这时她脚下又跳错了,我们朝不同的方向旋转着,分别跌到椅子里。她手放在身旁,呼吸急促。   
她兴致很高,面色潮红,裙子象荷兰姑娘的裙子一样铺开了。 
她看到我的目光,笑起来,尽管看上去还有点胆怯。 
“到伦敦,”她说道,“我就能跳舞了,我能吗?苏?” 
“你能的,”我说道。说这话的那一瞬间,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又拉她起来跳舞。跳了一会,我们停下来了,她有点冷,就到壁炉前烤手。我就记得这么多,当然,她不会记得这些。   
因为,我知道她的命运——我非常清楚她的命运,而我正在把她推向那命运!——或许我对她命运的了解,就如同你了解某个故事或某出戏主人公命运一样。她的世界如此怪异,静谧,封闭,倒显得外面世界——外面那个寻常的、两面三刀的世界,我置身其中,身边是猪头晚餐和酒杯,萨克丝贝太太和约翰。威儒微笑着憧憬我将如何挥霍绅士骗来的钱——显得这个世界好象无比险恶,但事已至此,再谈险恶毫无意义。   
一开始我就叮嘱自己,“绅士一来我就如此这般,”;要么,“他一把她关进疯人院,我就如此那般。”可是我这么说了,再看到她;她这么单纯,这么善良,这些想法就都抛到九霄云外了,我会给她梳头,给她拉直裙子腰带,直到我死。   
我并不是觉得歉疚——没那么内疚,也不是那会儿。我就是觉得,既然我们一下投入这么多时间,那么对她好点,别总想着要把她怎么样,这样比把一切都计划好,再时刻感受计划的残忍要令人舒服些。   
当然,她不一样,她感受不到这些。她喜欢聊天,可也更喜欢一言不发,喜欢想心事。她一想心事,我就能看到她神色变换。晚上我躺在她身边,感觉到她辗转反侧,心神不定——黑暗里,感觉到她暖和过来了,说不定还脸红了;那我就知道她在想着绅士,计算着他多久才到,忐忑着他是否也在想着她。——我告诉过她,他也想念着她。可她从不说起他,从不说他的名字。只有一两次,她问起我的老姨妈,就是他所谓的保姆。我希望她不要问这些,因为一说起这位姨妈,我心里想的都是萨克丝贝太太,这令我非常想家。   
然后就是那个清晨里,我们知道他要回来了。 
那是个平常的早晨,莫德醒来了,揉着脸,神情不适——或许那就是人们说的,一个前兆。只是我后来才想到这个。当时见她恼火地揉着脸,我问道:“怎么了?” 
她张嘴,“我想我在长牙,”她说道,“有个小尖顶着我。” 
“我看看,”我说道。“哦,是有点儿尖,” 
“比毒蛇的牙还尖?”她问道。 
“要我说,我会说比针还尖,小姐。”我答道。我到她针线盒里拿了个顶针,一个银顶针,跟那把飞鸟样的银剪刀配套。 
莫德摸着自己的下巴,“你知道有谁被蛇咬过吗?苏?”她问我。   
你该说什么?她脑袋里老想这种事。可能这就是乡村生活。我说我不知道。她看看我,又张开嘴,我套上顶针,用顶针帮她磨那颗尖牙。我见过好多次萨克丝贝太太帮婴儿们磨牙。——当然,婴儿会挣扎躲闪。莫德安静地坐在那儿,粉红的嘴唇张着,脸向后仰着,眼睛开始是闭着的,后来又睁开了,看着我,面颊微红。她喉咙起落,咽了一下。在她呼吸间,我手指潮湿了,她眼皮阖动,望着我的眼睛。   
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我俩都跳起来了,我退到一旁,来的是个礼宾女仆。她托盘上有一封信。“莫德小姐的信。”她说道,行了个屈膝礼。我看着自己的手,立刻明白那是绅士的来信。我的心一沉。我想莫德也有同感。 
“信放在这儿,好吗?”她说道。然后又道:“把披肩递给我,好吗?”她脸上红晕已褪,只有我手指按过的地方还有一点红。当我帮她披上披风时,感觉到她在发抖。   
我观察着她,若无其事地走进她的房间,收拾书和垫子,放回顶针,收好针线盒。 
我看她把信翻过来,摩挲着——当然,她戴着手套,实际上没摸到信。她偷望了我一眼,手放下来——还在抖,而这显示出一种漫不经心,意味着这封信对她来说无所谓,并不是重中之重——她摘下一只手套,手指伸进信封封口拿出信,用没戴手套的手拿着信纸,开始读信。然后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拿起一个靠垫拍打着灰尘。   
“好消息,是吗?小姐?”我说道,我觉得我该这么说。 
她踌躇着,答道:“非常好——我意思是,对我舅舅来说非常好。瑞富斯先生从伦敦来的信,你猜怎么着?”她微笑着。“他明天就回布莱尔!明天!”一整天她都挂着笑,那笑容象画上的颜料一样。   
下午从她舅舅那儿回来后,她没有坐下来做针线,没出去散步,甚至不玩牌,她就在屋子里度来度去,有时站到镜子跟前,揪揪眉毛,摸摸她那丰满的嘴唇——几乎没跟我说一句话,也几乎没看我一眼。   
我拿出纸牌自己玩。我想起绅士,他在蓝特街的厨房里抽出K和Q,把我们带进他的计划。又想起达蒂,她妈妈——淹死了,我见过她用纸牌算命,算过好多次。   
我看看莫德,她对着镜子做着白日梦。我说道:“你想知道你的未来吗?小姐?你知道你能从纸牌上了解未来吗?”   
听了这话,她目光从镜子里自己脸上移开,转过来看着我。停了一下,她说道:“我以为只有吉普赛女人会干这个。” 
“好,不过别告诉玛格丽特和斯黛尔太太,”我说道。“要知道,我奶奶是个吉普赛公主。” 
当然,我的祖辈可能是吉卜赛公主,我就知道这些。我把牌收起来,递给她。她犹豫着,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裙摆铺开了,说道:“我该做什么?” 
我告诉她,她得闭上眼睛一分钟,想想心里最想知道的事,她依言行事。然后我说她得拿着牌,抽出最上面的七张牌,正面朝下放桌上——我记得达蒂的妈妈就是这么玩的,也可能是九张牌。最后,莫德抽了七张牌。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现在,你真想知道你的命运吗?” 
她说道:“苏!你吓我!” 
我又说道:“你真想知道?你得听从命运的安排,不满意这张牌而要求另选一张的话,会带来厄运的。你得保证尊从命运在这儿的指示。” 
“我会的。”她轻轻地说道。 
“好,”我说道,“我们面前这些牌,就是你的一生,让我们看看第一张。这些牌代表你的过去。” 
我翻开头两张,第一张是红桃Q,第二张是黑桃三。我知道这两张牌,因为她紧闭双眼正襟危坐时,我挑过牌。我想谁换到我的位置上都会这样。 
我研究了一下,说道:“嗯,有个好心又美丽的女士,瞧,分离,然后开始抗争。” 
她大睁着眼睛,手放到喉咙上,“继续,”她说道,此时她面色苍白。 
“让我们看看,”我说道,“看下面三张牌,这代表你的现在。” 
我神秘兮兮地翻开牌。 
“方片K,”我说道,“有个严厉的老绅士,梅花五,干渴的嘴,黑桃J——” 
我顿了顿,她朝我凑过来。 
“是什么?”她问道,“骑士?” 
我说是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年轻人,他心地善良;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低声说道:“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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