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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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往事-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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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迪里娜的自我介绍,热依姆脑子里悬挂多时的一个大问号,顿时浮现出来:“迪里娜姐姐,我跟巴郎子坐牢的这一年多,是你在暗中保护我们娘儿几个吗?还有那天,叛贼带我们去城墙时,在大街上我们被马拉着,是你和那谁救了我们是吗……” 
迪里娜低着头微微咬着嘴唇,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她深情地拥着热依姆的肩头,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和手臂,说:“热依姆,你是我的好妹妹。姐姐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可是现在还不能说。相信总有那么一天的!就像你说的,这天底下只有好人和坏人,你只要知道姐姐永远都不是坏人……” 
“我相信,迪里娜姐姐,我相信你的!”热依姆说。 
迪里娜眼里涌出热泪。她告诉热依姆和李翠莲,当晚她就要离开库车。她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把李翠莲郑重托付给了热依姆,然后转眼间就消失在月光底下。从此,李翠莲就在热依姆家住了下来。 
从迪里娜和李翠莲的嘴里,热依姆知道了伊玛木这许多年来的很多事——他在内地的漂流,他和李翠莲的相遇相恋乃至私奔,他过去在哈密时的种种情况……还有,伊玛木和李翠莲最后一次离开哈密,既没有回库车,也没有去伊犁,而是去了乌鲁木齐。伊玛木心心念念放不下的,还是关家那两个孩子。他记得关大良曾经说过,在乌鲁木齐还有老母亲和一个妹妹,两个孩子偷偷离开自己之后,肯定是去了乌鲁木齐的奶奶和姑姑那边。伊玛木带着李翠莲直奔乌鲁木齐,希望能找到两个孩子,把他们带到库车亲手交给热依姆,否则自己这一辈子就不能安宁。谁知他们到了乌鲁木齐,根本就找不到孩子的下落。两口子在那边折腾了半年多,最后生计无着,伊玛木投到清军营伍当了一名军士。在伊玛木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年迈的父母双亲和妹妹热依姆,不知如何回乡面对亲人,便一天一天挨着,期望清军打下库车,或者还有一些将功赎罪的机会。为此他一直无声无息,隐没在千军万马之中。他明知鄂对和外甥鄂斯满就在军中,却迟迟犹豫着不去相聚。然而库车攻城时,他多少年来苦苦等待的,竟是热依姆被霍集占灭绝人性的欺侮!他忍无可忍,带着军营中几位生死之交,迎着敌人密密麻麻的箭矢冲了上去…… 
悲痛种在了这个苦难的女人热依姆身上,它们在时光的沐浴下一天天地滋长,就像李翠莲肚子里的孩子,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热依姆那份刻骨的心痛。 
所有这些惨痛的悲剧,都是大小和卓一手造成的。热依姆拉着鄂斯满的手说:“我的巴郎子,你这一辈子都要记着,天底下只有好人和坏人,穆斯林和异教徒里都有好人和坏人。博罗尼都和霍集占,是咱们不共戴天的仇人。这样的人不除,天下人就没有好日子过!”她打算等到李翠莲生产之后,自己还要去清军找鄂对。她估摸着,那时清军可能要攻打喀什噶尔和叶尔羌了。她熟悉那些地方,她要和丈夫一起,帮助清军捉拿博罗尼都和霍集占。   
困守“黑水营”(1)   
这时候兆惠将军所率领的清朝大军,仍在乌什整装待发——一则由乌什去往喀什噶尔,要经过数百里险峻的山路,极其难行,劳师远征是兵家的忌讳;二则指挥喀什噶尔几万人马的博罗尼都又心神摇摆、举棋不定,所以霍集斯提议兆惠将军,清军大部队可以直接往南,经过巴尔楚克,进军叶尔羌,首先解决了霍集占,然后回师喀什噶尔,再攻博罗尼都。并且,霍集斯让儿子色提巴尔第随军前往,为兆惠将军的大部队引路。 
兆惠将军从正反两面仔细掂量霍集斯的提议,在营帐中踱过来踱过去,大半夜举棋不定,不能作最后的定夺。 
半夜时分,一份漆封的急件突然神秘地送到了帐中。这一次与往日不同,看上去并非皇上的手谕,但那口气却很硬: 
“……霍集占兵弱宜攻,谨防喀什噶尔增援并和阗六城维吾尔人附逆,可速派鄂对伯克前往招抚,不得有误。” 
兆惠觉得信中所提示的情况的确很有道理。大小和卓的人马就是维吾尔民众,何不发挥鄂对伯克在维族民众当中的声望,招抚和阗六城。这就等于防患于未然,无疑是克敌制胜的上之上策。而信的开头“圣上明示”的话,好像一切都是经过皇帝许可的意思。 
天色微明时,兆惠将军将参赞、领队大臣及鄂对等人一并召到帐前,定下了自己的决心:清军大队人马在乌什备足一个月以上的干粮,在色提巴尔第伯克引导下,挺进叶尔羌;噶岱默特伯克与副都统爱隆阿,率领三百兵马在喀什噶尔通往叶尔羌的要隘设防,阻止大和卓伯罗尼都对叶尔羌小和卓霍集占的增援。鄂对伯克与兆惠将军的侍卫噶布舒、齐凌扎卜等人,取便道昼夜兼程赶往和阗,招抚和阗及其所属的哈喇哈什、玉陇哈什、塔克、齐尔拉、克拉底雅五城维吾尔族民众,不让他们蒙受大小和卓的欺骗而附逆。 
正是这道军令,进一步奠定了达吾提祖先鄂对伯克的一世英名以及这个维吾尔家族的百年辉煌。而乾隆皇帝大加褒奖的、紫禁城里那永载青史的“全守卓越”四个斗方大字,也正是从这里起笔的。 
在达吾提的祖先鄂对伯克等人率兵南下和阗前后,喀什噶尔的混乱达到登峰造极。已经连续一个多月,这个巴掌大的小城镇整天昏天黑地,满街的奔马烟尘滚滚。几乎所有人家都挤满了大小和卓的兵丁,喧闹声与叫骂声不绝于耳。这使得即便住在城外别墅的博罗尼都,也时刻感到心神不宁,每天晚上都要从睡梦中惊醒好几回。 
自从与弟弟霍集占谋反之后,他就始终无法摆脱压力的困扰,但每次他的最后选择还是与那个被自己诅咒了千百次的弟弟合作下去。其间,他选择着,也叹息着。 
这次也一样。在决定与霍集占分城把守的时候,博罗尼都已知道清军肯定会攻打叶尔羌,只要他闭上眼睛不管,霍集占三天都守不住。 
然而,他终究闭不上自己的眼睛。兆惠将军的清军队伍还没有到巴尔楚克,他就急急忙忙亲自带了三千骑兵、两千步兵,从喀什噶尔出发,赶在噶岱默特和副都统爱隆阿设防前,增援到叶尔羌。 
博罗尼都到了叶尔羌,第一件事就是坚壁清野。他让老百姓把叶尔羌城郊的庄稼,全都收割得干干净净,然后,又将城郊的维吾尔人,统统赶到了城里,在面向乌什方向的城东北五六里地戈壁高坡上,筑起高台并派重兵把守。 
1758年10月6日,兆惠将军所率领的清朝大军开到了南疆古城叶尔羌。 
清军铆足了劲儿,一到叶尔羌就开始围攻。前锋部队几个回合,夺占了大小和卓的好几座高台。这一天,清军与霍集占的守军从凌晨一直打到黄昏,三次交锋,三次得胜。霍集占招架不住,只好下令把队伍撤退到叶尔羌城里。 
这个不大不小的挫折在大小和卓之间砍了一刀,两人互有怨言。 
博罗尼都有了回头的意思。他第一次皱着眉头对弟弟说:“我看算了吧,这个仗要再打下去,只会让维吾尔人送死。看来兆惠跟雅尔哈善不一样,不是好对付的,过去阿睦尔撒纳那么滑头,也没有逃过他……”   
困守“黑水营”(2)   
“别提阿睦尔撒纳……”小和卓霍集占一脸不开心,“你从喀什噶尔跑过来,说是增援我,一个回合也没有和清军交手,开口送死、闭口送死,当初你要这样想,还拉个啥队伍嘛!” 
“拉队伍也是你要拉的嘛!”博罗尼都生了气。 
霍集占拼命压住心中的怒火,叹口气:“算了,你给我守着叶尔羌城吧,迎战的事还是我去对付。到现如今这个份儿上了,咱俩争这些还有啥意思!” 
“我提醒你,城南的牧群要小心……”博罗尼都已经习惯于霍集占的轻慢,关键时候该说的话还不能不说。这兄弟俩有点怪,博罗尼都似乎一直由弟弟推着往前走,但事实上,他更希望自己成为南疆的巴图尔汗。 
博罗尼都判断事物往往是精准的,为此,霍集占没法含糊他。清军队伍中马匹奇缺,这是兆惠将军最感到头痛的事,而大小和卓拥有数量可观的牧群。有了上好的马匹,行动起来就利索得多了。博罗尼都已经留意到:兆惠在清军队伍刚到叶尔羌外城时,就派出大批侦察兵,打探霍集占的牧群。这个动向,早就引起博罗尼都的警觉,而霍集占似乎一无所知。 
兆惠将军不久就掌握了确切情报:大小和卓的牧群安置在叶尔羌城南的英额齐盘山。 
这消息让兆惠将军着实喝了几口小酒儿。在大军到达叶尔羌的第七天,他亲自带领一支部队绕到叶尔羌城南,试图直奔英额齐盘山,来一个出人意料的大包抄。 
清军队伍来到叶尔羌城南,没想到面前出现了一条滚滚奔流的大河。据当地人介绍,这条河名叫泽勒普善河,是从昆仑山上流下来的,支流纵横,宽窄不等,在叶尔羌地区形成水网,许多河道常年水流湍急。 
英额齐盘山及大小和卓兵丁的营帐,都扎在泽勒普善河的南岸,河上只有一座木头桥,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兆惠攻剿心切,立刻下令清军从桥上冲过河去。谁知小桥很不结实,加之清军动静过大,只冲过去四百多人,桥便突然断塌,稀哩哗啦当场掉下去几十个人。 
霍集占的队伍一看机会到了,立刻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河两岸的清军拼命抵抗,且战且退,死伤很严重。兆惠将军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下令收拢部队,过了河的将士纷纷泅水回到泽勒普善河北岸,与大部队汇拢一处,继续抵抗。 
这时,小和卓霍集占的人马越来越多,光是骑兵就有一万多人。霍集占的马队倚仗着四个蹄子,到处横冲直撞,而清军大都是步兵,队伍一次次被霍集占的骑兵冲散,最后兆惠把铜锣都敲破了,才勉强收拢起三千多人马,退到泽勒普善河一条支流喀喇乌苏河的南岸,凭借着泽勒普善和喀喇乌苏这两条河流的屏障,在两河夹角里扎下营盘,并且在缺口处挖掘深壕,这才把霍集占那些疯狂的骑兵给挡住了。 
兆惠将军利用这个特殊的地形,扎好营盘,固守下来。因为喀喇乌苏支流在维语里是“黑水”的意思,所以兆惠的这个营盘称为“黑水营”。 
天色将晚,小和卓霍集占的队伍隔着河水没法再攻,也在“黑水营”的外围隔河扎下营帐。他们掘壕筑垒,起立高台,对“黑水营”中的兆惠将军形成包围之势。一场漫长的历史性对峙就这样拉开序幕。 
这是1758年的10月13日,达吾提的祖先鄂对等人正在接近和阗六城,噶岱默特伯克的三百兵马也早已经到达指定位置,而主攻的大队人马却陷入被困的境地。世事变幻有的时候真令人难料。 
兆惠将军从一开始似乎就想到了结局。他命令所有部属,把身边的粮食全部集中起来,统一分配,仔细计划省俭着用,做长期坚守的准备。 
一连七八天时间,和卓叛军想不出攻破黑水营的高招,只好爬到高台上向清军营地胡乱放枪放炮,因为距离太远,也打不着什么。第九天,霍集占突然想出一个“水攻”的办法,让兵士们跑到泽勒普善河和喀喇乌苏支流的上游,将堤坝掘开几个大口子,引水冲灌清军营帐。因为营帐坐落在一个斜坡上,结果此举毫无效用,冲进营帐的水很快就流走了,只是弄得遍地水漉漉的,不便于人马行动。兆惠便发动将士们在营区挖出两条引渠,让灌进营帐的水顺着引渠缓缓流淌,这样,霍集占费了很大劲,不但没有造成清军的水灾,反而给将士们用水提供了方便。   
困守“黑水营”(3)   
水攻不见成效,霍集占一筹莫展,想到了偷袭。没想到,清军对这一招早有防备,他们将营帐周围全都用树枝做成屏障,队伍就埋伏在树枝后面,霍集占的叛军施放鸟枪时,枪弹都打在树枝上,不但对清军丝毫无伤,反而让清军从树枝上得到了大批的枪弹,反过来又作为回击叛军的武器。 
从被围困开始,兆惠将军就判断朝廷的援兵迟早必到,只是援兵路途遥远,时间可能比较长。所以他就采取拖延时间的办法,实际上是把和卓队伍拉住不放,能拖延一天就多一分胜利。他下令,每天只给将士们开两顿伙,要想吃到第三顿饭,就到对面霍集占的队伍上去动脑子。这道命令一下来,那些年轻的领队大臣心眼儿都活了,差不多有十来天时间,清军的索伦、察哈尔、绿旗营官兵,几乎天天趁着敌军松懈的时候,找准机会主动出击,以攻为守,对霍集占的营地狠狠打一下,抢来一批粮食和马匹,弄得霍集占的队伍不敢贴近“黑水营”。而这时候传来消息,清朝已经命舒赫德和富德二人,率领万人大军从乌鲁木齐出发,昼夜兼程赴援“黑水营”。 
大和卓博罗尼都不能不说话了,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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