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祝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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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祝东风-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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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的手停留在半空,愣愣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她盯着池杳冥,看他慢慢垂下了眸子,咬牙道,“你是个混蛋。”却依旧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身旁,接住他软下来的身子,青年眼眸紧闭,嘴唇毫无血色,鼻翼间的呼吸也全然感觉不到,从皮肤下发出一种凝滞了的苍白,隐隐有青灰色在其间蔓延。

心中的恐惧在瞬间扩散到无边,有一种东西刹那间在胸腹间崩溃,她甚至管不住自眼眸里流下来的滚烫液体,整间石室倏忽化作一片凄寒莽白的空间,她抱着这具孱弱的躯体在其间彷徨徘徊,触目所至,皆是一片惨白,没有缝隙也没有边际,喉咙里有诸多噎塞的东西,连口也张不开,当神经达到惶惑的至高点后,所有的一切又在刹那间倏尔颠倒翻腾,最终竟便成了一片熟悉而恐惧的黑暗。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少时间,她才慢慢从恐慌中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喘息,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而留存在那里呆立着的肉体,依旧在惯性似的颤抖。

直到一片茫然的瞳孔对上了冷秋焦急的面容,雪绯红才愣愣地盯着他,冷秋拉着她要她坐下,迅速跑到石门处开始撞门,他不会内力,因此每一下都是拼劲全力去撞,雪绯红呆呆地看着他不停地撞击,神智也慢慢地在一下一下沉闷的声音中缓回来。

她轻轻将怀里的青年放到床上,如果再这般发傻下去,琅珂将必死无疑。她几步蹿到冷秋旁边,自袖中抽出绯红冷刀,刀柄在紧闭的门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雪绯红深深吸了几口气,内力灌注于胸腹,做出一种男子式的叫喊,“来人呐,有人中毒了!”





50
心彷徨

石门应声而开,雪绯红上前揪住来人的衣领,吼道:“把你们的堡主叫来!”她声音本是清丽的,带着一种冰棱撞击的冷悦,此刻却压低喉咙,特意做出一种沉厚的男声,配着着她面上无波替她易的容,一般人难以识破。

那人正要对如此大胆的囚徒喝斥上两句,冷不防,颈部却被贴上了一抹冷冽的凉意,伴随着面前一双幽幽的冷眸,雪绯红沉沉地道:“我不会逃走,但是如果你不把你们堡主叫来,我却不会保证能不能杀人。”

对方哪里会想到被关在牢房里的人身上竟然还持有利刃,一瞬间惊得自头顶到足尖俱是冷汗,虽然是个漠北八尺长的大汉,也竟在雪绯红的威胁下唯唯走了出去,冷秋静静地站在一旁,于方才他进来之际手指微微动了几下,一只铜钱大小的白色蛛儿悄悄顺着门缝溜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雪绯红听得外头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石门再次开启的时候,她迎向来人熟悉的面孔,两双眸子对视了一会儿,她蓦地伸手拂去了脸上易容。

“是你?”对方双眉一凛,随即又将目光投向里面床上的池杳冥身上。

雪绯红看着他绕过自己走到池杳冥旁边,伸手去试探青年的鼻息,而后他的手凝滞了一下,方道,“堡主勿惊,敝楼楼主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派在下前来,孰料却是防不胜防。”她极力压制住自己语气里的颤抖,只想平静地同这个宇极堡堡主交涉完毕,迅速替琅珂解毒。

“谁下的毒?”宇极堡堡主,呼延越达“呼”地转过身来,面上的神情极其不悦。

雪绯红“哈”了一声,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笑意,“呼延堡主这戏演得足够逼真,可惜选错了看客,这宇极堡里除了我们这几个囚徒,不也就剩下您和贵堡手下了么,难不成我们玄天楼连棺椁也买不起,非要来到这里自杀好麻烦您帮忙收尸?”

呼延越达慢慢将目光凝聚在雪绯红脸上,他是北漠人长相,高鼻深目,眸子却是极其幽黑,雪绯红同他所打交道仅限于上次冲到宇极堡抢琅衍时中了他两箭,从未如此接近地打量过他,那时远远对决,只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势锐气,此刻仔细瞧去,却觉得掩饰在那层泠然之下,这个已然为青年的男子似乎还有着些未消退的属于少年的倔强和执拗。“你这话的(炫)意(书)思(网),是我们下的毒了?”他问。

雪绯红不答他的问话,只冷笑道,“我方知晓原来宇极堡也如此擅长制毒之法,此类毒药无名无姓,却是毒中奇葩,需要人为炼制百余天方可,在下有幸曾尝试过,在这里再次得尝,还真是有与荣焉。”

“若真如你所说是我们下的毒,”呼延越达道,“为何你和他却无碍?”

暗暗平复住早已忍耐不住的焦急,雪绯红尽量让自己显得像一个谈判者,“呼延堡主是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你请了数十名武林高手在这里做客,应该也对中原大多数武人的情况了如指掌才对,却难道没有调查出来玄天楼的雪绯红,是百毒不侵的么?”她冷冷扫视着呼延越达,“只可惜待我发觉到有毒之时,池公子由于沉疴在身,毒发速度极快,连抢救也来不及了。”

呼延越达扭头看着池杳冥紧闭的双眸,脸上是难以读懂的神情,雪绯红直视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似乎从其中瞧出了一丝伤感的情绪。

他如同来时一般,又匆匆自自己身边擦过,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声,“将池公子抬到朱陵那里去。”便消失在门外的转角处。

后面跟着的人应了一声,纷纷走进来要抬起池杳冥,雪绯红颇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一番情景,右手却先于理智地扬起,数道血光飞过,那些人哼也未哼地倒在了地上。

冷秋向雪绯红摊摊手,似乎为她这般果决地斩尽杀绝感到有点无奈,便也蹲下身子,把碍事的尸体挪到了墙角,雪绯红定了定神,道:“我真没有想到,琅珂的死,竟然会令呼延越达这般手足无措,甚至都没亲眼瞧着牢门锁上就离开了。”她不再多说,几步冲到琅珂身旁,手是那把绯红流光的宝刀,虽然刚刚取走了数人的性命,刀刃上却全无一滴鲜血。她手腕一翻,划开自己腕上皮肉,将鲜红而带着隐隐馨香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到池杳冥口中,青年苍薄唇上沾染上鲜血的颜色,在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一种凄艳的魅惑。

既然形势比自己料想得还要好,这宇极堡,也免不了要闯一闯了,她向冷秋使了个颜色,迅速换上死去那几人的衣衫,雪绯红选了一件干净的袍子覆在池杳冥身上,俯身抱起他,便同冷秋一齐转出了石门。

冷秋手指微微动了动,白色的蛛儿爬回,雪绯红会意,便跟着那只蛛儿转过拐角。宇极堡俱是由巨石所建,内里显得幽深而空旷,白色的蛛儿没有往宽阔的地方走去,反而带着他们七转八转,所走的都是些只有两人宽的狭窄过道,雪绯红心下暗赞冷秋机关械物上的炉火纯青,一面慢慢将手指搭在池杳冥的腕脉上,凝定了内息去感受哪怕一丝的搏动。

很快,两人便发觉所走的道路是蜿蜒而下的,宇极堡建在嵯峨山一处峭壁之缘,如此顺行而下,恐怕是已经进入山岩之中,看来呼延越达建造此堡的时候算是颇费人力,竟然连崖壁也凿空了。

四周变得愈发漆黑,雪绯红已经看不见蛛儿的所在,只能听着冷秋的脚步声跟上,池杳冥的身子在怀中,一动不动地,她根本感觉不到哪怕一丁点的呼吸。

蓦地听到前方似乎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雪绯红唯有腾出一手迅速握住刀柄,不料身旁的冷秋却仿佛是一个踉跄,径直跌了下去,她心下暗急,冷秋不会武功,若同人遭遇,虽有机关阵法可以支持,近距离短兵相接却难免要吃亏,她左手揽着池杳冥,右手是利刃在手,无法去扯住冷秋,只能凭着风声也向前跃去,似乎听到一声兵器撞击的声响,紧接着周身石壁轧轧而动,踏出去的左足猛地落空,她再欲收势却已经赶不及,只来得及在半空中调整了一下身形,确保琅珂不会在落地后被挤压到,随后感到山壁仿佛收缩了一般,身侧陡然被一块巨石顶撞了狠狠的一下,尚在空中的身形就斜斜飞了出去。

慌乱中,雪绯红将手中的刀刃向侧面崖壁上楔下去,无奈下坠之力甚大,刀尖刻划着岩石发出刺耳的喀啦声,仅把坠下的速度减缓了些许,眼前一片漆黑,凭感觉仿佛是在一个挖凿出的隧道中弯转而行,石壁嶒棱,饶是她勉力闪避,身上也免不了磕碰出些许青肿。

接着就听到前方“吱呀”一响,雪绯红下意识挥动刀柄,刀风笼住二人身形,却未碰到任何来袭的兵刃,她微微一愣,足下却猛地顿住,居然踏上了实地,这次又未经过头脑深思,手臂已然向后甩去,便听到“嚓”地声响,又是“喀啦”一声,便再无动静。

大概是进入了这山腹中的一个密室,雪绯红辨别着方才的声音,定是有人将自己引了过来,打开门,待自己同琅珂掉落进来之后,又调动机关将门关上,她方才甩出去的刀大概就是被迅速关上的门夹住了,一想到刀被卡在那处,多少还留了个缝隙,将门从里面打开的希望就很大。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转手去试探琅珂的脉搏,依旧全无动静,她站在黑暗里发了会儿怔,又不死心地去摸他颈下动脉,依旧毫无反应。

周遭俱是漆黑岑寂,除了她自己,根本听不到任何人的声息,那个将她逼进来的人此刻也不知身在何处,或许是就站在自己旁边,于黑暗中打量她很少在旁人前露出的惶惑。

她实实在在恐惧起来。

这种感觉被埋藏在心底,时隔多年重新回味,依旧空洞得令人绝望。

而她以为唯一能给她勇气的琅珂,却全身冰冷地被自己抱在怀中,全无一丝可以汲取的热量,冷得如同极北万年不化的坚冰。

之后眼眶再次不争气地酸涩起来,她站在寂寞和黑暗的汪洋中,突然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地哭泣起来,如果有谁可以于这漆黑中瞧到她,绝不会认出这个泪流满面的姑娘就是叱咤了小半个江湖的玄天楼雪阁主。

她把头埋在池杳冥柔软的发丝里,一声接着一声地抽咽,她抱着他坐下,冰冷的地面将冷冽的凉意毫不留情地送入胸腹,她感到害怕,黑暗和恐惧卸去了她全部伪装的铠甲,这一刻,她不再是雪绯红,她只是一个女孩子,一个会因为伤心绝望而失声痛哭的女孩子。




51
情切切

朦胧中似乎感到有微微的风拂过手背,她没有了心情去理会,只是一味地抽噎,却猛地感到怀里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轻过花开的声音,却足够叫她怔在原地无法动弹。

然而那也只是瞬间而已,她突然放声哭泣起来,眼泪滚滚流下,发泄一般地,根本不理会任何动静。

一只冰凉的手触碰到她布满泪痕的脸颊,轻轻顿了下,随后拂去她额前的乱发,她在哭泣的间歇中,听到一声近似于叹息的询问,“你怎么哭了?”

“我当你死了。”她摔开脸畔的手指,赌气似的,若非是黑暗,池杳冥看到的将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惊惶小女儿的独有的娇媚,以及那他以为不会出现在她脸上的恐慌。

“可是,”他轻轻地说,“十一年前,我就已经死了啊。”

他的话落入雪绯红耳中,却显得那样漫不经心和无所谓,她禁不住再次狠狠打落他重新抬起的手,清脆的拍击声在空旷幽邃的石室里余音渺渺,“池杳冥,”她怒道,“你凭什么那般自以为是,你想死就死,想活就活,满脸一副舍身为人的做派,实地里却虚伪得叫人发指!”胸腹中积藏的话一旦说出,就像是泄了闸的洪水,一径奔流,“只因为命是你自己的,你就无所谓地作践,自私到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自打一开始,你就不停地设了套子让我钻,待我心甘情愿地钻进去了,你又抖抖袖子准备走人,你想自己找个地方学大象,死个无人可知,未免高估了你才值几个银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觉得你死了,现在的我顶多会哭几场了事,你……”她哭得全身都软了一般,说到后来,便断断续续地接不上气息了,“你有什么资格妄自揣摩我的心思!”

哭成这个样子,她全然忘记了什么叫做丢脸,只顾着将自己蜷起来,久违的黑暗迫出了心底全部的淤塞,从发觉出池杳冥故意在二人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到猜出他的想法之后,这些话就沉淀在口中噎得她辗转反侧,不是看不出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地孱弱,她只是逼迫着自己望好的地方去想,求着他带她去幽冥谷,抛了一切江湖冗杂,没有这些的忧扰,他也许就会慢慢恢复。

她很想告诉他,当池杳冥答应同她一齐回幽冥谷的时候,她是怎样的喜悦,而这种欣喜,在他的刻意疏离中逐渐变得淡薄,直到明了他将自己带回谷中的目的之后,最终全部转为苍白无色。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在自作多情,池杳冥那最后近似于怜悯般的施舍,也只是为了令她避开琅珃的搜寻而已,她完全地相信,只要一将自己带回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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