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祝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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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祝东风-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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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痴痴地看着他,她突然发现自己很容易满足,琅珂的口吻虽淡,此刻说出来,却无疑是最重的承诺。

朱陵也听出了池杳冥话中的(炫)意(书)思(网),瞧了雪绯红一眼,眸中是几缕不明的意味深长,他又甩开了折扇,语气变得平缓,“旧事且稍后再谈,三公子这是第二次甘愿以身涉险来宇极堡,除了救出自己的侄儿,想必还和仲楼主有些关系的吧?”

“目的不就在这里么?”池杳冥的语气也变得平淡,唇角倒还是弯曲的。

“那就真的不好办了,”朱陵用扇柄敲击着手掌,突然道,“钟姑娘,就算你不念昔时的情谊,也总得看在这次我助你混进宇极堡的面子上,劝劝三公子莫再执着了罢。”

“这次,我的确多谢你的帮忙,但既然是各为其主,这种事上恕我没有回转的余地,”雪绯红叹道,“楼主下了死命令,公子的恩德,待此事了了后再行感激吧。”

“何苦如此,”朱陵喃喃道,“我是一番好意啊,本想此番三公子若将它们让与在下,朝廷和幽冥谷的账也就能就此了结,三公子你沁岚王的贤名万民皆知,就算不体谅在下,也要为北峻山周遭的百姓着想啊。”

“你……”池杳冥唇边的笑意陡地消失,他的衣袂微微颤抖着,脸上的神情第一次变得那样阴晴不定,“他……”他又说道,终于咬了咬牙,重重地道,“他便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么!”




53
创痕深

朱陵好像是很高兴看到池杳冥动容的模样,慢慢走近了几步,烛光映在沁岚王苍白的面颊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在隐隐跳动。

“三公子不是一向都明白得紧么,”他幽幽地道,语速不紧不慢,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你宁可避世而居却不回都城认亲,是为了什么?太子殿下明明识出了你,却仍旧刺了你一刀,又算怎么回事?”他凝视着池杳冥的眼眸,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的全部,“你深知其中的道理,却执意地回避,不敢去深思,因为你很聪明,你知道琅三公子已经死了,他死的时候,皇上确然是悲痛的,于是他要将这种悲痛告知天下,他要天下人陪他一齐哀伤,再从这哀伤中生出愤恨的力量来,然后他就被同仇敌忾的拥护者们保进了都城,他成为了为弟弟雪耻的好兄长,更是替代那个残虐君主的不二人选。而后陛下坐上了金殿的顶端,接受群臣的顶礼朝拜,这时三公子的功绩在不知不觉中变做了助陛下君临天下的功臣,接下来,上演的就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旧例了吧。”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当然公子不是狡兔也非走狗,因为公子已经成为天下人心中的模范,君用其以为臣之表率,父取其作为子之纲领,三公子真正成为了沁岚王,沁你之甘岚,教化四方。所以,你当然明白,一旦这个沁岚王活回来了,百姓们会有何反应,大概就如同有一天突然看到了庙里供奉的泥塑金身原来是血肉之躯,而人们对于死亡魂灵的崇拜,才往往是最虔诚和真挚的。”朱陵走到池杳冥身前,轻轻撩起下摆,坐到他的对面,像是要同他谈心一般。

“所以,不仅你明白,圣上也懂得,三公子死了,而沁岚王却永远活着,那是得到民心的最初基础,也是得到民心之后不可轻易动摇的,一座死去了的丰碑。”

朱陵像是叙事一般缓缓道来,雪绯红的呼吸却愈发急促,她知道朱陵叙述的不光是自己的想法,更是在撕开琅珂的心伤,然而她却发现自己无力阻止,因为她蓦然觉得自己了解琅珂,竟是那样得少,而琅珂最沉痛最不愿被触及的隐晦,就正在被朱陵如俎上之肉一般,慢慢摆开,细细切碎来分析观赏。

“所以三公子也当自己死了,住在避世桃源里,管他什么春夏秋冬,然而却还是禁不得一种名为亲情的诱惑,总忍耐不住时时留只眼睛探查着陛下遇到了什么麻烦,就近的,就出手帮忙解决解决,就像仲逸风在生意上和朝廷有了纠纷,幽冥谷渔翁得利一番,却又在最近悄悄将账本交给了官衙,而小太子失踪,江湖上又是一个叫池杳冥的人最先出手干涉,幽冥谷这番动静,让朝廷不能不为之注意。”

“这没什么奇怪,”雪绯红插口道,“有道是,天大地大,正派邪派,官家才是天字地字里最大的黑帮。”

朱陵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正是如此呢,陛下要和江湖人抢生意、抢银子,哪个容易引起注意,就得拿哪个开刀。”他用手指敲击着扇子,“听说仲逸风要把小太子送到宇极堡,我特别高兴,正筹谋着到时候怎么暗暗营救呢,三公子却半路把他劫走了。当然,我要说的是,小太子没领情,反而差点要去了自己亲叔叔的性命,所以说,太子虽然年轻,懂得却也着实不少呢。”

“不必再说了,”池杳冥突然道,“何必浪费时间。”

“哪里哪里,时间还充裕得紧。”朱陵摆摆手,“我说到哪了?哦,对了,记得皇上给沁岚王追封谥号立牌位的时候,就曾叹息着说过,假若三公子尚在人世,这位置必是要兄终弟及的。说这话的时候,所有的臣子都在大殿上,其时三公子忠孝感天之德行早被无数酸腐老臣交相称赞,你说沁岚王要是真的活了,太子殿下他,还能安心坐着那个位子么?”

朱陵笑着摆摆手指,“此其一也,其二在于,那位置肯定不能给了,三公子也不会要,但是天下臣民心中,皇上这金口玉言可就跌了价,从此君失信于民,须知虽未改朝换代,但天下实是初定,若因此而引起觊觎之徒托此借口伺机骚动,可如何是好?”

他停下了话语,看着池杳冥,后者从中间开始眼睫就一直低垂着,朱陵的话,诚然击中了他最为脆弱的地方。

“所以,”朱陵不紧不慢地下了结论,“沁岚王,你不该是活着的,你本该安享那陈放在太庙中属于你的灵位,早早脱离这‘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之苦,入下一个轮回。”

一番冷岑的寂静之后,池杳冥的脸色苍白到透明,雪绯红的刀刃已经逼到了朱陵的颈畔,“你可以闭嘴了。”她说。

当她惊觉情况不对的时候,朱陵已经残忍地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池杳冥依旧是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雪绯红却真切地看到他搭在身侧箱子上的手指已经深深抠进了木头里,骨节因为使力而显得尤为突兀,他的脸色隐藏在垂下来的发丝间,晦暗不明。

这一刻,她恨不得杀死朱陵,连同他方才说出的话一同扔进冥府,顺便也把方才麻木不仁的自己一同了结了,她怎么可以因为区区的好奇之心,而残忍地纵容朱陵将琅珂心中所维护的最后一点温情给践踏得一文不名呢!

“无妨,”池杳冥从发丝遮掩之下吐出两个字,近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他顿了顿,方缓缓道,“刚才说稍后再谈旧事的是朱公子你,如今喋喋不休浪费时间的还是阁下,说不得,我们只好得罪了。颜岫,”他抬起头,眼眸一瞬间又恢复了冷静,“问问朱公子,开门的机关何在。”

雪绯红叹口气,“朱公子,抱歉。”她右手里的刀锋依旧停留在对方的颈动脉上,左手却并指点在了朱陵背后灵台穴,玄天楼搜魂指下,少有问不出的秘密。

朱陵的俊秀的面颊开始扭曲,汗珠也纷纷沁出额头,慢慢从腮边滑落,他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是极力在压抑着呻吟,艰难地笑了笑,“趁着呼延越达和仲逸风在外头打得正热闹,三公子躲在这里避避风头可不是正好,你,何苦去趟那浑水?”

“当缩头乌龟,”池杳冥摇摇头,“抱歉,我没这个兴趣。”

朱陵断断续续地道:“三公子,你明知我不会让你出去,承蒙皇上选为夜隐缇骑的,一顿严刑就能松口了么。”

池杳冥叹口气,雪绯红一咬牙,食指顺着他的脊柱一路点下,朱陵惨哼一声,软软瘫在地上,大口地喘气,良久,方才抬头苦涩地笑笑,“钟姑娘,果然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雪绯红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强制压抑着语调,“朱公子,我不能因私废公,你两次相助的恩德,颜岫谨记在心。”

“很好很好,”朱陵低声道,“我是私,三公子却成了公,这道理,不想也罢。”他满面冷汗地转向池杳冥,“三公子,昔日在都城我们多少也有过同桌共饮之谊,今日之举,虽是为了朝廷,将你锁在此处,也是我不愿看你平白丢了性命,既是你不领这个情,在下也只好得罪了。”话音刚落,他竟不顾身上冷寒入骨的剧痛,单手撑地,身子陡然射出,右手所向,却是席地而坐的池杳冥腰胁上露出的银针。

雪绯红大惊,以池杳冥的隐忍和坚韧,如果他一直不将那针取出,便完全可以想象出一旦贸然拔出,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朱陵方才虽是在侃侃而谈,却果然心思缜密,早瞧出池杳冥留在身上的银针是他如今最大弱点所在,雪绯红怎能令他得了逞去。

虽然朱陵方才说了许多几乎足以令池杳冥崩溃的言语,雪绯红却难以摒去他两次对自己的帮助,不管他的动机如何,没有他的出手相助,事情不会这般顺利。

她不忍对他出刀,只也合身扑上,人在半空中手指将将触及到朱陵的衣襟时,心下突然感到不对,可惜武学之道,瞬息间足以产生万变,在她腾身而起之时,朱陵灵巧地转了个方向,那才是他最初用力所向,朱陵也不顾经脉如针挑刀剜般痛苦,只将身子往地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上撞去。

池杳冥眼神一凛,右手无名指射出一道宛若剑气的指劲,朱陵将及石块,感到身后劲风,竟然不躲不闪,只是左肩下沉,以血肉之躯硬挡了池杳冥这一击,数滴鲜血从他肩胛出飞溅出来的瞬间,他也正好落在那块石头上。
54
血雨毒

但听四周石壁吱呀作响,声音令人牙根发酸,一道墙壁轧轧翻转,从后面蓦地涌出足有二十多名的披发垢面之人来。

雪绯红瞳孔大睁,这些人几乎衣不蔽体,眼神呆滞,动作却极其灵敏,不知朱陵用了怎样的讯号,他们甫一涌出,便四散分开,堪堪围着他们站了个圈子。

朱陵咳嗽了两声,捂着肩上的伤口站起来,也不言语,只是看着池杳冥。

自从发出了那道指风击中朱陵后,池杳冥的脸色就转为了灰白,手下的木箱被他的手指抠出了五个凹痕,他淡淡瞥了眼四周懵懂的人群,左手伸进右臂的袖子内,取出了一根尺长的银杆。“朱公子要用这些药人来阻止我?”他问。

“只要三公子不妄自乱动,他们不会做什么的,”朱陵斜斜退了两步,“可以看出,三公子现下情况不是很好呢,方才强行动用真气使出指法,牵动那根银针所刺的经脉,只怕如今是五内俱焚的感觉吧?”

池杳冥却似乎不想和他再多言废话,手指转动,风飏“嚓”地变做丈余长短,猛然反射出刺目的银光。

“三公子,他们还是活着的。”朱陵提醒道,“你不想让北峻周围的山民遭殃,却来漠北屠戮无辜性命,算是什么呢。”他的话并没有质问的(炫)意(书)思(网),却含着无尽的压迫。

池杳冥反掌拍在木箱之上,若一只鹞鹰般腾跃而起,白袂闪动,枪风呼啸,瞬间将周遭的药人荡出四五丈之远,也就在朱陵展开折扇挡住池杳冥凌厉枪风的同时,雪绯红纵身侧扑,右手前引,门缝之中的银刀铮然跃回她的手里,再丝毫不加停留地向一个方向掷出,刀锋楔入石壁一个不易察觉的缝隙里,另一侧的石墙也吱嘎作响。

朱陵长叹一口气,折扇在手中蓦地合上,有如无数根透明的丝线连在他的扇子和药人的四肢间一般,那些人的身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的血痕,并且逐渐加深,深紫色的血液将将溅出,便已然飘来一阵令人作呕的药味。

池杳冥以枪尖拄地,再次腾身跃起,这次他闪身斜挡在一个药人身前,风飏若银蛟出波,刹那间迫近朱陵眉睫。

朱陵瞳孔收缩,他不敢保证可以避开这雷霆一击,琅家二子的枪法均习自当年边关有名的武将闻昊将军,后又得大漠中异人加以指点,待得池杳冥到了幽冥谷,因保命所需而修习了内功,风飏枪携武林中人的内力以横扫千军之势直逼而来,朱陵下意识间只有后退。

接着,是瞬间的凝滞,池杳冥面上神情淡然,周身却散发出泠然之气,朱陵于丈余外和他对视,恍惚里他好像又是那个疆场上驰骋往复的少将,不怒自威。

他这样一恍的迟疑,手指一瞬的轻颤,原先对着池杳冥身后那名药人的力道便偏了开去,接下来但闻“嗤嗤”数声,其他的药人身上飞溅出无数血滴,若暴雨梨花钉一般密集而无从闪避。

雪绯红按住山壁,正转身时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颜色诡谲的鲜血如雨幕般落下,石室中央,朱陵惨然而立,唇角似乎还有一抹微笑,池杳冥人在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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