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祝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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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祝东风-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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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人说梦!”

韦渡江的脸色变了,“你听谁这么说的?”

“所有人都这么说啊,”惊风嗤笑道,“轻身功夫不过只是辅助罢了,真要刀兵相见,难道只苦练上逃下蹿的本领么,我倒觉得,韦家只不过是徒有虚名,被瘟疫搅得家门不幸也是好事,免得将来丢人现眼……”他的话音未落,一只手已经揪住了他的领口将他摔在了地上,韦渡江已不知何时从马背上移到了他的身旁,他俯身拉起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惊风,一个清脆的耳光便落在了少年白皙的面颊上。

“你……”惊风又羞又怒,被韦渡江揪着领口拎在空中,依旧嘴硬道,“我说的是实话,江湖上见识过韦家人功夫的都这么说,你干嘛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呐!”

韦渡江的眼睛里依旧如笼着一层云翳般朦胧,但此时直视着惊风,却迸发出两道愠怒且悲愤的光芒,雪绯红注视着那两道寒芒最终慢慢变得暗淡,直至回归平寂,他将惊风重重往地上一顿,“瞧不起韦家的功夫是吧,你来打我,十招之内,我若退了半步,从此再不姓韦!”

仲逸风在马上皱了皱眉头,“韦公子……”

“仲楼主,”韦渡江打断他,“你知道我为何教训他。”

瞧了瞧惊风一脸委屈的神色,仲逸风最终轻叹了口气,“待我们停下来的时候再教训成么?”

“这里就不错了,反正今天怎样也走不到镇子里去,”雪绯红突然道,“趁着天色没有全黑下去,寻柴火什么的也方便。”

惊风瞪大了眼睛,他的确没有想到,平日里颇护着他的楼主和雪姊姊此时竟然联合着外人一道欺负他,他望着韦渡江的眸子,黑亮的眼睛转了两圈,陡然挣脱他的手,“比就比,谁怕谁啊!赶紧比完,小爷我还要去找吃的呢!”

韦渡江“哈”得一笑,负手而立,青衫渺渺,蓦地有种绝世独立的傲然,惊风跟着仲逸风自小到大,习的是一套掌法,掌势清灵飘忽,配着他的轻功施展出来,御敌往往很有效果。

少年足下踏出飘逸的步子,“呼”地一掌径奔韦渡江面门而去,将将及到他面前,掌缘一转,却转而击向他的左肩,见韦渡江肩头有斜偏的(炫)意(书)思(网),便立刻手掌下移,目标却是他的侧腹,这一招里变化极多,迷惑性亦很大,不料韦渡江的肩膀仅仅动了寸余,随即小臂抬起,成擒拿手法,食指对准了惊风的曲池穴抓去,惊风慌忙躲闪,立刻便被对方抢了上风,一时间,青衣闪动,招招俱指大穴,惊风身法灵活,到了韦渡江眼里却犹如闲庭信步,倏忽间十招过去,韦渡江一步未动,惊风却已经汗湿重衣。

慢慢将手背到背后,韦渡江也不再看惊风一眼,“仲楼主,柴火食物什么的交给在下便是。”话音刚落,身形已然不见。

仲逸风从马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惊风的肩头,“江湖上最忌讳道听途说了,韦家的暗有灵犀擒拿手,一旦拿捏住你身上任何一个穴道,便纵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逃脱的。”

惊风生起气来脸颊便会微微鼓起,他转过脸去,“连楼主都怕他们么,我就是不服!”

给他掸去身上的灰尘,仲逸风微微笑道:“不服可以啊,但是你不该羞辱韦家,”他顿了顿,“而且,你是最不该这么说韦家的人呢。”

他望了望路旁,众人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三岔路口,除了正中央一条官道之外,另有个羊肠小路往旁边的山里伸了进去,仲逸风朝那边走了两步,吩咐道:“你们先生火吧,我去去就来。”

他顺着崎岖的小路走了数步,突然停住笑道:“你跟来做什么,不怕我是解手的么?”

“那楼主现在就可以解决了,”雪绯红不在意地道,“都是江湖人,楼主还将就那么多做什么。”

“你真是变了很多。”仲逸风端详着她。

雪绯红不置可否。

幽杳的远处,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凄厉嚎叫,仲逸风负了手看天不语。

“虽然不怕虎,但终究是牛犊。”他突然这么说,雪绯红不语,眼中却是了然。

头顶的树枝在颇有些压抑的气氛里微微颤了几颤,仲逸风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割肉用的小匕首,十分精致的,却带着粗犷的花纹。

“年轻人最讨厌的就是,对自己的能耐太过于高看,便难免有些眼高手低了。”

树上的人应声而下。

“并且不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仲逸风续道,对着依旧不死心离去的大内侍卫,“我不是池杳冥,不会因为顾忌而饶你的性命。”他说。

年轻人不动,眼睛里半是不信半是不服。

“呶,这就是另一个毛病了,”仲逸风笑道,“你这个世家小公子,总有一天会因为没有必要的倔强而吃亏的。”他说的是眼前的人,雪绯红却觉得他像是暗有所指。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还有逃跑的余地么?”青年说,“能和江湖传奇一较长短,我也算是值得了,不知我是否有幸见识你的承光剑和绝世剑法呢?”

“不能,”本来是孤注一掷的挑衅,仲逸风的拒绝却立时让这种值得钦佩的气概变成尴尬,“你还不配,”他说,“而且,要知道,你已经惹怒了我。”匕首凌空划出一道漂亮而销魂的剑气,青年还没来得及呻吟出声就倒在了地上,两只手臂的经脉全部断裂。

“现在回去,医治还来得及,此外告诉你家主子,休要再寻玄天楼的麻烦,不然,我不惧鱼死网破,他却肯定舍不得那万里江山。”

青年的锐气被顷刻间瓦解,雪绯红看着他瞬间变做了一个消弭了全部志气和锋芒的落拓少年,不由得有些恻然,仲逸风永远都是这样冷冽和强势,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可以扰乱心神的困扰所在。

但是,却总让人觉得他很寂寞,他像是一匹高傲的头狼,毛色黑亮,从容不迫,身后有的全是马首是瞻的属下,却没有可以和他并驾齐驱的。

仲逸风忽然抬首,幽幽枯草嶒棱石罅里,对上了一双莹绿的眸子,他禁不止一笑,“离了群的狼,会惶惑而无所适从,根本就谈不上多大的威胁。”

雪绯红“嗯”了一声,随即抬头,“但我不是狼。”

望着她冷丽的眼睛,仲逸风低声道:“那时候,我以为你是,至少,我以为你会尽量让自己像一头狼。”

“玄天楼也不是狼窝,”雪绯红又道,“你以为自己是头狼,但你征服不了寂寞。”

“你跟着我这几年,我不寂寞。”他说,声音低沉幽杳。

“但事实上,我只是一个填补了你念想的影子。”

“不,你不是。”

“你能看透那么多人的心,难道就看不懂自己的了么,楼主,”雪绯红道,“我们不相配,却最相像,因为我们都很固执。”她回望了一眼,远处升起的火堆里炊烟依依,“但是正因为我这么固执,所以险些失去了很重要的一个人,那么楼主呢,是打算继续固执下去,还是换一个身份,莫要再当一匹狼了呢?”她转了转眸子,“不过,就算楼主打算继续做头狼,你身后总会有一匹很漂亮很温柔的母狼跟随着的,只要你莫去无视就好了。”





61
今安在

再次回到马车旁边的时候雪绯红发现自己没了胃口,纵使对着惊风费尽心思烤出来的雪兔,她也只是尝了一口就离开了。

慢慢掀开帘子,池杳冥依旧在昏睡着,身子微微蜷缩,眉头也隐约皱起,即使没有意识好像也在忍耐着痛苦,这个男子,从内而外,已经是彻底的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了。

突然很想抱着他,雪绯红轻轻挨着他躺下,只是那样抱着,用双臂揽着他瘦削的身子,池杳冥的眉头舒展了一下,不自觉地朝温暖的地方缩了缩,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面色依旧苍白如雪。

她想起昔时他红润的面颊和澄澈的笑靥,那个琅珂犹如一个晶莹剔透的瓷器,被无情地砸碎,再无数次修补,却仿佛注定了将跌落尘埃,她也许便要捧着那一地的碎片,蓦然间发现茫茫红尘里,除了袖中没有丝毫温度的绯红寒刀,她什么都不曾拥有。

怎么可能会甘心去接受那个结果,就算是注定,她本以为她不是贪心的人,却发现原来真的有一种感情会令人变得贪得无厌。

琅珂的身子冷得吓人,即便隔着厚厚的裘衣,依旧可以感受到透骨的寒凉,她记得在义庄时从地上将青年扶起的时候,他虽然神志不清,却发烧烧得滚烫,现在想想,居然是那灼热的温度也要比如今的寒凉来得更让人心安。

她似睡非睡地抱着池杳冥,朦胧中好像听到有衣袂的声响在车外拂过,雪绯红睫毛颤了一下,慢慢起身挑开车帘,凉如水的夜色下,一身碧衣的澄碧立在官道上,背影窈窕而孤寂。

她走了过去,澄碧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看她,却没有如往常那样一笑,“你,和楼主说了什么?”她轻声问道。

“没说什么,”雪绯红答道,“只不过劝他别把自己当做一头狼罢了。”

澄碧轻轻叹了口气,“你说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想起了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雪绯红看着澄碧,“我想,你我都知道那是谁的故事。”她续道,“你说有一个男孩,是牧民所生,后来因为漠国同天朝间的战乱,父母死于乱军之中,同时在大漠上放牧的日子也变得更加艰难,他为了填饱肚皮,便只好去碰运气打一些野兔子充饥。”

“你记性真好。”澄碧轻声道。

“后来你说过,一天晚上男孩子肚子饿,便跑到草原上找吃的,结果遇上了一群更饥饿的狼,以及一个迷了路的小姑娘。两个孩子都很害怕,后来却又一齐同群狼斗智斗勇,到了天亮,终于全身而退。”她道,“你只说了这么多,我却知道了当时他们说过的话。”

澄碧不语。

“那个小姑娘,是琅嬛吧?”雪绯红问道,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和琅嬛,长得应该不像吧?”

“有时候有点像,”澄碧突然说,“你那时候的倔强,和草原上的琅嬛如出一辙。”

“但是等他们全家进了都城,琅嬛就成了温婉淑女了吧,”雪绯红回忆道,“入宫侍奉皇后,被封为汀成君,一直未嫁,”她耸耸肩,“就因为一时的相像,便值得楼主收我入楼,咱们楼主,果然也是性情中人。”

“他当然是,”澄碧轻轻地道,“只不过琅嬛一死,他便没有值得流露真性情的人了。”

“你也不行么?”

澄碧苦笑一声,“别胡说了,我在玄天楼,就是个管理账簿的小丫头罢了。”

“可是没有哪个小丫头能掌握着玄天楼所有的机密,”雪绯红凝视着她,“如果不是因为你在楼主心中很特别,就是你莫非和我一样,在某些地方和琅嬛有相似之处?”后半句她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

不料澄碧也低笑了一声,“不错,我是琅嬛在宫中的侍女。”

雪绯红愕然。

“楼主赶去的时候,琅嬛已死,那时我正要被宫里的内侍们灭口,蒙楼主所救,便随他回了玄天楼。”

“可是你……”雪绯红不知该说什么,最终挤出了几个字,“那样子,不委屈么?”

澄碧摇了摇头,发鬓上的一根碧绿簪子垂下的步摇微微晃动,“没什么好委屈的,每天能看着他的背影,比别人对他多一些了解,我已经知足了。”她展颜一笑,温婉若月色流苏,“我不像你的,绯红,你敢去争,而我,只敢守,”她侧着面颊,皮肤白皙若雪,“于我来说,已是足矣。”

雪绯红呆呆地看着澄碧那美丽而满足的笑靥,透过那抹笑意,仿佛看到了充斥着檀木香气和古籍气息的书阁中,一个碧衣身形伫立其中,或查阅记录、或烹茶抚琴,举手投足间娴静婀娜,去足够凝定出一个画家绝笔也难以描摹出的风骨和意境,那两个字,名为守候。

她无话可说,唯有陪她一同立在寒风里,想着很多女儿家可以想的心思。

“三公子,现下如何?”澄碧突然换了话题。

“他全身冰凉,”雪绯红道,又补充了一句,“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澄碧皱眉,“这时候,发烧才是正理,那说明他的身子里还有可以抵抗的能力,如果连烧也不发了,岂不是会危险的紧……”她看着雪绯红一瞬间惨白了的脸和惊惶的眼眸,幽幽道,“我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急切地去找紫芝了,不过那东西,会有用么?”

“冷疏桐为了那紫芝连孩子的安危都可以不顾,难道还会是假的吗?”雪绯红急道,“你有想起来关于那东西的线索么?”

“楼里关于那个的记录寥寥数笔而已,”澄碧道,“只说原先两棵都在药医堂,可是你也说过,仇枫远只有一棵,也不可能在幽冥谷,所以的确很令人为难。”

“那么很可能仇枫远手里还有一棵啊,”雪绯红有些急躁,“楼主派人搜捕他,究竟有没有找到?”

“你先别急,”澄碧安慰她说,“既然楼主会在这里,就表示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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