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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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戈壁-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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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个痴情的新郎走出黑戈壁之后,黑戈壁与黑喇嘛已经扬名天下。 
欧文·拉铁摩尔路经黑戈壁不久,就在1927年春天,苏俄东方学家列里赫作为“蒙古、西藏考察团”团长来到黑戈壁。列里赫父子(他的父亲是著名的画家)在当地人的带领之下,在途中见到了“碉堡山”的房屋与墙壁。列里赫要进入“碉堡山”,但他的驼夫与向导断然拒绝。最终,列里赫与他的助手波尔特尼亚金两人爬山了马鬃山的山丘,考察了黑喇嘛的要塞。为了保险起见,除了照相机他们还拿着步枪。 
“蒙古、西藏考察团”一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的土尔扈特部落的蒙古驼夫,进入黑戈壁之后,无论是在行程中,还是在篝火旁,始终独自唱着一首关于黑喇嘛的歌曲。听到驼夫的吟唱,列里赫说:“这首歌只属于荒漠,而且根据游牧民的惯例,当身边有人的时候绝不允许唱。” 
一直梦想着描绘中央亚细亚大地和各民族美丽的风貌,老列里赫为这个“荒漠奇迹”画了一幅油画。这,已经是俄罗斯的现代名画了。小列里赫对黑喇嘛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他曾说:“在广阔的中央亚细亚,经常会遇到一些令人惊讶不已的人物。他们对他们的同胞有一种神秘的影响力。”5这就是针对黑喇嘛说的。照列里赫的说法,黑喇嘛以其超常的感召力,控制喀尔喀蒙古,长达30年,“他的生活掩盖在神秘的浓雾之下,谁也不知详情,比如他来自何方,其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尽管如此,“从阿斯特拉罕到北京,从库伦到印度的整个亚洲,都是他的活动舞台”。 
列里赫对嘉喇嘛的城堡做了详细的描述: 
进入要塞后,我们迅速爬上了望塔,并从那里察看整个要塞。要塞已空无一人。然后,我们来到了院子里。四野死一般寂静。没有狗,当然也没有人,只有一堆垃圾。总的看来,黑喇嘛要塞的主体建筑是一座两层正方形平顶房屋,每个角都有一个了望塔。房子有两扇门,门框用砖砌筑。要塞里有保镖的住房、马厩和储藏室。……我们打开厚重的房门,进入了宽敞的大厅。大厅的中央是火塘。有一条用石头砌筑的台阶通往第二层,嘉喇嘛的私人房间都在这里。每个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都被烟雾熏黑,窗户没有窗框,而地板只能承受两三个人的重量。 
整个匪徒的堡垒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此外,有几道带有了望塔(在附近的山坡和小山丘上,还能看见一些了望台)的城墙环绕整个城堡,显然每一道墙后,都布有一支小分队防守。这里,就在城堡的附近,以前还曾分布过数百座蒙古包。   
《黑戈壁》三(4)   
在《沿着中央亚细亚的小路》一书中,列里赫还记录了他所听到的关于黑喇嘛在黑戈壁的活动: 
当自己的部下打死了香客和抢劫了商队之后,黑喇嘛喜欢为前来拜访的人诵经祈福,并开导他们。……一位蒙古喇嘛向我讲述了一则抢劫商队的故事,1920年,他正好与这支商队同行。在那场灾难中,有许多人被当场打死;只有几名喇嘛幸免于难,我的谈话者就是其中之一。他充满恐惧地回忆了那次他们在沙漠中遭遇的不堪回首的经历。他说,尽管他们逃脱了,可他的同伴们由于饥渴,精疲力竭,一个接一个死在黑戈壁。黑喇嘛的城堡里还有许多囚犯,其中有来自西藏的官员、商人,有来自外蒙古的朝觐香客、游方喇嘛和牧民们,有黑喇嘛的政治对手,也有来自安西和呼和浩特的中国商人,来自新疆阿尔泰地区的哈萨克族阿克萨卡尔(部落长老),就是他们在黑戈壁的沙漠中央建造了这个要塞:盖房子,筑墙,建塔楼…… 
我的另一位交谈对象,是一位来自青海柴达木的蒙古人。他向我讲述了自己如何被黑喇嘛俘获,又如何从黑喇嘛的要塞逃跑的故事。他随西藏商队在安西东北100英里的地方穿过黑戈壁。开始,一切正常,可突然从小山的后面冒出一群骑马的人,商队陷入了惊慌。土匪们飞速冲向商队,并散开来。他们杀死商队驼夫,驱赶骆驼。商队首领是一个富有的西藏商人,在这次力量悬殊的战斗中,为保护自己的货物死在队列中,而那些幸免于难的驼夫则被赶到了黑喇嘛的要塞。在这里,他们被迫和泥,打土坯,成了苦役犯。我的交谈者是打死了一名哨兵,才拿着他的步枪逃出来了。 
据列里赫的记载,黑喇嘛为他自己的新的“旗”,选择了一块归属不明的无人地带。中国人称之为“马鬃山”,外蒙古人也称之为“Маджин…шан”(马鬃山的蒙古语音译)。他在这里集中了约500户人家。他们来自边境地区的车臣淖尔、布斯海尔汗山、车臣萨尔图勒等地区,还有来自新疆精河、喀喇沙尔(焉耆)以及和布克赛尔的土尔扈特蒙古人。在他的部众中没有喀尔喀蒙古人。没有任何人能从他手中逃脱。Ю·列里赫这样评价黑喇嘛:他是一个“追求功名、性情不羁、残酷无情的人。在争吵中杀死朋友后,他为躲避惩处从拉萨逃跑了,从此以后,四处漫游,行踪无定。”但是,在否认嘉喇嘛有神学学位的同时,东方学家Ю·列里赫及其父亲Н·列里赫——一位享誉世界的画家,都说,他显然曾在彼得堡大学读过书。然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列里赫是紧紧步拉铁摩尔的后尘,来到黑戈壁的。一个是1926年的秋冬之际,一个是1927年的春天。甚至可以说,列里赫的“蒙古、西藏考察团”是紧跟在拉铁摩尔身后,进入了马鬃山的碉堡山。他与拉铁摩尔都对碉堡山作了实地考察。在列里赫的《沿着中央亚细亚的小路》一书,惟一有些特殊的地方,是说黑喇嘛的居室是一个两层的土楼,而且地上铺着地板。 
在列里赫将自己对黑喇嘛与碉堡山的印象写入《沿着中央亚细亚的小路》前,他在那幅杰出油画中,表露出一个学者的艺术化思维。 
在列里赫离去不久,也就是几个月间,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就来到了额济纳绿洲。1927年初冬,丹麦人哈士纶又路经了碉堡山。这次他是利用照相机记录了自己对这个黑戈壁最大的秘密——碉堡山的印象。拿像片与油画相比,要塞主体部分的建筑基本上没有变化。看来,大面积的拆毁是在这之后。     
第二部分   
《黑戈壁》四(1)   
不只是涉及黑喇嘛在黑戈壁的活动,在写道黑喇嘛的身世时,奥勃鲁切夫、列里赫与拉铁摩尔所记述的具体内容也有很大不同。这些不同大到了使人觉得这似乎不是同一个人。当然,他都叫做“黑喇嘛”,名字都是丹毕(罗布藏·丹毕),都在20年代前后在黑戈壁的隐密一隅建立了一个要塞。这个要塞在他之后成了当地一大人文景观。奥勃鲁切夫的“黑喇嘛”-“丹毕诺颜”,是蒙藏混血;拉铁摩尔的“黑喇嘛”—“假喇嘛”,则是蒙古化的汉人。列里赫笔下的“假喇嘛”,居然曾在圣彼得堡大学学习过。他们来黑戈壁的目的也是如此不同。当然,最大的不同在于:在20年代中期,这个闹得“四邻不安”的人究竟到哪儿去了?去北京报仇,还是不明不白死在黑戈壁当地? 
这些不一致从一开始就出现了。 
从一开始黑喇嘛就成了“盲人摸象”中形状不定的一方。这种不一致,不能排除是黑喇嘛自己采取的一种保护措施。 
在来黑戈壁占山为王之前,黑喇嘛主要活动在西蒙古;在黑戈壁,他并不是一个经典意义上的“强盗”。这是奥勃鲁切夫与拉铁摩尔的一致之处。上述一致,都不容置疑。 
而且,一个黑戈壁,容纳不下两个黑喇嘛。 
这些异同分歧,到1927年——拉铁摩尔离去一年之后,列里赫离去仅仅几个月,由丹麦籍的探险家哈士纶调和起来。 
亨宁?哈士纶是丹麦来华传教士的后裔。他出生在中国的张家口,成年后长期在张家口、大同一带作生意。他的长处是精通汉语、蒙古语,而且对当时的中国北方有比较深刻的了解。1926年,斯文?赫定筹建新的探险队,最初是为了作一次西部的气象科学研究,为德国汉莎航空公司开辟上海至欧洲的新航线作准备。最终,组建了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新的科考计划的要点是:横穿蒙古草地,由包头抵达额济纳旗,略作修整后,越过黑戈壁进入新疆。考察路线要经过人迹罕到的荒漠,而且主要将依靠一支庞大的驼队作后勤支援。为此,赫定聘请了后来被称为“蒙古公”的拉尔生作队长。拉尔生是瑞典人,长期在蒙古人之中生活。由拉尔生推荐,赫定聘请哈士纶为副队长。 
这个著名的考察团为深入中国西北而组建,懂汉族和蒙古族语言的哈士纶在考察活动中起了难以替代的作用。他在西部对蒙古部落作了深入的调查和了解,为百灵庙的活佛竹尔罗斯喇嘛所接纳,并成为新疆东部土尔扈特部落的“摄政王”——僧钦格根的精神上的交流对像、宗教意义上的转世兄弟。为了使世人更多地了解生活在天山环抱中的土尔扈特蒙古部落6,他为瑞典民族博物馆征集了一整套土尔扈特的服饰、鞍具,甚至包括了一个真的——不是仿制的——活佛的金帐。他被接纳为著名的“东归”土尔扈特部落的一员。同时,他也是他那个时代热衷于搜集、记录蒙古民族来历久远的音乐的人,除《蒙古的人和神》,还写有长文《蒙古古曲探踪》。然而可以这样说,他至今仍然有知名度,则主要是因为写了《蒙古的人和神》一书。而涉及那个黑戈壁的“山大王”——黑喇嘛丹毕的内容,是《蒙古的人和神》最成功的章节。 
1927年9月28日,经历了四五个月的艰难跋涉之后,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总部终于抵达了额济纳河。 
在额济纳河休整的日子里,哈士纶初次听蒙古牧人说到了黑戈壁的黑喇嘛。那时,黑喇嘛已经“失踪”三年,可当地人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正是这些疑问与好奇,使得哈士纶从一开始就受到黑喇嘛丹毕的吸引。 
一个月后,1927年10月31日,分成三支的西北科学考察团的第一分队,离开建在额济纳河河岸胡杨林中的松杜尔地方的大本营,直接进入了额济纳河以西的沙漠。这支先遣队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赶到“天山第一城”——哈密,以便于抢在严冬到来之前在哈密建立“2号气象站”。“1号气象站”就设在松杜尔地方。那是中国西部第一个现代气象站。所以,他们不能避开黑戈壁。 
哈士纶是先遣队的驼队队长。一大早,他就随满载给养仪器的驼队出发了,在前往哈密的队伍中,他们是惟一将穿越黑戈壁的一支。他这样形容出发时的景物:“额济纳河不久以前还是秋叶繁茂的河岸,已经只剩下一片光溜溜的树干。浮冰在河床里撞击摩擦,嘎嘎作响。”在他们动身时,与目的地哈密之间,有430英里(约690公里)的距离,哈士纶将它形容为“这是我们长途旅行中最令人望而生畏的阶段”。为了顺利通过黑戈壁,动身前他们利用一切时间作了尽可能充分的准备。 
在哈士纶和西北科学考察团路经甘新两省间的、天高皇帝远的黑戈壁时,黑喇嘛丹毕为首的、占山为王的“绿林豪杰”已烟消云散,他那曾令旅人谈虎色变的巢穴,则成为鸟兽出没之区。但从一上路,哈士纶却感到黑喇嘛还在黑戈壁,还在摆布着丝路行旅,觊觎着他们的辎重、财物、妻女和驼马。 
第一个晚上,哈士纶决定在额济纳河的西支流——木林河边的沙窝子里宿营。第二天,他走遍了附近的蒙古牧人的帐篷,希望找到一个向导。“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既非花言巧语,也非金钱能够诱使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愿意与我们一起穿过这黑戈壁。”哈士纶这样回忆道。当地的蒙古牧人不十分担心土匪,可没有土匪也并未减轻牧人们的心理负载。哈士纶他们曾遇见几个为寻找丢失的马匹而进入了黑戈壁的蒙古人,找马人告诉他们说:前面的戈壁最缺的是水。哈士纶以前听人说过,只有找到了其中的两处水泉,才有可能成功地走出黑戈壁。正是这两处有水的地点,将黑戈壁划分成“干渴四天”与“干渴三天”,这两组行程。如果这两个地点一个也找不到,没有驼队能从东到西穿越黑戈壁。   
《黑戈壁》四(2)   
而且,哈士纶这样写道: 
进入沙漠的深处,有一座要塞,直到前几年还有臭名昭著的土匪头子丹毕坚赞(黑喇嘛)控制。就是他修了这两处(“干渴四天”与“干渴三天”)的水井,好引诱过往的行旅通过他把持的这个无人定居区域。富商们甘心情愿地付给他他勒索的钱财,因为自从苏俄关闭了通往喀尔喀蒙古(外蒙古)的黑戈壁以北的古道后,在黑戈壁以南的旧道又由于汉人警匪一家、严密把守,不可能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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