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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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评传-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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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人心浮动的荆州部众,拉拢了雍州刺史鲁宗之,然后以这点儿人力物力为基础,利用时间差与空间差,往来攻伐,以寡击众,连续歼灭桓谦与荀林两军团,而后又大败天下名将徐道覆,使晋朝疆域的西半部稳如泰山。可以说:在这次决定东晋帝国与刘裕集团生死存亡的战争中,刘道规干的一点不比守建康的大哥差。

在某些指标上,例如对人材的提拔和使用来说,刘道规甚至超过了刘裕。比如檀道济就是由于刘道规的提拔才崭露头角,还有对鲁宗之的以诚相待等。刘道规治理荆州七年,对民间秋毫无犯,等他因病从荆州离任时,财物一无所取,行李与当年到任时一样,只留下已变充实的公家库府,既是廉吏,也是能吏。

以在下看来,刘道规对刘宋的贡献可与刘穆之并列,这两个人的早死是刘裕的巨大损失,他们如果活得足够长久,刘宋完全有一统天下的机会。刘道规是刘裕集团中除刘裕本人之外才能最全面的人,各项分值都不低,魅力更是位居八将之首。如果说其余七人都堪称将才,那刘道规就是一个真正的帅才,如果以相近的历史人物作比,可以说,他就像一个中途夭折了的徐达,最终位居本榜第一名,当之无愧。
永初岁月 下

自然,上天没再给刘裕留出更多的时间。

宋永初三年(公元422年)三月,登上皇位才一年零九个月的刘裕得了重病,卧床不起。周围的人都预感到一个时代即将离去,于是,中央几位最高级官员都加了班,进入宫中不再回家,随时侍候在刘裕左右,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是:刘裕的二弟长沙王刘道怜、刘裕的老同乡兼老部下司空徐羡之、为刘裕篡位立下汗马功劳的尚书仆**傅亮、足智多谋且颇具野心的领军将军谢晦、以及身经百战的老将护军将军檀道济。

见刘裕病情恶化,文武百官请求举行祭祀大典,向神灵为皇帝祈寿(可能和《三国演义》中孔明的之法差不多吧),但刘裕对鬼神之说并不太感冒,下旨不准,只命侍中谢方明前往皇家祖庙,向刘氏的列祖列宗祭告自己的病情。

在病榻上的刘裕又熬了两个月,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五月,他写下了自己的遗诏:自己死后,由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四大臣辅佐幼主,处理政务,并声明,后世如果遇上继位的君王年幼,政事也一律委托宰相,皇太后不得临朝!

在写下这份体现出君贤臣忠,共建和谐社会的良好气氛的遗诏后,深知政坛风高水恶的刘裕却悄悄将太子刘义符叫到跟前,对这个即将承担天下大任的儿子,说了一段与正式文件精神大相径庭的贴心话:“檀道济通晓将帅谋略,却没什么大的野心,不象他的兄长檀韶那样难以驾驭。对徐羡之和傅亮这两个人你也可以放心。只有谢晦,他曾多次随我出征,精通各种机变谋略,城府极深,将来如果发生什么变故,那源头肯定出自这个人,所以等时局稍稍稳定,你最好把他外放到会稽或者江州。”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刘裕对未来的预测还是过于乐观了,而且更糟的是,他没有看清楚他的嘱托对象是个什么人。

刘义符生于晋义熙二年(公元406年),那时桓玄已死,刘裕已经成为晋朝的头号实权人物,他一出生就作为国家首长的长子,贵二代,在人人恭维的顺境中长大,从没受过一点儿磨炼,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玩,玩得昏天黑地,人尽皆知。

因此在不久前,谢晦就曾告诫过刘裕,企图废掉他的太子之位:“陛下年事已高,如要将基业传之万世,则至尊的帝位,不能传给不称职的人。”听这一说,连刘裕都有心用刘义真来顶替他,只是因为谢晦也看不让刘义真,这才刘义符涉险过关,得以继位。

现在,刘裕突然对刘义符说这么一番话,就象突然给一个顽皮的小学生讲授高深的大学课程,只精通游戏而完全不懂政治的刘大世子固然可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但要他真正理解并能行,就太有点儿勉为其难了。

不知道一生精明的刘裕是否能够想到这一点,但即使想到,他也来不做更多的布置了,因为他不管战胜过多少敌人,只有死亡是他绝对不能战胜的。永初三年五月二十一日(公元422年6月26日),曾威震天下的南朝第一雄主刘裕,病逝于建康宫西殿,终年五十九岁,太子刘义符继位,是为宋少帝。

戎马倥偬了大半辈子的刘裕,终于不得不结束了他可称辉煌,但又不无遗憾的一生,抛下百战得来的半壁江山,和一个不太让人放心的继承人,撒手人寰。今后的世界,不管会变得更好,或是变得更糟,都已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七月,众臣给大行皇帝刘裕上庙号为高祖,谥武皇帝。刘裕的遗体被安葬于蒋山初宁陵,具体位置在今天的江苏省南京市东郊麒麟门外的麒麟铺。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不管你生前如何的荣光,谁也无法阻挡身后的凄凉。五十七年后,刘宋王朝灭亡,刘裕的子孙们大部份没能躲过反复的杀戮,活人尚且如此,墓何以堪?初宁陵变成了无人关心前朝弃物,此后多次被盗掘和破坏,落得面目全非。

又是很多年过去,在初宁陵西面的钟山之上,先后建成了宏伟的明孝陵与中山陵,相较之下,几乎已被夷为平地的初宁陵,渐渐被人们所淡忘,仅有陵前神道旁两座无言的石雕,默默忍受过千年的世事沧桑与雨打风吹,继续守候着英雄的长眠之地,留存至今……
寄奴曾住 一

在我很小的时候,人们的文娱活动还比较单调,即使只是和大人一道去看场露天电影,在那时也是珍贵的记忆。记得那时年幼无知,每见到荧幕上一个新角色出场,最常问大人的一句话就是:“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几个月前,似曾相识燕归来。我的一个不属于历史爱好者的朋友,听说我在写刘裕的传记,再次向我提出了这个在下童年时的经典问题:“刘裕是谁?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不禁语塞,是啊,如果说刘裕是谁我还可以解释一下,但他是好是坏这个问题,我真有能力正确回答吗?

老电影中的世界,正如它的色彩一样,好人坏人,黑白分明。而且要辨别,难度也很低:甚至都不用去看他们做了什么事,只要看见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角色,这肯定是个可以放心结交的好人;假如上场的新朋友,长得獐头鼠目,或者面目狰狞,那一定是个打死也不冤的坏人,需要小心提防。

不过,这种识人方法虽然简便易学,但相应的适用范围也实在不广泛,对我回答朋友这个问题并无帮助。

首先,我和朋友们一样,也没见过刘裕。古史中,对大人物外貌的描写,常常让人怀疑是遇见了乘UFO而来的外星人,什么“**有四**,日角鸟鼻”,或是“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等等,怎么看都非我族类。但对刘裕,史书只提过他的身高,连这类天外来客式的素描都没有留下。

更何况,就算我们准确知道了刘裕的相貌,也同样毫无用处,因为他并没有生活在老电影里,他所生存的世界,虽然已经远去,但与我们一样,也是彩色的。在充斥着复杂色彩的真实世界中,真能找到纯黑或纯白的人生吗?

我也许可以说刘裕是个好人,因为我们有足够的史实,证明他的恩怨分明,他的艰苦朴素,他的勤政爱民,还有他对复兴华夏文化的努力,这一切都足以证明他绝对是一个好皇帝。更不用说他矢志北进、恢复山河的英雄气概,与横扫千军、让羌胡落胆的雄才伟略,更是挑起了在那个悲壮年代,我大汉民族最硬的一根脊梁!足以让后世的无数志人仁人们为之心潮澎湃!

但我们也有充分的史料,昭示了刘裕的邪恶。他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大阴谋家,所谓“当面说好话,背后下毒手”之类口蜜腹剑的花招,在同时代没有谁比他玩得更精熟。在刘裕龙飞九五的登天之路上,他的双手溅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其中不乏众多曾誓与他同生共死的战友,以及更多的无辜者。他私心自用,为达到自身目的不惜伤害国家元气,最后又做出篡位与弑君这两项在古人看来属于十恶不赦的大罪,从而长久的被后世史家所非议。可以说,和刘裕曾犯下过的恶行比起来,世界绝大多数死囚的罪行根本就不值一提!


寄奴曾住 二

不过,这些事是否都能算作刘裕的罪恶,恐怕还值得商榷。因为,正象一句俗语所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刘裕二十岁那年,在前秦官居太子洗马兼万年县令的慕容宝,为了劝他的父亲慕容垂忘一次恩负一次义,冠冕堂皇地宣称:“立大功者不顾小节,行大仁者不念小惠!”平心而论,慕容宝其人虽不足道,但这句话却在很大程度上道出了政治家这一特殊行业的实情,尽管这一实情往往被太多的人为因素所有意掩盖。

政治家是这个世界上从业人数最少但实际影响力最大的职业之一,因为他们每一个大的举动,波及面通常是整个社会。不言而喻,人类社会是一个超级复杂的工作对象,它是由千千万万人通过经济、文化、血缘等种种错综繁复的纽带结合而成,牵一发往往就要动全身。

不管多么多么有正义感的政治家,其推行政策每一具体部骤,基本上都要靠损害一部份人的利益来满足另一部份人的愿望,除非不做事,否则完全不让一些人受害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在做事的过程中,为了实现长远目标,政治家必须学会让理想适时地向现实妥协,哪怕现实是丑恶的,哪怕必须加入丑恶之中。如果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他只配做个愤青,撞个头破血流并且于事无补,绝对当不了政治家。

实际上,这与军事上的以退为进也有几分相似之处。例如,当国家遭到强大外敌入侵,并且强弱悬殊之时,“寸土必争”就只能做为爱国口号喊喊,在实际作战中对这一原则必须灵活掌握,必要时就得主动放弃一些土地,哪怕这看起来有卖国嫌疑,哪怕这会使一部份民众受到侵略者的蹂躏,因为最终的胜利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某位统帅不顾战局战况的不利,仍坚持一昧死拼,那只能是先失人,后失地,最终什么也保不住,失败。

虽然相似,可我们往往能对军事家的迂回策略抱宽容态度,对政治人物在政治上的类似行为却大多深为反感,这又作何解释呢?这大概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军事家的对手一般是外敌,而政治家的对手大部份是自己人。对敌人狠,大家容易接受,对自己人狠,就容易让人非议,尽管两者都是必须的。

二、一个理想的政治家应该是绝对理性的,但同时又应该能搏得民众的好感。很麻烦的是:这两项要求存在矛盾,因为过于理性的人常常显得冷血,一般都不讨人喜欢。为了综合这两个条件,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往往在内心颇为冷酷,而在外表极具温情,能够利用民众的感情,而本身不被感情所利用,容易给人产生表里不一的感觉。虽然这与其说是虚伪,不如说是需要。

由于以上这些原因,对政治家私德的求全责备,正和“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一样,是一种过份的,也是不合理的苛求。

不过,如果有人因此而认为政治家都是不讲道德的,所以没有善恶之别,那恐怕就和认为世界上的人都可以简单分为好人、坏人一样荒谬。政治家绝对是有道德高下的,例如他们奋斗的目标主要是为了造福于民,还是为了造福于己,或者人己两不误;在达成目标的过程中,是完全不择手段,还是尽量避免伤及民众等等,这些差异都是不可以无视的。而且由于他们职业的特殊性,政治家的善恶对世界的影响通常会远远大于其他职业。只是他们的善恶不能简单套用常人的标准来衡量罢了。
寄奴曾住 三

那么,就让我们更换标准之后,重新审视刘裕的为人,和他做过的事。

 “惟阴移晋祚,迭弑二主,为南朝篡逆的首倡,实是名教罪人。”清末民初的蔡东藩先生,在其所著的《南北朝演义》中,列举了刘裕的不少优点后,又用这句话,给刘裕一生做了一个否定的总结,而这一论点也差不多代表了古人对刘裕一般评价。

不过,对于前人掺杂了太多“家天下”观念的观点,我们没有必要一概盲从。以在下看,刘裕篡位这件事,其实无可厚非。皇天无亲,有能者居之(古人喜欢说的,是“有德者居之”,但参照古今中外的史实,不能不说,这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谎言)。刘裕的能力超过司马家的任何一代皇帝,干得明显比他们称职,比他们更能治理国家,比他们更能关爱百姓,比他们更能抵御外侮,一言以蔽之:刘裕登上皇位,对治下的大多数民众是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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