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在报上都看到了； 那些事情全登在报上了。你的电报
我收到了； 你真是太好了。我想我回过电报； 应该回过的。”
他指的是他在芝加哥市政受挫的消息传开之后； 艾琳发给他的
一封鼓励他的电报。
“哦； 行了。” 艾琳生气地说。现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她还在慢腾腾地梳妆打扮； “就算你回了； 又怎么样？”
考坡伍德留意到艾琳穿着有褶边、雪白的白色睡袍； 这是
她最为中意的一种； 因为这样能衬出她红色的头发。曾经有段
时间； 考坡伍德被这红发深深吸引。他还注意到她脸上搽着厚
厚的粉。她现在的确已经有这个必要了； 这让他心情沉重起
来； 或许艾琳也受着这个折磨。时间！ 时间！ 一直在不停地腐
蚀着她。她一天天地苍老； 越来越老。可是除了忧思痛心之
外； 艾琳很清楚考坡伍德非常厌恶女人衰老的迹象； 尽管他从
没在她面前提起； 她对此毫无办法。甚至还装作毫不在意的样
子。
考坡伍德对艾琳深感歉疚； 因此有意要显得温存些。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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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 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再想到贝丽莱西对她的宽容的态度
他想他们之间既已达成这种表面上的和解； 那么让艾琳到海外
旅行一趟也不为过吧。他不必形影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只要一
同出游一次就行了。这样会给外界一个印象； 认为他们的婚姻
生活非常完美。要是能安排托力弗； 或别的什么人； 从他身边
把她吸引走； 她甚至可以和他搭乘同一条船。那个中选的人
不仅要在这儿； 在海外也要紧紧地把她纠缠住； 不让她挡着贝
丽莱西和他自己的路。
“今晚有安排吗？” 他讨好地问。
“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她冷冷地回答。尽管他态度和善
但艾琳感觉到他肯定有求于自己； 虽然她不知是什么事。“ 你
要在纽约呆上一段时间吗？”
“是呀； 至少要在这儿进进出出一小段时间。因为我有些
计划； 可能要出国几周； 这件事我会跟你谈谈的。” 说到这儿
他犹豫了一下； 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一切都非常复杂； 非常困
难。“ 我在这儿可能要见几个朋友； 帮我招待一下； 不介意
吧？”
“不介意。” 她简短地答道； 感到他有些生分。虽然他们分
开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自己并未被他放在心上。一时间； 她感
到那么颓丧、那么疲倦； 不想与他争辩下去。
“今天晚上你想去看场歌剧吗？” 他接着问道。
“好吧； 要是你真想去的话。” 毕竟有他在身边总是个安
慰； 哪怕一会儿也好。
“我当然想去； 还要你跟我一同去。要知道； 艾琳； 你是
我太太； 是这儿的女主人。在家里； 你怎么看我没关系； 但在
公开场合； 我们还得保持形象。这样做； 对我们两人非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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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 ； 反而有益。现在的问题是； 艾琳； ” 他近于推心置腹地说
道； “我在芝加哥遭到这么多困难后； 只能是要么把这儿的一
切都扔掉； 退隐山林———但眼下我尚无此念； 要么上别处重起
炉灶； 二者必居其一。我可不想就这样老朽以终。”
“哦！‘老朽’； 你？” 艾琳插嘴道。她看着他； 感到很可
笑。“我可没看出你哪里老朽了； 倒像是返老还童了呢。”
一句话把考坡伍德逗得开怀大笑。
“总之； 在我目前所听说的事情中只有两年事能够吸引我。
一件是巴黎的地铁项目； 其实； 这个对我吸引力倒不大； 另外
一件呢” 他停下来； 沉思了一会儿。艾琳审视着他。“ 是伦敦
的一个项目。那里的地铁情况我想了解一下。”
听了这番话； 连艾琳自己都不知怎么回事； 或许是心灵感
应或是精神的渗透什么的； 顿时变得容光焕发； 好象展望到什
么美妙的前景似的。
“真的吗？ 听起来像是大有可为的样子。不过要是你真的
计划重振旗鼓； 一定要办得妥贴些； 省的将来再招来麻烦。你
似乎到哪儿都会引起麻烦。”
“哦； 我在想； ” 她最后的评述考坡伍德没理会； “ 要不是
不节外生枝； 我或许能在伦敦干出番事业。听说英国佬对任何
形式的美国公司都不欢迎。真是这样的话； 恐怕我也难有插足
之地； 特别是发生了芝加哥事件之后。”
“哦； 芝加哥！” 艾琳立即开始为他辩护； 显出一副忠心耿
耿的样子。“ 我可不担心这个。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
妒忌的豺狼。在伦敦重新开始对你非常合适。不过你一定要事
先摆平一切； 以免将来发生类似芝加哥特许经营权这样的事。
弗兰克； 我总觉得；” 她仗着和他多年夫妇的份儿； 也并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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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此讨好他； 这才斗胆说； “ 对别人的意见你总是听不进去。
无论是谁； 你都不放在眼里； 难怪你会挑起那么多的纠纷。除
非你能稍稍体谅些别人； 否则将来你还会遇到这些麻烦。当
然； 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是； 要是你想重新干一番
大事业； 只要你待人稍微亲切一些； 就凭你的待人处事的能力
和聪明才智； 你要干什么； 谁都阻止不了。好了； 我不想多说
了。” 她停下来； 看他有什么要说的。
“谢谢； 或许在这一点上你的意见是正确的。不管怎么说
我对伦敦计划是认真的。”
感到考坡伍德去向已定； 艾琳继续道： “ 当然； 至于你我
的关系； 我知道你已不再爱我； 而且永远也不会再爱； 我看得
出来。但我毕竟曾在你的生活中起过作用； 哪怕很微不足道
———在芝加哥和费城我都曾跟你共患难； 现在你也不该像旧鞋
子似的把我一脚踢开； 这不公平。况且； 最终对你也没什么好
处。我一直觉得； 现在还这么觉得； 至少在公众场合； 你要作
出对我很好的样子。给我一点关心； 哪怕只有一点点； 不要让
我日复一日； 月复一月地独守空房； 没有一封信、一个电话
什么都没”
她说到这儿； 就跟以往一样； 喉咙发紧； 泪眼模糊了。她
偏过头去； 说不下去了。从贝丽莱西到达芝加哥后； 考坡伍德
一直在想着用什么办法跟艾琳达成妥协。现在； 他觉得是时候
了。显然； 艾琳已经准备让步了； 虽然他不知道让多少。
“眼下我要找点别的事干干； 我得为它筹集资金。同时
我要维持这里的住宅； 让一切都跟以前没有丝毫改变。这样会
给人一个好印象。你知道； 有一阵子； 我曾产生过离婚的想
法； 但是； 要是你想通了； 不记前嫌； 愿意跟我维持这种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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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关系； 不再为我私生活上的事跟我争吵； 或许我们可以达
成某种协议。说真的； 我对此有信心。我已不再年轻了； 虽然
我保留调节私生活以适应自己的需要的权利； 但以我看来； 我
们是能够像以前那样生活下去的。说不定比现在还活得好些
呢。你同不同意这个看法？”
除了继续作考坡伍德的妻子； 艾琳并没有别的奢望。而
且； 尽管他待她不好； 她却真诚地希望他无论干什么； 都能成
功。于是艾琳答道： “我还能干些什么呢？ 你把所有的牌都捏
在手里； 我又真正拥有什么呢？ 真的； 我有什么呢？”
于是考坡伍德又提议如果他要外出； 而艾琳认为一同前往
比较合适的话； 他也会同意的； 甚至可以在报上宣布消息； 以
示他们婚姻和谐； 只要她不坚持日常的接触就行； 因为那样会
使他的私生活受到妨碍； 让他难堪。
“好吧； 要是你希望这样的话。况且； 我并不比现在损失
什么。” 但同时她猜想幕后一定有另一个女人———八成就是那
个贝丽莱西·弗莱明。要真是那样的话； 她决不妥协。贝丽莱
西； 她决不。决不能让他跟一个虚荣、自私的暴发户女人之间
的公开关系来侮辱她； 决不！ 决不
有趣的是； 一方面考坡伍德寻思着他已飞快地朝自己目前
的梦想迈进了一大步； 而另一方面艾琳却认为她多多少少也获
得些收获。不管感情上、内心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只要她迫使
考坡伍德在公开场合给她的关注越多； 就越能证明她拥有他
她表面上的胜利也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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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三章
请柯尔再度邀格里夫斯和汉萧来见他这件事； 考坡伍德在
晚宴上没花多少工夫就谈妥了。事实上； 柯尔认为考坡伍德在
伦敦会比在芝加哥更能一显身手。要是考坡伍德在这方面拟订
了投资计划； 他乐意作进一步的了解。
跟爱德华·宾汉的交谈也同样令人满意。从他那儿考坡伍
德得到不少关于布鲁斯·托力弗的轶闻趣事。宾汉告诉考坡伍
德； 托力弗目前处境很狼狈。尽管他一度手头颇有些钱； 曾有
着良好的社会关系； 但现在是一无所有。虽然还是那么英俊
但是看上去神萎不振； 衣衫破旧。直到最近； 他还在跟声誉不
佳的人以及一些赌棍鬼混。他从前的老朋友以及有些交往的
人； 大都跟他断绝了来往。
不过； 宾汉觉得有必要说明； 托力弗最近一个月有浪子回
头的迹象。他现在孤身一人住在爱尔柯芙简朴的公寓； 是一家
位于五十三号大街的所谓单身俱乐部。偶尔也能在最豪华的饭
店遇见他； 他相信托力弗现在有两种打算： 要么在经纪行里找
份事做； 那些商行或许会认为他以往的社会关系还值得付给他
一份薪水； 要么是巴结上一个富婆； 让她心甘情愿掏腰包听他
阿谀奉承。宾汉所下的这个鉴定性的结论让考坡伍德微微一
笑。因为他所希望的托力弗都具备。
考坡伍德谢了宾汉； 等他离开之后； 给在爱尔柯芙的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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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挂了个电话。此刻； 布鲁斯· 托力弗正衣冠不整地躺在床
上； 忧心忡忡地等着傍晚五点钟的到来。在他看来那是所谓的
“巡逻” 时间。到时； 他在各个饭店、俱乐部、酒吧、剧院之
间乱窜； 寻访搜索； 遇人即寒暄问候几句； 期望以此结识新朋
友或恢复老关系。这是二月一个多风的日子； 下午三点多时
他走到楼下过道来接考坡伍德的电话； 头发蓬乱； 手指上夹着
抽了一半的香烟； 脚上穿着一双磨损得变了形的室内拖鞋。
一听到“ 我是弗兰克·考坡伍德”； 托力弗愣了一下； 随
即定了定神。近几个月来； 报纸的头版头条总有这个名字的出
现。
“噢； 您有何吩咐； 考坡伍德先生？” 托力弗的声音里夹杂
着谦恭和机敏； 似乎无论对方要他做什么； 他都会心甘情愿地
去做。
“我这儿有点事； 不知您是否有兴趣。要是您明天上午十
点半能到荷兰饭店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我们或许可以当面谈
谈。我可以在那个时候恭候大驾吗？”
托力弗留意到； 虽然对方并没有用上级对下级的口吻； 但
话语中自有一种不容辩驳的威严。尽管托力弗自以为社会经验
老道； 但对此事仍极为好奇； 十分兴奋。
“当然； 我一定来； 考坡伍德先生。” 他立即答道。
这意味着什么呢？ 也许是推销证券或股票的差使； 那他也
乐于接受。这个意想不到的电话使托力弗的心情回到房间后也
依然无法平静； 开始回忆在报上看到的有关考坡伍德夫妇的事
情。关于他们如何竭力想进入纽约上流社会； 传闻中又如何遭
到尴尬、冷遇云云。然后； 他又回头再想那份意想不到的差
使； 想到在社会交往中这可能产生的意义； 他不禁乐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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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端详自己的身材、脸庞； 从衣橱里挑捡衣服。他得洗个
头； 刮刮胡子； 将衣服好好地刷刷； 熨熨平。今晚他就不出去
了； 呆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 以便明天能精神饱满地同考坡伍
德见面。
第二天早晨； 托力弗来到了考坡伍德的办公室。好久以来
他都没有这样柔顺和拘束的感觉了。这似乎是一种新生活开始
的预兆。至少当他走进房间； 看到考坡伍德坐在房间正中那张
宽大的花梨木桌旁时； 他心里是这么希望的。但他随后又感到
畏缩； 感到没有把握。眼前的考坡伍德； 虽然客客气气； 神情
中也不乏理解和热诚； 但总让人感觉遥不可及； 高不可攀。托
力弗觉得他可以称得上是坚强有力、超群出众、相貌俊朗的人
物。他富有魅力的蓝色的大眼睛； 深不可测； 那双优雅而有力
的手轻轻搁在面前的桌上； 右手的小拇指上戴着一只样式简洁
的金戒指。
这只戒指； 是多年前考坡伍德在他飞黄腾达前的低谷时
期； 在费城蹲监狱时； 艾琳为表示自己坚贞不渝的爱情送给他
的信物； 他从来没有摘掉过。而现在为了能心安理得、随心所
欲地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他马上要安排这个有点落破的花花
公子去把艾琳缠住； 引开她的注意力。这他并不是不知道是十
足的道德沦落。但除此以外还能怎么样呢？ 这一切都是生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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