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无缘》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终于无缘-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陌生男人突然没有动静了,也许是被冰的还击吓坏了,也许是觉得一个会反抗的女人没法让他正常发挥网络强奸犯的实力,也许他已经射出一大堆脏兮兮的东西,此刻正哼哼唧唧趴下呢。总之,跟冰斗,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冰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成功地反击了一场网络性骚扰,有一种勇士般的自豪,值得快乐。

    一幕小小的插曲,网上经常可以碰到的小麻烦,如果这就是“网上性”的话,那冰跟鱼之间算什么呢?“网上爱现实性”?算是的吧。

    冰像一条缺氧的鱼,慢悠悠地游动在网络世界里,吸收着各式各样的“水草”散发的各式各样的“气息”。这些“气息”尚可维持冰的生命,但无法再给冰的生活带来太大的转折,扬给冰的生活带来的波动足以耗费冰一生的勇气,冰已经没有能力再接受任何刺激。现在,冰只是平静地活着,奄奄一息地活着,苟且地活着。
第五章
    出事了,一场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发生在鱼的家庭,鱼那忠厚老实淳朴善良的老父亲出车祸了。

    出事那天晚上,医院直接通知了鱼,冰跟鱼火速赶到医院。

    躺在急救室的老人血肉模糊,一张脸已经被撞得严重变形,牙齿几乎都掉了,只剩下一颗连着牙根孤零零地掉落在肿大的嘴唇边上,嘴巴由于半边牙床粉碎性骨折而无法合拢。老人眼睛紧闭着,眼角还淌着血,让人无法判断那是眼眶坏了流出的血还是脑部受伤了流下来的血。老人的右腿断成几截,肿得象柱子似的垂在担架边缘上。老人此刻还有知觉,他痛苦地扭动着,同时发出低低的嚎叫。

    看到这情景,鱼当场痛哭起来,他撕心裂肺地叫着“爸爸”,一声声敲打在冰的心上,让冰也感到疼痛万分。

    医生不会给鱼时间哭的,老人需要抢救,万分紧急,错过了时机就是耽误一条生命。老人被痛苦折磨得一直在动,医生没法进行检查和救治,而鱼已经哭得浑身颤抖,医生只好叫冰扶住老人的脸,以便完成CT检查。

    天哪,叫冰去扶老人的脸?冰害怕会弄痛他,也害怕面对那张由于痛苦而变得狰狞的脸。有生以来,冰还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场面——血淋淋的场面。挣扎了好一会,冰还是忍着莫大的悲哀和恐惧,抖抖擞擞地扶住了老人的脸。冰的手因为恐惧而变得冰凉和僵硬,冰别开脸尽量不看老人,她害怕下一刻倒下的是自己。

    鱼还在哭着叫唤“爸爸”,他靠近老人,想抓住老人的手,或许这样能给老人一些力量。老人艰难的想要勾住鱼的脖子,嘴里“咿咿呀呀”的想说什么而已经无法清晰地表达。他该是有什么要交代鱼的。鱼和冰手忙脚乱,根本没有留意到这点,而此时此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老人临终的告别,一个对鱼来说的终身遗憾。

    “不行了,赶快送重症病房。”医生冷漠地说。

    在送护人员的帮助下,鱼和冰推着老人飞快的朝重症病房跑去。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这是一条人命啊!当他们到达重症病房门口时,早已有医生等在那里,他们迅速地把老人转移到手术台上,然后利索地剪去粘在老人身上的破碎的衣服。在那一刹那,冰看到的是一个已经流干了血的干瘪的身躯。

    冰迅速跑到外面,她已经不能忍受这种场面、这种紧张的气氛带给人要呕吐和窒息的感觉,她也快支撑不住了。老天,开开眼,让老人赶快好起来吧!他不会死吧?冰不停地问自己。就算死是一种解脱,冰仍然希望老人能活着。

    鱼的小弟也赶到了医院,他进到病房去,换鱼出来。

    “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鱼喃喃地问冰,他身子微微发抖,不停地搓着手,他害怕!是的,他一定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他也许还有马上就要面对失去最亲的亲人的恐惧,鱼乱了方寸,那个沉稳的男人不见了。或许换了谁,都是这样。

    “在这个时候,我应该坚强起来,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会不会,都要坚强,也必须坚强。不要慌,不要紧张,没事的,一切会好起来的。”冰这么想着也这么安慰着鱼。

    鱼紧紧抱住冰,嘤嘤地哭泣。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当面对生与死的离别时,有谁还能故作洒脱?冰把鱼抱在怀里,希望自己冰冷的身体也能给鱼带去一丝温暖,单薄的力量也能为鱼撑起一片天空。

    “好了,鱼,一切都会好的,不管怎么样,你都有我呢。”冰拍着鱼的脊背,说着些苍白无力的话语,只希望鱼能尽快地平静下来。

    “你是你们家的老大,你应该要比小成坚强,你这个样子,小成更加无助……”冰笨嘴拙舌地安慰着鱼,不过鱼总算渐渐平静了一些。

    “我现在该怎么办啊?”鱼再一次问冰。

    现在该怎么办?是啊,该怎么办?此刻,鱼是完全信赖冰的,因为冰以前的工作是见世面的工作,她应该比谁都能冷静,思考问题都能更周到。先到急诊处,交些钱,询问相关的情况,这里有小成就够了,医生会做好一切救治工作的。就这么办!

    鱼和冰飞奔下楼,跑到急诊大楼交费处,把身上的钱全数交上,拜托医生一定要做最大努力的抢救,并承诺不够的钱他们会马上筹来的。然后他们试图打听关于车祸发生的时间、地点,由谁送来医院,肇事者是谁,车子是否被扣押等等情况,可惜收获甚少,医院只说病人是由120送来的。

    当他们沮丧地回到重症病房门口时,鱼的两个姨娘、两个姨夫和一个舅舅都已赶到。冰暗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该由他们去主持了。

    冰默默地走到窗户边,随时等候他们的吩咐,不过现在,估计还不需要冰。打电话,问情况,鱼手忙脚乱地按着长辈们的吩咐做着事无暇再顾及冰。

    冰安静地站在窗口,窗户的玻璃正开着,窗外街上的路灯依旧明亮,路边的霓虹灯象揽客的妓女一样顾盼生辉,欢乐的人们依旧欢乐着,有谁会在乎在这里有一个善良的老人正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而随时都会被冷酷的医生宣布死亡,陪伴着他的只有悲悲戚戚的亲人。

    一阵晚风吹过,冰感到寒冷,那种长时间伫立在地窖里似的寒冷。这阵寒冷像是一种预示,使冰深深的不安。也许……只能说也许,生命就是这样轻薄,经不起任何有力的冲击。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小成跟在医生后面一起走了出来。看着小成泣不成声的模样,冰能猜到事情已经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医生平静地说着,死亡对他们而言,只是生活中几乎每天都要面对的细节,不足为怪。更何况,死的又不是他们的亲人。可是,对于鱼,还有鱼的亲人们,这是巨大的悲痛啊,那是冰这些外人无法参透的血浓于水的刺痛。周围一片呜咽声,冰也落下一行清冷的泪水,为了善良的老人,也为了脆弱的生命。

    尽管冰怕得要命,但还是执意陪同他们一起送老人到殡仪馆。老人的遗体被抬上车子后,大家依次上车。冰坐在后座上,老人的手就在冰的脚旁边,冰不得不担心老人的手会不会因为车子的剧烈晃动而突然从担架上掉出来,握住冰的脚。冰还担心老人会突然间挺坐起来,眼睛睁得老圆老圆地盯住冰看。恐惧让冰越发觉得冷,她瑟瑟发抖。也不知道他们那些人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没有吧,毕竟老人是他们至亲至爱的父亲、兄弟。他们不会觉得老人是远去另一个世界了,他们只是认为老人睡得太沉了停止了呼吸而已。

    生与死只是一念之差,你认为他还活着,他就活着,即便死了,也还活着;你如果认为他死了,他就一定是死了,即便躯体还活着,灵魂也是死了。虽然唯心,可是有道理,死了的人可以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而活着的人如果已经失去灵魂,那便如同行尸走肉。

    人类的矛盾就是这么尖锐地存在着,象是解不开的结,象瘟疫,象一个恶性循环的生物链。生命如此脆弱,死亡就在刹那间。老人绝对想不到,这一天会是他的忌日,谁也没能想得到。

    生活中,时刻有着意外,谁会料想的到下一刻面临的是生还是死,是苦还是乐,是分还是合,是爱还是恨……事物不停地发生变化:量的变化,质的变化。世界变幻莫测,人们要做的就是把握今天,把握现在。不需要停留在昨天的悲伤中,不要过分对明天希冀,善良的人们,好好地过好今天吧。

    老人去世的消息已通知了所有的亲朋好友,老家那边也有人过来了,他们与鱼的母亲的娘家人一起商量着如何为老人讨回公道和举办丧事的各项事宜。冰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从他们不时地看冰的眼神里,冰隐约感到将会有什么事在她身上发生。这是一种所谓的“第六感”,是冰长期从事新闻工作磨练出来的敏锐的嗅觉。

    果然,他们给冰制造了一个天大的意外,如果不来这里,这恐怕是冰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的麻烦。鱼的家人希望冰能为老人戴孝,一来老人没有女儿,二来老人去世后,子女得守孝。论及婚嫁的子女,必须破孝,这样才好在以后的日子里,随便挑个良辰吉日完婚。否则,就要等三年后才能结婚。古老的风俗习惯,迷信的歪理让冰给碰上了,这是冰始料未及的。

    该是冰问怎么办了?从内心来讲,冰是勉强可以接受戴孝的,但并不是为了结婚,只是为了善良的老人,算是为老人做的最后一件事吧。但是,这样的事情,以前听都没有听过,更别说要坦然面对,所以,冰无法为自己做决定。冰需要找个人商量,可是,能找谁?父母一直不知道冰离开了原来的城市,冰到现在也还没有给他们打过电话,不敢打!再说,在传统而又保守的中国,又有哪个做父母的愿意自己的女儿碰上这样晦气的事情?那还能找谁?有谁可以帮冰越过这道坎?

    冰心里乱极了,也后悔极了,她后悔来到这个地方。如果不来,就不会遇上这种事情,如果不来,就不会落得如此左右为难的境地。

    在冰心烦意乱的时候,是妮子解救了冰,她适时地打了鱼的电话。当接过电话的那一刻,冰迫不及待地把连日来的恐惧、慌乱和无助一古脑地倒给了妮子。伟大的妮子给了冰世界上最有价值最有说服力的答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给长辈戴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其他的都顺其自然。是呀,什么戴孝啊破孝的统统滚蛋吧,此时该做的、所做的只是表示对一个善良老人不幸逝去的沉痛哀思。

    冰是怎么想的不重要,只要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就好。经过严肃讨论,破孝的方案终于出来了,有三种,据说是结合了当地风俗和老人家乡的风俗制定的。第一种就是在百日之内完婚,这个方案显然太仓促。第二种就是在尸体火化前跪在老人的遗体前拜堂,这也行不通,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几乎每天都在惊扰冰的梦境,要跪在尸体前拜堂,这会成为冰一生的噩梦。第三种就是在尸体火化前跪在遗像前破红。(所谓“破红”,是由上了年岁的长辈拿着红布在跪着的晚辈头上转几圈,以驱逐白事带来的晦气。)相比之下,冰只能勉强接受第三种方案。

    老人火化那天,大家早早起床,大概要赶什么吉时之类的吧。来不及洗脸刷牙,冰和鱼就被一个奶奶辈的妇女拉到了老人的遗像前。

    “跪下。”奶奶辈的妇女严肃地命令冰和鱼。

    冰偷偷地望了一眼鱼,他倒是挺平静的。哼,了了他的心愿,当然平静了,冰恨恨地想。等冰和鱼跪好以后,奶奶辈的妇女又让他们磕头。

    在冰的记忆中给祖宗磕头只要磕三个响头就好,可是在这个地方,却得要磕四个响头,就像他们喝酒的规矩一样,你得连续跟一个人喝四次,才算清了。冰想大概磕四个响头也是要跟死去的人清算的意思吧,磕完四下,就不相欠了。真是繁琐而又迷信的礼节!

    磕完了头,老奶奶抓着一块红布,在冰和鱼的头上念念有词地转了三圈,礼数算是完毕了。冰很想知道,老奶奶口里念的是什么,但这会没有人有空告诉她。

    匆匆吃完早饭,一行人坐在一辆车上朝殡仪馆而去。

    当赶到殡仪馆的时候,已经有好几起火化的等候在那了。鱼的长辈们找了点关系,送了点礼,好不容易才排在第二。

    唉,如今这年头也真够反常的,连死人都得排队。做什么事都要有耐心等,送钱得要等关系,吃饭得要等场地,上公厕得要等扫完地,买东西得要等收银员兑换好钱币,坐公共汽车还得要等找到硬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