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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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3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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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六处这边,也为此付出了极惨重地代价,一人的左手已经被齐齐削去,露出里面的骨枝,而又有一人肩上被刺了一刀,鲜血之中开始泛出怪异地颜色,而有一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双方甫一照面。彼此便受到了不可弥补的损失,那些叮叮细细的声音中,不知道曾经有过怎样的凶险。

可就是受了如此重的伤,六处刺客们顶多只是发出了两声闷哼,心志坚毅,果非一般江湖人士所能比拟。还能行动的三人,一边吃着三处配制的解毒丸子,一面意图退回去,缩小防守的***,务必保住夏栖飞的性命。

……

……

退回街对面地那两只燕子,似乎也没有想到夏栖飞的身边,竟然会有这样一群专业刺客的存在,竟让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二人对望一眼,知道对方肯定是监察院的人,对于监察院的毒药,无论是哪方势力的人都知道那种恐怖程度,由费介老先生一手打理的毒药,不是谁都能挡的住的。

所以这二人干净利落地转身而起,脚尖在墙上一点,掠入夜空之中,马上消失不见。

他们都是江南武林真正的高手、杀手,今日受托前来杀夏栖飞,但是却根本不舍得将自己金贵的性命填在这里。

远处夜色小巷里,传来一声轻响。

……

……

三位对街高手走了二人,但夏栖飞却觉得自己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自己所受的压力甚至更大了一些——因为那把刀,那把戏台上才能看到的长刀,在两侧那阵密密叮叮的战斗发生时,又已经杀了过来。

刀前无一合之敌,刀下无全尸之鬼。

泼雪似的刀光,将那些悍勇可敬的水寨汉子们肢解、分离,斩首,泼出一条血路,在满天残肢乱飞之中,离夏栖飞越来越近了。

看着自己的兄弟们惨死在长街之上,听着那声声惊心魂魄的刀声与惨叫声,嗅着浓烈的血腥味道,看着一路踏血而来的戴笠帽之人,那人走的如此的坚定与执着,就像是一个魔鬼一般。

夏栖飞的心凉了,血却热了,双眼欲裂,满心想冲上前去,挡在兄弟们的身前,与这个戴笠帽的高手轰轰烈烈战上一场,哪怕死在刀下,又如何?

可是,他不能动,他反退,很悲哀但是很坚决地往江南居里逃了过去。

因为他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要杀自己,而自己这个名字,这个人是很有用的,如果要报仇,要让敌人寝食难安,自己……就必须活下去!哪怕是这么屈辱地活下去!

……

……

戴笠帽的人。离夏栖飞只有五步远。

六处伤后的三名剑手终于回救到位,但伤余之身,却敌不住那名笠帽高手惊天地刀势,铁钎断成数截。三人都被震飞了出去。

江南居近在眼前。

夏栖飞逃上了台阶。

楼门口的小二食客们惊慌尖叫,却像是中了魔一般,被这血腥恐怖的一幕震骇住了心神,双腿发软,似乎是走不动了。

戴笠帽的高手,脚尖尚离石阶五步之远,已是一刀斩下,刀势所向,正是狼狈至极地夏栖飞后背!

一保似乎被吓呆了的食客,此时正扶着江南居美丽的廊柱发抖。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抖出了一把铁钎,厉狠无比地向着戴笠帽的高手大腿根扎了过去!

戴笠帽的高手身材高大。威势十足,这名隐藏着的六处刺客,没有信心攻敌之必救,抢在一刀劈破夏栖飞身体前,刺中此人的要害。所以他选择了大腿根。

谁也没有料到,戴笠帽的高手,竟像是没有看到这一刺般。仍然刀势不止,往下斩去。

钉的一声响,铁钎刺中了此人的大腿根,却像是刺中了铁板一般!

六处刺客心头一寒,知道这是江湖上已经没有人再练地傻笨功夫——铁布衫。

可是对方既然练了,而且根本不避,这就说明对方很愚蠢的花了数十年的苦修,摒弃了所有地男女欢欲,将这门功夫练到了极至。

这名六处刺客。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刀了,但是提司大人严令在前,一定要保住夏栖飞的性命,所以他横身飞去,悍不畏死地朝着笠帽高手的上空跳了过去,人在半空之中,已自靴间抽出小匕首,狠狠地扎向一直被笠帽遮住的那双眼睛。

……

……

此时,戴笠帽高手的刀,离夏栖飞地后背已经不足一尺,两把铁钎不厌其烦地再次出现。

范闲派来保护夏栖飞的,一共有七名六处剑手,先前已经出现了五位,安静到最后的这两人,本来也是准备如先前地头目一般,攻敌之必救,来救夏栖飞的性命。

但是当发现对方一身极其变态的横练功夫之后,他们知道那个方法是行不通的,而且那把刀已经到了,所以他们只好无奈地与对方硬拼了这一记。

喀嚓两声极难听的响声起,两把铁钎没有断,却被震的脱了手。

夏栖飞趁着这一挡,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往前一扑,十分危险地躲过了这一刀,

刀光落地,竟是直接将江南居的石阶斩开了一道大口子!

夏栖飞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他始终被这名高手地气机锁定,刀势袭身,受的内伤却是最重的一人。

一口鲜血喷出,俯在地上的他面容却依然阴狠着,右手奇快无比地从左腋下穿了出去,扣动了袖中藏着的弩箭。

这是钦差大人赠给他防身用的东西。

弩箭去时,那名六处剑手也已经扑到了笠帽高手的身前!

笠帽高手长刀不及收回,左手握拳横击,轰的一声,将那名剑手打的横飞出去,而如此一来,他的面门之前,也就露出了一个空门。

细细的弩箭射到了笠帽之前,这人终于有了一丝正常的反应,微微向后仰头,看来一身霸道功夫,面门上依然是脆弱的地方。

箭矢破空而去,嗖的一声深深扎进了笠帽的上缘!

笠帽下面系着带子,所以并没有被这一柄弩箭带走,所以这位神秘九品高手的真实容颜,依然没有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

……

一声轻响,但并不清脆,微轰一声,就像是顽童们在玩爆竹,又像是烧湿柴时所发出的噼噼啪啪。

扎在笠帽上缘的弩箭……爆了!

一道火光闪过,笠帽高手的头颅顿时生起了一阵烟尘,看上去诡异无比。

三处的改造,虽然依然没有办法发挥火药的真正威力,燃烧之势也不够猛烈。但是依然在一瞬之间,将那顶笠帽烧地干干净净。

那名笠帽高手手握长刀,双脚不丁不八,沉默地站在江南居酒楼之前。脸上一片漆黑,中间夹着恐怖的水泡,双眼紧紧闭着,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陡然间,他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暴怒。

这位神秘的高手依然没有死。

但让所有人惊骇莫名的,不是此人在这样地杀伤之下依然保住了性命,因为以对方的实力,本来就不是这么好杀死的。最让夏栖飞与监察院众人惊骇的是……这位一直戴着笠帽的高手……原来是个光头!

如今的天下讲究孝道,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人会胡乱剪头发,更不用说是光头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被允许以光头的面目行走的那类人……就是苦修士。

信奉神庙的苦修士。

而世人皆知,苦修士一向爱民惜身。从来不与世俗之间的争斗发生关联……为什么今天,这名厉害到了极点地苦修士会来杀夏栖飞?

来不及思考这个令人震惊的问题了,因为这名苦修士再次擎起了那把恐怖的长刀,闷哼一声,双手执刀。向着台阶上地夏栖飞砍去,势若疯虎,千军难当!

……

……

千军难当。一花可当。

石阶上绝望的众人,只感觉到面前一阵清风掠过,一片花一般的海洋盛放在自己的眼前,片刻间驱除掉了酒楼前长街上的血腥气味,清香朵朵,沁人心脾。

一双”定而温柔地手,提着一篮从梧州买来的廉价娟花,迎在了那柄一往无前的长刀锋锐处。

刀来地极快,那双手动的更快。不知为何,下一刻那个花篮就已经挂着了那把长刀之上。

刀势极猛,那个花篮极轻,但当花篮轻轻挂在刀尖上时,那柄一直稳定地令人生惧的长刀,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往下一垂,似乎那个花篮重的无以复加!

刀势一顿,持刀的苦修士暴喝一声,双臂真气狂出,如挑大东山一般悍薏破天挑起!

……

……

哗啦啦一声响,花篮终于是抗不住双方这等惊人真气的抵抗,被刀尖一挑,整个就散了架,葛藤编成的花篮在那一个仿佛停顿下来的时光中,被丝丝抽离,根根碎裂,化作无数残片迸射而出,击打在地面上啪啪作响。

而篮中的娟花却被劲风一激,飘飘扬扬地飞了起来,打扮着已经有如修罗杀场地长街。

花瓣雨之中,那位穿着花布棉袄的姑娘家,就像是一阵风般,沿着那柄颤抖的长刀,轻轻柔柔地攻向那名苦修士。

苦修士出掌,掌风如刀,却阻不住对方那飘摇的身影。

片刻之后,那双温柔地手掌轻轻一拍刀柄,再弹指而出,直刺苦修士巨掌边缘。

苦修士怪叫一声,被烧伤后的脸颊露出一丝真气激荡而形成的怪异红色,整个人像是一头大鸟一般往后退去。

一个照面,这位杀神般的苦修士就被击退。

此时漫天花雨还在下着,与苏州城上方青夜明月一衬,显得格外清美。

花瓣纷纷落下,海棠姑娘满脸平静站在花瓣雨中,并没有追击,只是略带一丝忧愁地看着对面那位苦修士。

村姑,偶尔也有最美丽的一瞬间。

……

……

“庆庙二祭祀,为何你在这里。”海棠满脸忧愁说道。

那名苦修士望着她,认出了她的身份,厉声尖喝道:“海棠朵朵!你为什么在这里?”

海棠微微低头,轻声说道:“我和范闲在一起。”

苦修士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以海棠天一道传人,北齐圣女的身份,竟然会将这个理由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今日我要杀人,你莫阻我。”苦修士望着她冷冷说道。

海棠微微皱眉,看着江南居石阶上下,长街中央那些死去的人们,那些破离的残肢,那些刺鼻的血水,轻声说道:“今夜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要杀了。”

不是请求,也不是劝说。范闲既然不放心夏栖飞这边,临时起意让海棠过来看一眼,这就代表着对海棠的绝对信任。而海棠在这里,除了那传说中的四位老不死外,只要她说不要杀人,就没有人再能杀人。

苦修士虽然被烧的不轻,但面上依然能看到那一丝坚毅之色,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海棠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离开不需要道路,这名苦修士很直接地撞破了街旁的一道院墙,轰隆声中,墙上破出了一个大洞,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这个洞中。

漫天花雨落下,海棠默然,然后轻身一飘,到了院墙之后。

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晓不因钟鼓动

海棠掠入街旁的院落,轻轻捋了捋鬓角的发丝,看着那名果然没有离开的苦修士。

能住在这条大街两旁的人,自然是非富则贵,一番侵扰之后,这家的主人早已醒了,躲的远远的,不敢点灯。此时大街对面酒楼的灯光,顺着墙上的那个大洞映了过来,照在院中,也照在此人受伤后显得格外可怖的脸上。'

海棠看着他,微带忧愁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苦修士只是平静地望着她,没有回话。

海棠并不着急,虽然远方已经隐隐传来苏州府官差们铁链大动的声音。

这个天下的苦修士并不多,庆庙大祭祀为首的苦修士们,一贯都在各地传道,这些苦修士们默颂经文妙义,体行善举,从来不是以武力著称的势力。

但是这几十年间,庆庙也出了一位异类,就是三石大师,此人天生神力,一身内外功夫都修到了顶端,加之性情暴戾,嫉恶如仇,不过由于祭祀身份,所以极少有人见过他出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与实力,当然,这也是因为往年前庆庙大祭祀一直以经文劝谕,看管的紧的缘故,不然这位三石大师,早已成为了天下间最出名的人物。

因为庆庙与北齐天一道毕竟都是供奉神庙地所在,算得上是一脉相传。所以海棠往年也曾经见过对方一面。她心里清楚。面前这位苦修士,这位庆庙地二祭祀,这位传说中的三石大师,纯以身份论,是极为尊贵的人物,以心性修为论,如今也不是个噬血之人,所以她最为不解的是。为什么……一向不干世事的祭祀,今天也会加入到内库或者说朝局的斗争之中。

“君山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海棠微微蹙眉说道。像是自言自语。

二祭祀冷漠地看着她,说道:“不要费心思去想这些问题了,不错,我如今就是君山会的一员,君山会,本来就是一个松散地联合体。或许这个组织本来就没有具体的目标,而一旦大家找到了某种目标,就会往着那个目标一同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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