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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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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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一定不是这个原因。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一夜之间,或几天工夫就变卦了呢?当她表示出可以考虑不去姗姗时装公司而到他那里时,他是多么热情地说出“我等着”这三个字来的啊。并且,整个晚上,他是何等地淋漓尽致表现自己啊。当晚宴结束后回到他办公室时,他整个人几乎是一座火山了,向她爆发着激情昂扬的言辞。他甚至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她:赚钱并非他的目的,而是他达到目的的一个手段;他的最终目的是绘画。既然他已不可能成为一名驰骋疆场的统帅,他就要成为一名驰名中外的绘画大师。数年之后,他赚足钱,就去中央美院进修,甚至去欧洲深造,然后去世界各地举办画展……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六(2)   
这与她内心秘密计划是何等的相似啊!她的目的虽然不在绘画而在文学,而达到不同目的的手段,或者说是走向不同目的的道路是何等一致啊。当樊田夫问她为什么要下海时,她说她认为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为了赚钱而赚钱,那样就成了赚钱的工具,成了金钱的奴隶;然而一个人一生中必须要有一段时间,无论三年,或是五年十年,必须为了赚钱而赚钱。一个人只有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才能发挥出最大潜能。而现在这个社会,只要你有足够的钱,你就可以去从事你热爱的事业。 
想到这里,她释然了,即使他对信上那几句话信以为真,也总不至于认为她是一位唯利是图的女人吧?再说,他下海是为赚钱,难道就不允许别人也抱这种愿望吗? 
那么,这终究是什么原因呢? 
林夕梦一边冥思苦想着,一边走回学校,正遇上课间操,教师在校长室门前站着开临时会。她知道又是关于初三年级分班的事情。对初三是否重新分班问题已经研究了一个多月,领导班子及全体教师各自形成针锋相对两大派系。主张分派认为刻不容缓,理由是四个班并进,不分重点,教师精力分散,顾不过那么多学生来,更何况每个班都有那么一帮子穷神恶鬼,搅得全班不得安宁,升学率没有个好。持反对派理由是有的学生一旦分到差班去就会失去学习信心,失去升学希望,也许这将毁了一个人终生,坚决反对用毁掉一部分去保护另一部分。更何况,分出的差班由谁去上课?由谁去做班主任?所以,研究来研究去,会议开了无数次,意见就是统一不起来。林夕梦只听老校长快刀斩乱麻地宣读结果:两个重点班,一个普通班,一个拉子班,又称“敢死队班”;敢死队班由教导处慕宏宽主任亲自挂帅担任班主任,语文课林夕梦,政治课……对敢死队班唯一要求,是能够收留住就行了,好歹可以让他们提前一段时间毕业。” 
分班后的第一节课,林夕梦刚走进教室,只觉得眼前一片骚乱,定睛一看,猜拳的,抽烟的,骂娘的,一片乌烟瘴气,教桌也不翼而飞。 
林夕梦正在诧异,教室后边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请向上看!”她抬起头,这才发现教桌悬吊在梁柱上,正在三条腿朝下(另一条腿不见了)观看着这人世间不平的闹剧。 
她机械地走向那个“神圣”的讲台,环视着全教室。她唯一的感觉是想哭。是的,学生集体性打闹起哄不是没有理由的,她不为这个生气 ,她是在可怜他们,发自内心深处地可怜。 她的心在滴血,她的眼眶盈满泪水。她和他们一样在人格上受到侮辱。 
“同学们,请安静一下。” 
她声音发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停了停,等教室稍有安静,又继续说下去: 
“咱班语文由我来上。首先,我绝不会嘲笑、轻蔑、看不起你们,因为,我也不是一位好老师,如果我是一位好老师,也不会被分到这个班来。” 
教室里一片寂静。她说不下去了,最前面唯一一排女生,从她一进教室,就没有一个抬起头来的,此时竟伏在课桌上出声地抽泣起来。 
讲课开始不久,“飞机”一架接一架飞到屋顶上空,“烟筒子”开始冒大烟,说的,笑的,打的,闹的,玩牌的,猜拳的……应有尽有。 
她无法再讲下去,怨恨地瞪着他们。 
这时,从教室后边站起一个高大的男生,怒气冲冲地径自朝教室门外走去,林夕梦大声喝道: 
“黄一峰!你干什么?” 
“出去!” 
“出……出去干什么?” 
“在这里你也不讲,出去一样。” 
“你……你怎么知道我不讲?” 
“那你讲来?” 
“你……你……你们像个听的么?” 
“你不讲怎么听?” 
“你……你……你们不听我……我怎么讲?” 
…… 
又有一个男生从教室后面站起来向外走。林夕梦的血液直冲脑门,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六(3)   
林夕梦的脸火烧一般,泪水控制又控制,还是汹涌地流了出来。 
教室里仿佛死一般地寂静。 
林夕梦回到办公室,伏在办公桌上,呜呜地哭起来,任何人前来劝说也无用。 
第二天早晨她躺在床上,死活不起来,卓其再三催促劝说,她就是不听。她的心被那帮子穷神恶鬼给气歪了;被老校长那套哲理——因为她进修所以她影响教学——给气糊涂了。 
去上班时,她补了一个假条:生病,请假一天。把它交给了校长。 
“怎么了?”老校长叫住她。“病了。”她示意假条。老校长缩短往日拉长的脸,说:“你先别走。”她毫无表情地站定。老校长笑容可掬地站起来,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唉,前天的事我知道了,这不能怪你,这帮学生啊,你千万千万不能和他们生气。” 
“哼!分班本身就荒谬。”林夕梦在心里回一句。 
她回到办公室,慕宏宽在召开初三教师会,中心话题是给“敢死队”班上课的教师也要认真对待,不能因为是差班就简略讲课等。这几句话引爆了林夕梦无处发泄的怒火,她恼怒地驳斥道:“谁不想认真上课?怎么个认真上法?扭曲孩子的心灵,还要让他们平心静气地接受。要改变的是我们而不是学生,不合理的分班才是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这能责怪谁呢?” 
林夕梦一顿抢白让大家面面相觑,会议不欢而散。 
晚上临睡前,林夕梦把这件事向卓其和盘端出。卓其立刻暴跳起来,暴风骤雨般朝她来了,甚至骂她没有教养、丧失良心之类恶毒话,逼迫她给慕老师去赔礼认错。她偏不认这个账。她实在不是真正朝慕老师去的。自从慕宏宽调来这个学校,她感到有了依靠,现在只因为他是校领导,就不能提意见了?卓其却不依不饶,一连批斗她一个小时多,她越听越气 ,终于愤怒地吼: 
“我不爱听了!” 
“不爱听?除非你答应去赔礼认错!” 
“哼!我不是朝他去的。” 
“后果却是这样!你听不听?你去不去说?” 
“不说!” 
“说不说?”愤怒的卓其指头戳到她额上。 
“不说!” 
“你!你怎么变成这副形象?” 
“我要自卫!我不能让人欺负!” 
“你是个傻子?慕老师能欺负你?” 
“我知道他不是在欺负我,可别人在欺负我!” 
“别人欺负你你朝别人去,为什么朝慕老师去?他对你哪个地方不好?再说,他作为教导主任,这样说也并没有错,人家是从工作出发,你有意见个别谈,你这样算干什么?你如今简直太不像话了。满身火药味,动不动要打架的样子,活像个泼妇!” 
她彻底焦头烂额,只好软下来:“快别说了,你也不嫌累得慌。” 
卓其这才平息一点怒气 ,重新躺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因为我这个教育对象太难教育了。” 
第二天早晨,当着办公室所有人的面,林夕梦毕恭毕敬地给慕老师赔礼道歉。她的泪水往肚里咽下去。 
接下来,她的教学工作受到人们全面攻击与非议,教育局甚至来人进行调查,弄得老校长非常难堪,对她进行一次又一次谈话。这天,林夕梦站在讲台上(“敢死队”班集体性起哄打闹取得效果,学校不得不将这个班跟普通班混合起来后再一分为二,变成两个并进普通班),她悲哀得心碎心死,知道自己无力向任何人抗争,无力向任何人证明她对教学工作是尽心尽力的。她成为众矢之的,以怪物身份被送到被告席上。人们只听到和相信她没做什么,而丝毫不去了解和相信她做了什么。 
人们把她的缺点毫不失真地像扩大照片一样,几倍,几十倍,甚至几百倍地无限扩大,而对她的长处视而不见。她从来没有在教学上有失良心,她相信交给学生许许多多别的教师永远也不可能给的知识。到了今天,她也不认为自己是在像人们说的那样误人子弟,即便现在这班学生全都是她自己孩子,她也是这种教法,这种教态。不错,教师备课本上她没有字,因为她对教材早已吃透烂熟,胸有成竹;作文本上,难得有她批阅,可她作文教学卓有成效,这是大家公认的;至于在课堂上她自己学习,那纯粹是对她的诽谤,诬陷;现在,连她从来不过问奖金多少也成为她罪过之一。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六(4)   
下课的时候,有位女孩子送给她一张纸条: 
老师: 
您不是一位完人,更不是一个伟人,但您却是我心中最仰慕的人。或许您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但是雪后的青松却是更挺拔更伟岸的。 
李兰兰 
她读后哭了,一个学生一张小小纸条让她哭了,她的学生理解她,这就足够了。 
林夕梦被这种理解深深地感动,泪水汹涌地流,她丝毫也不想去阻止它,这是几年来第一次得到的一种被理解的泪水。 
第二天,她又收到一张纸条: 
敬爱的林老师: 
我们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您,只是希望您不要悲哀。别人感到您很怪,可我们觉得您并不怪。我们很了解您,您在我们的心目中是一个值得我们崇敬的人。同学们是信任您的,也许这张小小的薄纸,会解除您悲哀的心情。 
您永远是我们的好老师! 
望着这张全班五十多个学生签名的纸条,林夕梦又一次被一种真诚的理解深深地感动了。 
可是,林夕梦还是决定离开这些学生。教育,她已不再留恋这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职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家门到校门,从校门到家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毫无变化,毫无特色。十年了,她厌烦了,她疲倦了,她想冲破这桎梏般的生活。她不想再这样死死地守在讲台上,她不想再死死地抓住公职不放,她不想再死死地捆在家里,听喜怒无常的卓其发号施令。她要找一份对她完全陌生的工作,改善她现在的生活,改善她现在的一切,否则她就死过去了。 
樊田夫那里仍是毫无音信。她实在不能再等了,连最后一线希望都消失了。她向学校提交了停薪留职报告。她也作了学校不批准的心理准备,一旦不允许,她就辞职。她豁出去了。正好有位教师产假结束,能够在寒假后接替她的课,老校长审时度势地同意了。 
林夕梦拿到与校方签订的停薪留职协议,便去了姗姗时装公司。那里离县城三十五公里,但她已不在乎这些。她义无反顾了。那位老板五十多岁,胖墩墩的,甚为和善,看到她来了,笑逐颜开,合不拢嘴: 
“林老师,我们终于把您等来了。” 
林夕梦笑了笑。 
“我们还认为您不来了呢。” 
“学校只有暑假才放人,平时工作就绪是不动的。不过这次算我的运气好,有一位休完产假的老师能接替我的课。” 
“是我们的运气好。”老板眉飞色舞,问:“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呢?” 
“什么时候都行,我已经带来了,需要您看看。” 
林夕梦拿出卓其帮忙修改的合同。 
老板看完后,立刻说:“就这些,不用动了,很好。我们现在就签吧?” 
林夕梦沉吟一下,问:“我什么时候来上班?” 
“随时,哪一天都好,我们巴不得是今天呢。” 
“这样吧,下周一我来正式报到上班,合同也是那一天签吧。” 
“一言为定。”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七   
林夕梦停薪留职的消息,像一阵旋风,一夜之间,传遍这个不足十平方公里的古老县城。 
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最高兴的是学生家长们,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孩子是否分到林夕梦班;还有那位对教育事业竭尽全力的老校长,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因为手下有这样一位软硬不吃没法管理的教师而大伤脑筋;还有林夕梦那一圈朋友,他们简直是在摩拳擦掌,准备送她下海,奋力相助,盼她早日满载而归。至于卓其,自然更是高兴的,他高兴的是别人比以前更羡慕他,至于其他,他是不去思想的,当然能赚回笔钱来更好,即便赚不回来,只要不赔,能让这么些人更加羡慕他有这样的妻子也就足够了。 
林夕梦自己则被一种不可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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