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三峡巫溪的古镇传奇:盐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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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三峡巫溪的古镇传奇:盐骚-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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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谭竹


第一部分

第1节:盐骚(1)

221
退婚
1
001
退 婚
一艘载满货物的木船,行驶在波涛滚滚的长江上,苍黄的江水在它周围翻卷着浪花,气势恢宏地奔流着。两岸是高耸的悬崖峭壁,更显得这艘木船的渺小。风高浪急处,木船似乎几次都险些被浪吞没,但浪头一过,它又顽强地冒出头来。
这是艘厚板船,以坚韧的柏木制成,船板特别厚,左侧的船尾向右歪扭,故又名歪板船,俗称“歪屁股船”。这种特殊构造是为了适应川江航道的险恶,以抵抗浪拍击,是川江上特有的一种船型。
仔细一看,木船不是自己在行驶,而是由岸上十几个光着上身的汉子在拉着走,这些人是专门以拉船为生的纤夫,个个有着被风吹日晒磨砺成的古铜色肌肤,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因为是集体劳动,木船不唱号子不能动,所以纤夫有几个领头的,除了拉纤的纤头,还有唱号子的号头。这群纤夫中的号头名叫常福生,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此时他拉开嗓门唱道:脚蹬石头手扒沙,八股索索肩上拉。
打霜落雪把雨下,一年四季滩上爬。
周身骨头累散架,爬岩跳坎眼睛花。退婚
1
YAN SAO
1
退 婚
一艘载满货物的木船,行驶在波涛滚滚的长江上,苍黄的江水在它周围翻卷着浪花,气势恢弘地奔流着。两岸是高耸的悬崖峭壁,更显得这艘木船的渺小。风高浪急处,木船似乎几次都险些被浪吞没,但浪头一过,它又顽强地冒出头来。
这是艘厚板船,以坚韧的柏木制成,船板特别厚,左侧的船尾向右歪扭,故又名歪板船,俗称“歪屁股船”。这种特殊构造是为了适应川江航道的险恶,以抵抗浪的拍击,是川江上特有的一种船型。
仔细一看,木船不是自己在行驶,而是由岸上十几个光着上身的汉子在拉着走,这些人是专门以拉船为生的纤夫,个个有着被风吹日晒磨砺成的古铜色肌肤,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因为是集体劳动,木船不唱号子不能动,所以纤夫中有几个领头的,除了拉纤的纤头,还有唱号子的号头。这群纤夫中的号头名叫常福生,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此时他拉开嗓门唱道:脚蹬石头手扒沙,八股索索肩上拉。
打霜落雪把雨下,一年四季滩上爬。
周身骨头累散架,爬岩跳坎眼睛花。
谁要稍稍松口气,老板打骂真凶煞。
船工终年如牛马,不够糊口难养家。虽然歌词意思凄凉,但从他嘴里唱出来却没有一点悲伤的味道。他才二十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整天乐呵呵的不知愁。他在队伍中间领唱,前前后后的同伴都齐声应和,一群下力汉子雄壮的声音,和着江水的哗哗声,直冲向峡谷的顶端,在天地间回荡。
过了巫峡口,木船驶进大宁河。宁河是长江的一条支流,进入它就顿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虽然它仍然有着一些险滩,但比起长江来就不算什么了,它的水质也和长江的截然不同,不再是浑浊的黄水,而是变得碧绿如玉。好像那河也像人一样,走着走着,褪去黄色的粗布衣,露出里面翠绿的纱衣来。
宁河的两岸,依然是崇山峻岭,却不再是刀砍斧削般光溜溜的峭壁,而是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不时传来猿啼鸟鸣声。空气薄荷一样清新,被绿幽幽的河水映得绿玻璃似的明净。
一道飞瀑从江岸横穿江面,飞溅到对岸,船上的船工和纤夫们一起兴奋地吆喝起来。这是当地著名的景观“白龙过江”,是由于下过大雨后,岩溶地下水从山腰管状溶洞飞瀑而下,如珠帘长挂,形成“飞瀑峡中过,舟自瀑下行”的奇景。有时候还会形成彩虹,十分美丽。
常福生的心情很是舒畅,这不仅因为他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奇景——“白龙过江”,还因为他终于当上了领唱川江号子的号头。他已经当纤夫四五年了,钟情于粗犷豪放的川江号子,专门拜师学艺,掌握了几十种不同的调子,创出了名气,许多船老板都来请他。当上号头,工钱要比一般纤夫高,他感到十分满足。

第2节:盐骚(2)

两岸一片青青翠竹,有些竹子弯下腰来,在风里优雅地飘拂,好像那竹子经受不起清绿的水的诱惑,要垂下头来喝一口这琼浆玉液似的。此时此景,让常福生禁不住又想喊一嗓子:一根竹儿嫩悠悠,长在深山乱石头,
青枝绿叶大如斗,狂风吹来叶落沟。
有朝落到能手里,砍回家中把筋抽,
外面来把青皮打,里面又把节巴抠。
八股篾绳来编就,拉起船儿走九州,
不带盐茶和米豆,不带金银度春秋。
南京好耍南京耍,北京好耍北京游,
南北二京都走过,好耍还是贵码头。船进入宁河的一条支流后溪河,就要靠岸了。宁河是由东溪、西溪、后溪、马连溪四溪之水汇成的,所以后溪河也可以说是宁河的一个源头。
随着船的行驶,扑面而来的是一排临河悬空而建的吊脚楼,一串串的红灯笼点缀其间,和着酒铺饭馆的蓝布招牌在风中轻轻摇晃。这个古老的镇子叫宁河镇,因此处有一眼已经流淌了五千多年的盐泉,镇上的人多以制盐为生,盐业的繁荣也带动了其他行业的兴旺,饭店、茶馆、杂货铺、客栈、妓院、钱庄、戏楼等一应俱全。
镇子沿着狭长的山谷而建,逶迤十几里,生得有些奇特,街道全集中在北边,俗称半边街。街上房屋一边多为临河而建的吊脚楼,房屋一半在岸上,一半悬在空中靠几根木头撑着,每晚家家户户枕着水声入眠。另一边的房屋依山而建,由于地势狭小,只能在中间空出一条窄窄的街道来。而河的南边则全是熬盐的盐灶,有着“两溪渔火、万灶盐烟”的独特景观。
连接南北两崖的,是四座凌空横跨的铁索桥,桥面铁索上铺着木板,木板经风吹雨打有些朽了,空着大洞,可以清晰地看到脚下奔流的河水。虽然走起来摇摇晃晃,木板又破损了,但习以为常的人们走在上面神情自若,不以为忧。小孩子们飞快地从桥上跑过,把桥晃得像荡秋千,也并不畏惧。此处的地名就叫四道桥,是宁河镇最为繁华的一段。
宁河镇的姑娘长年浸润在青山绿水中,出了名的水灵,此时几个身着花布衣的姑娘正在河边洗衣裳,个个模样俏生生的,常福生见了,张嘴就唱:二四八月天气长,情妹下河洗衣裳,
清水洗来米汤浆,情哥穿起好赶场。众兄弟们跟着起哄,姑娘们撩起河水向他们泼来,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快活的声音洒满河面。
盐业带来航运的发达,后溪河码头上挤满了运盐运煤运米的船只,岸上半边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河里商船云集,也挤得热热闹闹。常福生所拉的船在北岸停靠,船老板付了工钱,打发他们走人。有些船工不满船老板货到了都不请吃顿饭,在那里嘀咕,但管不管饭没有硬性规定,全看老板发不发善心。看来这次是没得吃了,船工们眼见无望,也就一哄而散,有的去喝茶听戏,有的去赌上一把,有的急急忙忙地去找相好的姑娘。
这件事没有影响常福生的好心情,他走过铁索桥,回到自己的小屋去。他早年丧父,十五岁时母亲又去世了,兄嫂接手了祖上传下的酱油作坊,本来凭手艺日子也能过得不错,哪知两人吸上大烟,酱油作坊就败掉了。母亲死后嫂嫂容不下他,他也受不了打骂和冷眼,小小年纪就离家当了船工。这间破败的小屋,是他分家时得到的唯一财产。
他盘算着买点酒再切二两猪头肉回去喝一杯,自己庆祝一下当上了号头。这世上虽然没了疼他的人,他自己也得高高兴兴活着不是。他正在卖熟食的小店挑选,一个邻居一把拉住他说:“福生,你还有心思吃呀,听说阿秀家来人去你兄嫂家退亲了,你还不回去看看!”
“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来退亲?你怎么知道的?”
“嗨,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我骗你干什么?你快去兄嫂家看看吧!”
常福生拔腿就往兄嫂家跑。这门亲还是母亲在世时替他定下的,女方家做点小生意,那时也算是门当户对。恐怕女方家现在是看他家的酱油作坊败了,兄嫂抽大烟是个无底洞,常生又当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船工,就不愿再让女儿嫁过来了。

第3节:盐骚(3)

当地人认为最苦的职业有两种,一是当矿工,埋了没有死;二是当船工,死了没有埋。的确也是这样,船工最怕的就是半途生病,老板往往把人往岸边坡上一丢就不管了,自己开船走掉,因为不能让人死在船上,晦气。生病的船工只好躺在坡上,生死听天由命。而且,由于拉纤的船工整天弓着背在岸边岩石上爬呀爬,还被起了个不好听的外号叫“水爬虫”。
定亲的女孩子叫阿秀,比常福生小两岁,性格温柔,模样也十分秀丽,是和常福生从小一起玩的女伴,所以此时常福生听说对方要退亲,不由得急了。
一脚迈进兄嫂家,只见嫂嫂正在清点堆在桌上的东西,常福生瞅着那堆东西有点眼熟,愣了一下才想起是送出的聘礼。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劈头问道:“阿秀家来人退婚了?”
“是啊,没见聘礼都退回来了吗?”嫂嫂轻描淡写地说。
“你们怎么能没问过我就答应了呢!”
“父母不在了,长兄为大,我们怎么就不能替你做主?”
“你们早就把我赶出家门,几时管过我的死活?现在又这么说!”常福生想起少年时受的委屈,不由得眼圈都红了。
“哟,别说得那么难听,谁赶你了?那是分家分出去的!”
“我不跟你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那时候我年纪小,吃亏也认了。可现在我已经成人了,这件事得我自己做主。”
“人家要退婚我们有什么办法?你以为你不答应就可以让人家不退了?”嫂嫂轻蔑地瞟了他一眼,“瞧瞧你那样,落水鬼似的,谁愿意嫁你呀!”
常福生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样子:光着上身,湿透的裤子卷到膝盖以上,被泥沙糊得一塌糊涂,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他手里捏着脱下来的上衣,因为拉纤会磨损衣物,所以纤夫们尽量少穿一些,有的地方要蹚水什么的,还会脱得光溜溜的,一来省裤子,二来也减少水的阻力。
他把手里拿着的衣服穿上,一边说:“那又怎么了,我靠卖力气吃饭,不丢人!”
“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养得活老婆孩子吗?我看啊,退婚倒是好事,免得害了人家姑娘。”
“那也得问问我的意思,不能你们说了算!”
“一个水爬虫,还想讨老婆,做梦去吧!”
这话一下子把常福生激怒了,做他们这行的,最忌讳人家骂他们是“水爬虫”。他一下子把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指着嫂嫂喝道:“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大哥闻声出来,拉住他劝道:“你看人家聘礼也退了,八字也退了,这门亲是挽不回来了,你就认了吧!以后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大哥给你留意着。”
“我常福生讨不到老婆也算了,可你们不能这么轻贱我!再怎么着,我自己挣来自己吃,也比你们两个败家的大烟鬼强!”
大哥脸一沉:“福生呀,好言好语你不听,敢情你今天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有男人出来撑腰,嫂嫂叉着腰跳着脚骂道:“有能耐让人家姑娘嫁你呀!在这里骂女人算什么本事!”
“咱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从今以后我的事不用你们管!”丢下这句话,常福生离开了兄嫂家。这个大门,他再也不想踏进来了。
常福生失魂落魄地走在热闹的半边街上,一天的好心情终于没了。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姑娘从身边走过,辫梢俏皮地摆动着。他眼前浮现出阿秀娇羞秀美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痛,心想不知将来谁有福气娶到这个好姑娘。
实际上,当船工的很少有人能娶妻生子,挣的那点钱自己都只能勉强糊口,更别提养家了。有老婆孩子的船工多半本来是农民,在农闲时出来拉拉纤挣几个钱。拉纤虽然别人瞧不起,但常福生喜欢唱号子,高兴时愁闷时都可以唱,也就不觉得这种日子苦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不觉走到一家酒楼前。这家酒楼位于龙君庙旁边,名为观今酒楼,是镇上最好的酒楼,他还从来没有进去吃过饭呢。站在大门前,一阵阵酒香菜香飘出来,他的肚子顿时咕咕地叫了起来。

第4节:盐骚(4)

这一刹那,他突然作了一个决定:进去吃一顿!这个念头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但今天他受了刺激,豁出去了!既然他常福生这辈子没讨老婆的命了,攒钱也没意思,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算了。何况说不定哪天他就会被卷进急流里葬身鱼腹,那时想到这辈子好歹还在观今酒楼奢侈过一回,也不算白活过了。
他抬腿进了门,一个店小二拦住他问:“你找谁?”
“找谁?我谁也不找,我来吃饭的。”
店小二把他往外推:“走吧走吧,这不是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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