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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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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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妍雪突兀的烦燥起来,募地推开撑伞的人:“你走开!你走开!我不要你假惺惺的,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骗我!都骗我!”

    许绫颜不防备,被她推出很远,一时愕然。那女孩儿嚷了几句,又慢慢地俯身痛哭,口中激烈的言语变成了无所适从的呜咽:“你们坏极了……呜呜……我要慧姨……我要慧姨……你们都骗我,都要杀我,……慧姨不要我了。呜呜呜……”

    许绫颜原是听不明白她在哭些什么,但只觉得万千心语,被这孩子一哭,自己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道:“小妍,对不起,我……”

    却不再听见任性孩子的声音,急急走过去,现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竟是昏迷过去了。

    华妍雪于心情激荡之际,淋了一场大雨,回到语莺院,当晚便起高烧,缠缠绵绵,一连数日不退。十大星瀚中,陈倩珠亦颇通医理,分明察觉到这女孩子入园之前,受过极重的内伤,得到内力及时救护才算是抢救过来。那样温和而浑厚的内力,分明就是沈慧薇所有。她于其中关窍百思而不得索解,只得暂且搁在一边。

    但妍雪这次回来,态度奇异,一反以往活泼任性,整个病期间,不言不语,有时只见她泪水潸潸,梦中只是叫:“慧姨!”或是:“妈妈!”偶尔也会叫另一个名字,似乎是“天赐”,众人皆不知何指。旭蓝早已回来,见她两腮滚烫,烧得迷迷糊糊,心里明白她所伤何事,且只反复低声安慰。云姝在此非常期间,本来大都郁郁,见了这两个孩子,倒有些非常之外的喜欢。许绫颜暗中向方珂兰道喜,说她不远将来,便要得一个精灵特出的小媳妇了。方珂兰无可不可,唯含混以应。

    这一病约有半月,方逐渐有了起色。妍雪仍回到藤阴学苑去。

    而在这半个月里,沈慧薇案情也并没有进一步展。最主要的原因,是帮主谢红菁的行程在京城被拖住,无法脱身。沈慧薇虽是旧囚,但案子涉及到的被害乃是前辈尊丁长老,且其间还逃了清云十二姝中另外一个,虽然对外秘而不宣,可着实重大,帮主不归,谁也不敢擅自处理。

    直至谢红菁赶回,也并没先行提人来问或公开审理。倒是在她落葭庭内,和刘玉虹、陈倩珠,三个人聚在一处先谈了许久。

    陈倩珠呈上沈慧薇给她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封血书,沈慧薇在囚中,啮指出血,写就的一幅书信,别的都不说,只要求金钟鸣冤,以换取获得开口的机会。

    “金钟鸣冤?”谢红菁手指从那四个字上缓缓划过,淡淡地说,“至今为止,从叩响金钟之人,从无一人逃脱性命,更谈何重新上诉?她倒有把握,可以毫无伤?”

    “我也这样问过。只是她看来坚决的很,她说前案后事,重积在身,要说明白固然不能,金钟鸣冤如一死,也是成全了她心愿;如侥幸不死,方可从容述说。”

    谢红菁微微冷笑。

    刘玉虹皱眉:“她只是想求一死罢。也许她只是借此求个一了百了,且金钟鸣冤,以示清白。”

    谢红菁肃容道:“金钟只为了遭受冤枉,不得已上诉尊的特例所设,倘若都象她,横不开口竖不言的,但求一死表清白,以后待死之人,未免一个个效仿上来,岂不是这金钟倒成了伤身杀生的矫情东西了?此风不可长,不能允她。”

    陈倩珠有些为难,道:“菁姐,除是以后想法废除金钟,这时她提出来,是合情合理,不能拒绝。难道对外直言金钟一扣就死?”刘玉虹一笑,谢红菁则白了她一眼,“……这和它设置初意相反。也或许她内力深厚,自然有些把握;再说她是从……她是跟着祖师学过的,说不定学过克制方法。”

    谢红菁摇头不信:“金钟没有例外的情况。”但是陈倩珠这样表示,是从紫微堂刑法的角度出,只得做了决定,“她这案子,原本不必再审,她既一定要做一步,亦合帮规,由得她吧。”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浮云碧海寻无路

    第二十三章浮云碧海寻无路

    萧鸿院倚山而建,层台飞阁,下临无地,于夜色苍茫中孤独伫立,寒星稀落,照着它上下散出微烁的光芒,宛如冥冥里遗世独立的女子,在彼岸之遥,悄然关注人世。

    华妍雪紧紧抓着山体上蔓延而下的藤萝,以使自己掩藏于阴影之中,绝美脱俗的脸上交织各种复杂情绪,目中有着奇异的光芒,激烈而迷茫。

    那样敏感而多疑的女孩子,从察觉沈慧薇心之所系的那一人起,就知道自己和那人必然有着不可解说的联系。――尽管那样的联系,也许是渺茫的,无从确定的,然而,也就是为了这种似是而非的关联,沈慧薇走出幽绝谷,走出冰衍院,不管前方是不是暗无天日的噩运,她一直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因之窥测之心,从少年早已有之。但从前总不免瞻前顾后,最怕真相既白,她和那人无切实关联,自己终将受到舍弃而非垂爱。

    然而现在,一切都很明白,“她是错的,我不是!我不是!我决计不是!”她猛烈地咬住下唇,丝丝痛意迸于唇齿相抵处,晶莹澄澈的眼里堆积起氤氲雾气,“她知道了一定很失望,我不是那人的女儿,她根本就枉为我付了这么许多,以至一身凄凉,年来折辱无限。她一定很失望,很后悔!”

    不管如何,命运那千丝万缕的丝线织成错综复杂的网络,已向她展开,上天入地,她无可逃遁。她要弄清楚,这样的错位如何形成,她一定要追究明白,这其间不为人知的隐秘。

    所以,即使那人是清云园的禁忌,即使那人不可接近,她,还是要来,亲手驱散聚拢在身边的团团迷雾。

    她长吸口气,无声无息地轻盈蹿起。从半山越过高墙,利用藤条的飘荡特性,荡秋千似的飞往远处,避开所有萧鸿院内可能暗藏的机关消息,于半空中放手,稳稳落到院中。落地无声,片叶不惊。

    见清厦数间,曲折游廊,有白石为栏,径向那边而去。门前虚掩,并不加锁,从外视入,倒有一点微光隐透。妍雪推门而进,募地打了一个激灵。

    素帏白幡,室内垂荡数十重软罗轻绉,无风飘动,两盏长明,昏暗暗,冷清清,晦冥不醒,气息沉沉,百年幽独。

    原来是一个灵堂。妍雪揣测无数遍萧鸿院以内的光景,也并非全然没有想到,但当她亲眼所见,便如水浸体,冰凉满身,那一种悲伤婉转上心。

    案桌上摆了一只香炉,虚插三枝香,并不点燃,炉底余烬,想是偶尔有人私祭所留。案上供着灵位,写道是:“吴怡瑾之位。”

    内边锦幛高挂,若有何物。妍雪举步向内,先闻着了一股淡淡香气,随后见到画像高悬于中堂。

    长明下,光影摇曳,画中云水苍茫,白衣女郎眉横远山,目凝秋水,脸无笑容,隐隐然若冰山之寒,天生一段和谐,却又给人亲切之感,气度高华,端丽无双,绝世难匹,直非尘世中人。

    画上有字,妍雪瞧不清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走到灵案以内,看向那两行小字,却是一诗:“见说瑶池天上路,雪香花气玉葱茏。千古情缘何时了,此生此处一相逢。”画工绝佳,那几个字龙飞凤舞,狂放脱俗,其诗倒是平常,大体是赞画中人非世间凡品,又有夙愿情衷已偿的得意。下面是:萧鸿院瑾郎小像,碧泽扶醉涂鸦。另有一方篆字印章,是“寰宇阁主”四个字,无论是碧泽,或是寰宇阁主,这两个名字都从未听说过。

    这张画和成湘遗落的并非同一张,画中人却是同一个,画工水平亦比成湘那张好得太多。画中女郎清姿仙影,幽凉如月,清绝似雪。观其眉目五官,文锦云不过肖其五分,可是云天赐,除了头色泽不同,当真是与之一模一样,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也似。只不过那女郎容色恬和,并不拒人于千里,若即若离,似近还远,云天赐唇角,却常挂着可恶的笑容,眼里时不时流露冰冷刀锋般的锐芒。妍雪本是满怀郁闷激荡,对这被错认为了她生身之母三四年之久的女子怀有隐隐敌意,这时不由自主心折,生出无限羡慕,想道:“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当得慧姨思念至深。慧姨除她,又有谁配得起做知己?但她终于远去,慧姨在这世间唯有寂寞凄凉。”

    正在胡思乱想,这寂静无边的萧鸿院深处,忽地传来一点响声。

    妍雪骇然,急忙躲入灵前垂地的帏幕之内,又是接连几下极轻微的声响,忽然沉没于寂。

    妍雪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手指紧紧抓住灵台帷幕,似乎这样才能胆大一些,冷汗逐渐自额上涌出。

    有人!这长门紧闭、与世隔绝的萧鸿院内,居然会有人在走动!在窥伺!那是谁?那是谁?!

    还是没有任何声响。然而几乎是用心在感受,妍雪知道那个人越来越近,近得几乎就是在对面了。死一样的沉寂包围了她,昏暗长明影影绰绰,透过锦幛千重,依稀投下光影,仿佛和她面对的那个人的一双冷冷的目光。

    帷幕无风而自动,向两旁扬起。露出妍雪整个身子。

    她忽然没有那么害怕了,或说是突然如其来的震惊令她无法感觉到害怕了,凝注着与之面面相对的一团黑影。

    黑影应是个女子,除了一双闪动奇异生辉的眼睛以外,从头到脚,裹在一团黑暗里面。她站在那里,看不到她的动作,听不见她的呼吸,甚至是感觉不到她作为人应当有的一线生气,就象幽寂的鬼魂。

    “萧鸿院是禁地,你本不该来。”

    她轻轻地开了口,似乎还夹杂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眼光有所改变。――方才是那样冷厉,突然变得迷离苍茫,仿佛还有些悲悯。退开了两步,似乎就要走入那微弱的光影里去了,那一团黑色模糊浅淡起来,与之融为一体。

    妍雪默不作声,以不变的目光看着她。

    她的语音柔和,身形……竟然有些宛似画中女郎。是她么?是她哀怨而不曾湮灭的灵魂?

    “既然来了,……孩子,你就留下来罢。”

    妍雪有点呆,喃喃道:“你、你是……她……三夫人?”

    女子伸出了手,黑色衣服底下约略现出雪白的指甲。仿佛无意间随手拂来,却是在刹那间封住了那女孩儿前后左右一切退路,死亡气息扑面而来。――她要封死她,要作为怨鬼扼杀她,要她来为她陪葬,慰她寂寥么?女子眼里略略浮起微笑:“留下来罢,永远留下来……陪着我罢。”

    然而华妍雪开始躲了。她不是向后退,不是向前跑,更不是试图向左右突破,她在女子即将碰到她的那一刹那,腾身而起,上方是唯一不曾封锁的空间,而她的上方,是一道镂空栏杆――这灵堂原是萧鸿院正厅,有居间的阶梯通往二楼。

    娇小的身子翻过半栏,迅捷消失在那一道圆弧形走廊里。这一条去路是那女子未曾算计到的,但是她所惊讶的,却并非对手的灵活与机巧,而是被那种速度所惊。――从来不见这丫头很努力的练习,可是学艺四年来,进展神速。她的身手,和上次坠河比起来又进境不少,如果这次容她继续安然逃之夭夭的话,再想杀她可就越来越难了。

    更有甚,她已然使出魔蛊,虽然画中女郎与这女孩儿并无实际关联也从不相识,然而总有那么一点情切关心,有这一个弱点便足以使其陷入迷境,却万万想不到她可以瞬间识破、清醒,并且逃逸。

    那刁顽丫头讥峭的口气从头飘飘扬扬而下:“萧鸿院的鬼?只敢蒙头盖脸的偷偷摸摸,一定是不被三夫人允许的生鬼罢?”

    女子眼中杀意一转而瞬,娇笑道:“就算是生鬼,也能把你这小丫头留在萧鸿院啦。”既识破伪装,声音也就不再刻意敝温柔安静,转作绵软、娇慵。

    妍雪心头剧震:王晨彤!虽然从一开始就怀疑着,心底却指望着最好不要是她,杀成湘的狠酷犹历历在目,偏偏天不从人愿。而楼上走廊能有多长,迎面已是绝路,那杀人不眨眼的妖妇笑声,却近在脑后了。她肩一撞,撞开一扇看似装饰的花窗,向内跃入。花窗瞬即在王晨彤手底绞得粉碎。

    可是,虽然门户不存,华妍雪扑了进去,竟什么也看不见了,忽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种漫漫萦系的柔和气息在周身涌动。

    那心狠手辣的女子突然有所迟疑,出乎意料地没有跟进来。妍雪向四处乱摸,手上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前方掷出去,自己缩在反方向的屋角。

    王晨彤犹豫了一下亦从窗口跃入,在尧玉收缴而得的冰凰剑她一直未曾交出去,掣在手中,一剑刺向响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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