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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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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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瑾寻思如何摆脱这三座庞大的山。甩开他们不难,急切间若要制伏这三人,却不易办到,她瞬间想了种种方法,却没有哪一种方法是稳妥的。巨人天生神力,她的剑只要被大斧稍稍带上,便是迎着千钧之力,只能仗着绝妙轻功和他们游斗,也感心跳气喘,狠心想道:“留得这三人性命,终不得解此危局。”剑光乍然一变,轻忽飘荡,瞬息万变,竟是谁也看不清她出剑指向何方,一一刺中三人眼目。

    折过游廊,瞧见出逃的队伍,已和官兵短兵相接,走得甚是艰难。吴怡瑾急速掠过,后来居上,在前引路。

    李堂主虽然神情怔忡,但是怡瑾当前,她断后,终究未曾离开一步。

    而很奇怪的是,一直转着逃走念头的吕月颖,居然也一直随在左右。

    一行人冲至后院一个平时放置杂物磨具的石屋之前,吴怡瑾指挥一部分人躲进去,转移几块假山石作为防御工事。

    这也只是一转眼的空隙,未等安排妥当,四周官兵已排开阵列,围成半圆之势,从内而外,把这所靠着院墙的石屋困住。

    怡瑾顺手撂倒数名兵士,喝道:“拖进屋里,换上!”

    众人无不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夜黑风高,人慌马乱,若是换了士兵衣服混迹于中,逃脱的把握无疑要大上一些。

    李堂主低声道:“这……成吗?”

    怡瑾苦笑,也低声道:“除此无策。”

    一旦换上官兵衣裳,分散出逃,那就完全要看各人的真功夫。而冰丝馆的真实力量,她实是不敢想象。

    只不过,强守苦撑,尚有最后一线希望未泯:师父是决计不会在这危难关头离她而去的,他……想必快来了吧?怡瑾相信,师父一旦出现,带来的将是急转而下的转机。

    忽有人笑说:“姑娘奋不顾身,机智绝伦,在下佩服极了。”

    怡瑾头也不回,接过一剑,向后退了一步。来者是劲敌。

    一个三十来岁的青袍书生,笑吟吟的折扇轻摇,说:“姑娘你别误会,其实黄大人对你绝无恶意,只要你能弃剑归顺,在下可做保,大人必不会同你叆叇弟子为难。”

    怡瑾脸色苍白,眼中是冷冷的光:“翻雨覆云,诚不可信。”

    来人笑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好不容易带人逃到此地,仅是权宜之计。纵然想得妙策,但我众你寡,要闯出去,还是得凭各人真功夫,在下看来,你这些人里,最多不过逃得出一成。”

正文 第十章 剑殇(3)

    东楼上面,黄龚亭的手从咽喉部位取下,看了看满手的血,骇极而笑。——剑神原先看起来就有些摇摇欲坠,连中十几杀手的绝招,他出手的威力反而更大,难道刚才竟是故意做做样子?

    眼见剑光变幻,全然辨不清方位,欲挡亦无从挡起,他立时大叫:“就算杀了我,一样救不得你徒儿!”

    剑神住手,冷冷道:“下令停止攻击。”他很清楚徒儿性情,即令山穷水尽也不会弃众独自逃生,更何况她一定在等他回去的。

    “你亲自带路,让我们出去。”

    “是、是、这是自然。”黄龚亭一迭声道,“剑神前辈就此移动大驾,我们一起过去,下官送令师徒一程。”

    他们并肩而行,行若无事得仿佛朋友一般。剑神不以任何有形有质的东西来威胁黄龚亭,而节度使大人身后即使有着成千上万军官士兵,也只敢眼巴巴的目送两人离开。——任何愚笨的人都毫不怀疑的知道,无论什么样的突然袭击,受害的最终只能是他们的最高长官。

    从各个角落涌出、围上来的官兵形成自动分散的人流,向着两边缓缓退开,连那青袍书生,也顿时神情肃然,垂手退开。吴怡瑾正准备弃剑,见到那条曾经箭雨纷飞、狼藉纷呈的青石板路上,师父和那个始作俑者微笑着走来。

    她心神一松,甚至抓着软剑的手都有些微的不稳。

    “师父!”

    剑神微笑着抚过她的脸颊,和柔软的长发。

    本已做好最坏打算,却嬴得了最好结果,师徒两个都没有注意到一旁,黄龚亭嫉恨幽独的眼神。

    所有弟子纠结起来,数了数,还剩下六十人,至少有二十人在这场不长的逃亡之途里下落不明。然而,吴怡瑾很清楚在她守护之下的损失最多是三五人,这个数字还包括重伤者,那些失踪的,就是中途开小差掉队的人。虽然她方才自问无计带着他们逃出生天,可人心涣散如斯,总是一种悲哀。

    她让黄龚亭下令,军中不得拦阻任何叆叇弟子,同时,也放行让他们主动归队。

    直到为受伤弟子包扎完毕伤口,并无一人归队,倒是有稀稀落落的哭声传了出来,是在不远的花木丛中、假山石畔、荷花池里,发现了同门尸身。

    顾不上收拾残局了……怡瑾强忍着心头反复涌起的不适,期颐已非可居之地,她索要马匹,指挥众人离开冰丝馆,驰出城外。官兵如潮退去。

    “吴姑娘,剑神前辈,何时才能放我走?”节度使在马上问。受到极严重的剑气之伤,他几乎不能乘马,只能伏在马匹之上,一路不停的大声咳喘,鲜血从他掩住喉部的指尖不绝流出。几名叆叇弟子相随不离左右,简直要奇怪这个人吐了那么多血,怎么还能支持下来,居然还行若无事的嘻皮笑脸,讨价还价。

    但是那两个人都没有理他。吴怡瑾看了他一眼,忽然从自己衣袖上扯下一块,扔了过去,冷冷地道:“止一止血。”

    “咳!咳!”黄龚亭笑逐颜开,大声吟诵,“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吴姑娘,你真是下官平生所见——”

    怡瑾什么也不说,曲指弹出,点向他正在缠住脖子上伤的手,刹那间,黄龚亭如同碰到了什么滚烫沸腾的东西,腾的一下电缩回来,几乎连包伤口的那幅衣襟也抓不住,——手背上,已然多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他甩手不迭,苦笑道:“唐突佳人,是我的不对,可是爱美之心出于天然,我也并无十分得罪之处罢?”

    剑神抬头看了看天色,后半夜迅速阴霾下来,狂风推着阵阵排云,几乎逼近到大地上来。野外尘砂遍野,这是一个无比恶劣的天气。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忧虑也重重。

    劫持朝廷命官,叆叇与大离官兵已成冲面冲突之势,所有官兵看似退去,实则岂肯放松,阴魂不散的尾随在后面。更有无数若隐若现的武功好手,逼得更近,分明是在等待着机会,群涌而上。

    黄龚亭这个人,看他处事态度可知,决计不是一个墨守成规或者讲信用之人,即使逼他做出不予追究的口头甚而是书面的保证,未必管用。

    若在以往,完全没必要有这种担心,对方若敢背言,无论天南海北,他随时可以叫他付出背言的代价,他也有把握对方决不敢以自己性命开玩笑。

    但是眼下却容不得有半分托大……怎样释放黄龚亭?如何摆脱追兵?……骑在马上,他感受到女弟子的目光,在等待着,询示着,他几乎不敢与之目光相接。

    剑神突然策马回头,在人质肩头一拍,手上赫然多了件什么东西,才淡淡地说:“借阁下的节度使调兵符,我们做一个交易。”

    黄龚亭苦笑起来,表情痛苦:“前辈,这个……好象不大妥当吧?”

    剑神道:“兵符在我手中,只要我们一行安全返回总舵,即将兵符交还。”

    在他冰冷于雪的目光逼视之下,黄龚亭莫名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有任何饶舌,叹道:“下官身家性命都在前辈手里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别损坏了它。”

    剑神允诺,却并不把兵符自己收藏,转而交给了怡瑾。

    然而,在他回头的刹那,眼底青气蒙蒙无可遏制地浮了起来,灰白衰败之色迅速升起。那是……死气!灰白色的死气,从无到有,从浅到深,在一瞬之间,氤氲、缠绕、遮住了整个脸庞!

    她猛然惊呆:“师父……”

    就象闪电划过沉沉夜空,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师父近一个月来神出鬼没的行踪,奇怪的谈吐,甚至包括这个用兵符来控制人质许诺的要求……

    泪水不可抑制地坠落下来,她颤声叫道:“师父、师父……”

    剑神看不见自己的变化,只是心里,猛然一震,仿佛霎那间被掏空了一块,禁不住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一下。

    他定了定神,望出去的世界忽然改变。少女晶莹如玉的面庞,突然之间蒙上了一层薄薄青气,而入眼的一事一物,也同样卷绕在青色的雾里。

    体内所中血毒,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却终于压制不住。

    身后大道马蹄脆响,得得连声,有惊惶至极的呼声传来:“大哥!大哥!李堂主!”

    混沌模糊的夜色里,有一袭绯色衣裙灵动飘逸,飞马赶来。

    钱婉若还处于新婚期间。然而从昨晚起,她就没有见到自己的丈夫,很晚的时候,当她开始失望,以为他去了别处,——毕竟期颐节度使、堂堂的朝廷二品大员,总共娶了八房妻妾——随嫁而来的丫头为她打听到切实消息,得知黄龚亭向冰丝馆再度发兵。

    无异于晴天霹雳,不顾新嫁娘应持的礼节和羞臊,她冲出了黄府。幸运的是,黄龚亭不在府内,也没人特别来难为她,让她一路得以追踪下来。

    中途遇见黄龚亭一干得力属下,从他们无奈的表情里得知,目前情况已经转变,她的丈夫在人握中,情况极其险恶,随时有生命危险。

    “其实事情本来不会这样严重。”一名属下吞吞吐吐的说,“只因那个号称剑神的人,怀疑他豢养狼人,残害人命,结果在那人和其徒弟煽动之下,就成了水火不容的局面。”

    钱婉若心急若焚,根本不及细听其详述因果由来,问得撤退方向,鞭马急赶。所乘的马匹,也是手下临时拨给的良驹。

    黄龚亭和吴怡瑾同时回头看,两人的神色居然是差不多的惊愕。——只不过黄龚亭在惊愕之余,沉沉的眼色里闪过一缕狡计得逞的窃喜。

    “你来干什么?”他大声道,“回去!回去!”

    怡瑾一转身,遥遥以剑相引:“师姐,你如今站在哪一方?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必不容情!”

    婉若下马,惊惶失措的立于指定之处,一步不敢向前:“不要!师妹……我们是同门,怎可行此手足相残之事?求求你你放了我大哥,他对你们绝无恶意的呀。”

    好不容易盼来的救兵……居然站得那么远。昔日恩爱霎时忘却,黄龚亭在心中咒骂千遍,这胆小懦弱的、寸寸雷池的小女子,早知她无用,先前连娶她都不该。

    相持阶段,座下马匹仰头长嘶,前蹄一软摔倒,黄龚亭大声惊呼中滚下马来。剑神眼神一冷,相思剑不假思索的挥了出去,泛出一片清光。

    他只用了五分力道,因为只想制住那人,但那个慌乱无主的小女子却以为他要杀他,尖叫:“不要——”疯了一般地狂奔过来。

    然而在那一刹那,剑神手里的那片清光,比射出之际更快的倒退出来。——而后,在所有人未曾回过神来之时,黄龚亭扣住了他新婚妻子的颈项,得意之中放声大笑,伴随着声声咳嗽:“退开!全体退开!”

    众弟子慌乱不已,震惊莫名的向后退去。

    情况变异突然,谁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解开被封的经脉,而及时架开剑神一剑的?那匹马自倒下去后,稀律律哀叫爬不起来,分明是中毒之状,又是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用的毒?

    怡瑾的眼光,忍不住便向李堂主和吕月颖两人滑了过去。前者尚未反映过来,吕月颖脸色已然变了,愤愤地道:“你在怀疑我?有证据的话,不妨亮出来好了!”

    “对不住,剑神前辈,吴姑娘,若非你们逼得太紧,我也不至于……”黄龚亭发力荡开长剑,反执人质,这一系列的行动使得颈部伤口又一次迸裂开来,鲜红的颜色霎时浸透包扎伤口的雪白布片,“我也不至于铤而走险!”

    他微微喘了口气,声音肃冷;“现在,你们杀官放火,非法劫持兵符,与朝廷作对之势无可抵赖,你们在此的每一个人,都别想逃过全数歼灭的命运!”

    剑神拉着徒儿,挥手示意众弟子急速撤退,冷然道:“纵然毁却兵符也在所不惜?”

    “兵符……哈哈哈哈……”

    黄龚亭猖狂大笑,“剑神——我以为一个被神话的人会是怎么样的超凡脱俗,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愚民而已!兵符只不过是一个表记而已,除了我自己,谁知道它长得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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