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10-18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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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10-18册-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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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间,我觉得很幸福,很满足。虽然她没有哼唱,但我听到了那首歌。
    “活着就会有希望。”我慢慢地道。
    “活着就会有希望。”
    “活着就会有希望。”我反握紧她的手,一字一顿地道,“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我相信。”
    我开始重新研习解结咒。潜心琢磨。只有解开“它”留下地诅咒,我们才有希望逃出去。时间一点点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依然毫无所获,只知道自己睡了练,练了睡,差不多有两天了。
    楚度一直凝神不言,似也在苦思解结咒的奥妙。这实在是一种煎熬,看不见白天黑夜,看不见任何新鲜地景物,周围的世界永远一成不变。时间显得特别冗长而枯燥,令人空虚得要发疯。
    也不知海姬现在怎么样了?虽然服下葳蕤玉葩,但已过去两天,恐怕她又会受到怨渊的影响。我机械地默念解结咒,愈发心事重重。
    甘柠真柔声道:“不用太着急,慢慢来。”
    我叹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早知如此,我平时就该多花点心思修炼解结咒。”
    “你要相信自己。”甘真郑重地道,“这几天,我反复思索海沁颜的日志,觉得怨渊最怪异的地方在于——它会让我们对一切产生怀疑,怀疑所见所闻的真假,怀疑身边的人,怀疑自己,直到怀疑所有的一切,精神渐渐垮掉。”
    “你说得没错。”我心中一震,即使甘柠真和我,也曾相互疑神疑鬼。“所以海沁颜到了最后,已经完全失去信心,连自己究竟在哪里都无法确定。”
    想了想,我灵机一动:“小真真,你也试试解结咒,说不定你冰雪聪明,一下子就练成了。”将解结咒逐句念给她听。
    “术藏七窍,咒生心府。”甘柠真依法默念数句,脸上忽然露出痛楚的神色,手抚胸口,抖个不停。
    “哪里不对劲?”我急切地抓住甘柠真地手,玉手滚烫,脉搏跳动得飞快。
    甘柠真颤声道:“法诀运转到‘推心调谐’时,心痛得好厉害。”
    我迷惑不解:“这一句我练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是不是你运岔气了?”脉搏内透出一丝热流,传入我的手心,紧接着,我的脉搏也开始加快。像有一道无形的锁链,将我和她的脉搏相连。
    “怦——怦——”,我和甘柠真的心跳也变得完全一致,如同两个人在共
    心脏,彼此地心脉经络丝丝相扣,贯联一体,同时运她心脉的每一次律动,都推动着我的心脉,我再反过来推动她,仿佛争相追逐地浪头。
    在我和甘柠真合力下。解结咒中晦涩难眀之处像被浪头冲垮,变得一马平川,畅通无阻。“刚施而退,柔化以滋。”我们一路势如破绣,心脉随着咒诀忽快忽慢地跳动。原本修炼到半途时,往往心脏狂跳,难以负荷继续。现在则变成两颗心一起消化压力,彼此分担。
    一根根亮晶晶的咒丝凭空出现,在我们身遭闪溅,宛如烟花盛放。从对方地眸子里,可以看见彼此眼中闪耀的光芒。等解结咒运转到“雄不独处,雌不孤居。”这句要诀时。我恍然大悟,难怪吐鲁番修炼终生无成。解结咒需要男女合修,阴阳相济!
    梦幻般的晶丝迸溅闪烁,像沐浴在美丽的光雨中。千万根咒丝最终化作两根,相互缠绕,打了一个同心结,袅袅消散。
    “成了!”我兴奋地大叫,我和甘柠真同时修炼成了解结咒。原来,解结咒的真正境界并非在于解,而是结。以心脉之力化作同心结。两人同心,其利断金。才是破除一切诅咒地力量!
    楚度仿佛叹息了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惘然。
    “小真真,你歇歇,让我来破咒。”咒术初成,我意气风发,默运千千结咒,体内闪出一个晶莹光丝打成的同心结,向外扩散。
    同心结过处,空气像水一般扭曲。开始剧烈震荡,整个空间发疯似地抖动。裂开密密麻麻的洞孔。一只只怪眼从洞孔里掉出来,眼内流出腐烂发臭的血水。在这一刻,我的神识清晰“看”到了“它”凝视我的眼神,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怨毒和绝望,和浓得无法化开地两亿年的悲伤。
    四周响起鬼哭狼嚎般的泣呼声,虚无的世界崩溃了,怪眼纷纷碎裂,血汁脓水到处流淌漫延,渐渐地,竟然化成了碧蓝的海水,e+|呈现出广漠起伏的海床,粗糙峥嵘地礁岩,以及海沟深处的怨渊。
    我们看到了“它”!“它”从怨渊里轻轻跃出,在海底游动,方圆万里,鱼虫绝迹,藻草不生!
    “它”浑身金光耀眼,像一个光芒万丈地太阳,照亮了这片荒凉的海底,令人无法直视。无数只明亮的眼睛镶嵌在浑圆的身躯上,像无数颗眨眼的星星。“它”或许可以称作“它们”,因为这些眼睛时而会跳出来,在海水中游荡,穿入怨渊,又鱼贯而出,宛如一群流星划过湛蓝的天空。
    “这是‘它’!原来它这么‘美’!”甘柠真轻呼道,我们屏息静气,全神贯注地望着“它”。这是一个美丽得近乎辉煌的生物,像一座眩目的宫殿,令荒芜的四周生出璀璨地光辉。
    “‘它’死了。”楚度冷静地道,“这是两亿年前的情景。”
    “解结咒理应破除了‘它’的诅咒。”我沉吟道,试探着走近“它”,慢慢伸出手。手掌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它”,灿烂的光芒照在我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这的确是两亿年前的“它”。
    甘柠真奇道:“以我微弱的神识,怎能和你们一样,来到两亿年前的金乌海?”
    我和楚度微微一愕,她说得没错,甘柠真应该看不到两亿年前的时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诅咒并未解除,我们又陷入了一个新的幻境?
    碧波流动,视野地尽头,出现了一个金发金甲的女子,正朝我们地方向缓缓游来。她不敢靠近,只是站在远处,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它”。
    我眼睛立刻发直,连楚度也看傻了。这个金发金甲的女子,实在太美了。即使是最华丽多彩的词藻,也无法描绘出她的姿容于万一。
    甘柠真、海姬、鸠丹媚都算得上是绝色佳人。但和她一比,简直就像是凤凰边上的麻雀。她的肌肤比象牙更白腻,她地长发比阳光更流烁,她的眼睛比海水更蓝澈,她的嘴唇胜过了世上最娇艳的花瓣,她的声音让最美妙的琴弦也哑然失声。
    她站在蓝宝石般的海波中,像一个最深最美的梦境,足以打动任何桀骜不驯的灵魂。
    “她一定是海沁颜。”隔了好久,甘柠真道:“两亿年前,海沁颜身具三个第一的桂冠。北境第一高手。北境第一玄师,和北境第一美女。”
    “就算是两亿年后,也是北境第一美女啊。”我咂咂嘴,不禁心驰神往。遥想海沁颜当年,丰神绝世,才色无双,不知多少男儿拜倒在她脚下。为了这样地女人。想必有不少英雄豪杰甘愿为她赴汤蹈火,宁死不辞吧。
    一念及此,我的神识猛然被外力拉拽,诡秘的怪眼出现在神识中。刹那间,仿佛无数道电流冲入体内,我浑身发麻。脑海里嗡地一声巨震,意识竟然与“它”重叠在了一起。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走马灯般地闪过。我似乎变成了“它”,拥有“它”的记忆,“它”的感受,重新经历两亿年前发生的一切,就像迈入了一条光阴的河流。
    这是“它”最后地告白,两亿年前的秘密像一扇生锈的铁门,向我轰然开启。
    诞生于怨渊,“它”可以预见未来,可以随意进出不同的时光河流。“它”是上苍的宠儿。因为“它”拥有真正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
    然而,着永远空空荡荡的水波。没有任何生灵可以接近“它”,灿烂地光芒美丽而致命。无论选择哪一条光阴的河流
    如此苍白。
    冗长神奇的生命,原来只是一座寂寞的广寒宫。
    每一天的清晨,“它”总是跳出怨渊,呆呆地仰望海上的世界。一天又一天,听海潮重复的声音。一天比一天沉默。
    直到遇见风姿绝艳的海沁颜。美丽的女子立在海波中,远远地望着“它”,忽而微笑。
    笑靥如花。
    从此,寂寞地宫殿不再是一个人。
    “它”竟然爱上了她!一个异物,奇迹般地爱上了人类。“它”毁去了自身强大的灵力,变得黯淡无光,数万只星星般的眼睛在这一刻,全瞎了。不再有灿烂的光芒,生命却从此焕发出了最耀眼的光彩。她可以靠近了,可以靠在她的身边,听她说话,让她的手温柔触摸。哪怕明眀预见到未来“它”死在她手中的一幕,却还是固执地选择了相信。
    相信她,比相信自己更相信她,相信时光的河流不应该是苍白而孤独的。
    从此,海底多出了一座金碧辉煌地脉经海殿。从此,“它”不再寂寞,亿万年的生命不再是寂寞地,因为有她陪伴,耳鬓厮磨,亲昵嬉戏。不需要再选择,因为那已是一条最美的光阴河流。
    “这就是海沁颜的日志里被撕去的故事,是‘它’告诉我的。”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喃喃地开口道。神识内,“它”渐渐与我剥离,怪眼越来越模糊,所有的画面一一隐去。这些画面的闪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后来呢?”甘柠真追问道。眼前,海水簇拥着她和“它”,彼此凝望,温柔的波涛声宛如娓娓诉说。
    “后来和我们猜测得差不多。‘它’被海沁颜无情背弃,试问一个风光无限的当世第一美女,又怎能生出畸恋的丑闻?何况脉经海殿已经建成,‘它’再也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我摇摇头,“‘它’被海沁颜和女武神们偷袭围杀,负伤逃入怨渊,死前神识不散,怨气凝结,留下了铭心刻骨的痛苦诅咒。”
    默然半晌,楚度森然道:“这是‘它’背弃自己的结果,真是一个可笑的蠢货。”
    “啪”,甘柠真一个清脆的耳光,扇在了楚度的脸颊上。楚度呆若木鸡,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恐怕做梦也想不到,甘柠真居然打了他一记耳光。
    “你,没有资格侮辱‘它’。一个连自己的妻子都要毒害的人,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甘柠真咬紧银牙,胸脯急促起伏,一字一顿地道。
    我半晌做声不得。小真真看似温和,骨子里燃烧的却是倔强刚烈的血。楚度的话,可能触动了她心中隐藏的亡母伤痛。
    楚度目光凌厉地盯着甘柠真,青衫激烈起伏,似在拼命克制心头的怒火。许久,还是沉默了。
    “‘它’的确死了,留在怨渊里的只是‘它’的尸体和怨气。”我叹了口气。
    甘柠真激动地道:“‘它’本可以活下去的。负伤逃入怨渊的时候,‘它’还没有死,只要再重新选择一次,就可以避开死亡的宿命。”
    “它”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因为如果这样,就再也遇不到海沁颜了。苍白荒冷的时光河流中,不会再有浓烈的色彩。
    还是选择了相信啊。哪怕留下了怨毒的诅咒,在临终的一刻,还是选择了相信。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吧。我心中怅然若失,这是怎样的情感呢,相信对方胜过自己,这兴许是甘柠真不再受怨渊咒术影响的原因。
    “海沁颜的死,真的是报应啊。”甘柠真低声叹息。
    “换作是你,你会嫁给一个异物吗?”楚度忽然对甘柠真冷笑。
    甘柠真愣了一下,楚度道:“说,永远比做容易。”
    我苦笑:“海沁颜摆脱不了‘它’,所以只有杀了‘它’。”
    “‘它’终究还是无法逃脱宿命。”楚度目光闪电般掠过我。
    我心中一寒,命运难道真是上天注定,无法改变?即使拥有选择权力的“它”也无法逃过。
    可甘柠真却说,这样的宿命比逃脱更高贵。
    怪眼在我的神识内彻底消失了,周围的海沟、岩石慢慢氤氲,化作了晃动的虚影,海床像蜡烛油一样融化。
    我忽然明白过来,眼前见到海沁颜和“它”的一幕,并非我们踏入了两亿年前的时光,而是它在临死前,留下的一点意识形成的“宙”。所以甘柠真也能亲眼目睹。这是留在“它”记忆最深处,在生命最后一息的念头。
    整个宙在缓缓消失,海水越来越稀薄,把“它”和她渺渺带走。我知道,“它”现在彻底死了,魂飞魄散,意识怨气消亡。
    “轰”,天崩地裂,山石炸溅,我和甘柠真、楚度又回到了洞壑底。脚下形如怪眼的岩石,已经碎成了一堆粉末。在我们眼前,是那个不断融化的宙,像一幅渐渐缩小的画,依稀还能瞧见“它”和海沁颜。
    这是我望见他们的最后一眼:在那一刻,金发金甲的女子看着“它”,忽而微笑。
    笑靥如花。
    这是他们初见的光景。
    从此,寂寞的宫殿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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