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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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短篇小说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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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新强心如刀割。

“别难过,闯世界总得背起若干风险,也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

新强握住她的手,“请改变主意。”声音呜咽。

小燕摇头,“我心意已决,请祝我幸运。'

她转头离去。

忽然之间,小燕转过头来。轻柔地问男友:“你说过,无论世事舆人事如何变迁,你仍然爱我?”

王新强清晰地答:“是。”

她颔首,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已决意挺而走险。

整整三年过去,王新强已失去胡小燕的影踪,不,她肯定没有成名,如果有,新强会知道她的消息。

开始的时候,他还收过她自德莫斯寄来的信件,地址时常换,新强也曾请教见多识广的友人,那地址可是住宅区、“不,”友人答:“那是德莫斯次一等的红灯区。”

新强的心凉了。

他在图书馆找到关于德莫斯资料,他对“德莫斯在离火星二三五OO公里处运转,公转周期是三小时十八分”这些不感兴趣,他注意的是“德莫斯因其法律上漏洞,吸引大批犯罪天才聚集该处,黄赌毒事业异常发达,成为猎奇者天堂,不少人一夜之周在德莫斯找得财富,又有人刹那间丧失名誉生命……”


他托了许多人竭力寻找胡小燕,包括私家侦探,可是一点结果都没有。

他决定亲自往德莫斯走一次。

新强的母亲沉痛地发话了:“到那种九反地带去找人,宛如大海捞针,家里需要你,妈妈央求你不要去,况且,她要是想见你,一定可以聊络你。”

新强悄悄流泪。

这时,他已是一间实验室的副主管,收入稳定,有足够能力照顾家人,假使小燕当年愿意等他,今日他俩已经结婚。

半夜,电话铃忽然响起来。

新强取过听筒,那边静寂一片,他有奇异灵感,轻轻问:“是哪一位?有若不妨直说。”

对方清清喉咙:“新强。”

新强如遭雷殛般跳起来,“小燕!你在什么地方?”他即时认出了她的声音。

半晌,他听得她低微饮泣,“我已回到地球。”

“我马上来看你。”

“不……新强,我变了,我不再是你认得的那个人。'

“我永远爱你。”

“你不会明白,新强,在德莫斯我过了几年非人生活,我遭受禁锢虐待,像一件货物似被人卖来卖去,我满身血污逃出来……”

“没有关系,我立即来见你。”

那边静了下来,“看到我,你别害怕。”

“小燕,我答应过永远爱你。”

“他们在我身上做了残酷的手脚。”

“我不理,让我见你。”

“我就在你门口。”

新强立刻丢下电话一个箭步冲过去拉开大门,门外黝暗,一时看不到有人,他镇定而温柔地喊:“小燕,你现身吧。”

他听到轻轻一声呜咽 然后, 一双毛茸茸似狐狸似的动物缓缓走出来。

新强一看,震惊,手脚不能动弹,浑身热量刷一声被抽空,只有眼泪汨汨流下。

那只动物仍然有小燕的脸,悲哀、绝望、伤痛、胆怯地看着新强。

不知隔了多久,新强轻轻蹲下,将它摆在怀中,轻抚她纠结肮脏的皮毛,再一次肯定地说:“我永远爱你。”                                       







    换妻  



结婚已经有四年,林诩贤觉得妻子伍淑娴与他越来越格格不入。


他在公司里连升三级,意气风发,老板赏他一幢位于山顶的宿舍,使他更觉踌躇满志。

林诩贤渐渐认为淑娴配他不起。

她只懂得蹲在地上服侍孩子,叫她请保母代劳硬是不肯,非要弄得蓬头垢面不可。

每次有事与她商量,孩子哗一声哭,她便立刻中止话题,一心一意,全在幼儿身上,叫丈夫受到冷落。

有应酬叫她外出见客,又老是推三搪四,好端端一个温柔甜美的少女,婚后竟变成如此庸碌,始料未及,林诩贤甚为不满,这是他生活中的一条刺。

一日早上,办公室略为松懈,他阅报,翻到分类广告栏,忽然看到换妻二字。

他吓一大跳,哗,世风日下,不得了,怎会公然可刊登此类不道德广告。

可是这两个字使他心动,他心不由主,读广告中小字:“贤妻呆板冷感不解风情?请勿烦恼,请附五百元支票寄本报邮箱三百号,当寄上灵药一帖,服后保证前后判若二人,生活大增情趣,宛如换妻”。

林诩贤嗤一声笑出来。

唉,天下竟有这种事,江湖上郎中之多,多于天上之星。

五百元不是一个大数目,可是一千个瘟生即等于五十万元进帐,那是很不错的一笔外快。

他放下报纸,不知怎地,换妻二字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老实说,五百元又不算贵,当是与同事一顿午饭的费用好了,林诩贤取出支票,开出一张支票,放进信封,寄了出去。

过了几天,他也把这件事忘了大半。

可是一星期后他收到一只小包裹,里边附着一张传单,上头写着“保证你有意想不到收获”,另外有一颗朱红色药丸,样子与普遍维他命丸无甚分别。

纵使对淑娴不满,也不能毒死她,林诩贤好奇地把药丸拿去化验,报告出来:“只是一粒红萝卜素”。

晚上,他把药丸溶解在一碗鸡汤里,看着淑娴服下。

那夜,她睡得特别好,孩子呜咽,她也没起来观察,幼儿翻身,再度睡熟,一家相安无事。

第二天他一早出门,深夜应酬完毕,拖着疲倦身躯回家,打算淋浴憩睡。

可是一打开家门,发觉客厅新添一架镜屏,四处点满蜡烛,播放着柔曼音乐,林诩贤呆住。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大声唤:“淑娴,孩子呢,你搞什么鬼?”

他听见淑娴在浴室应他。

他走进睡房,只见妻子浸在浴缸里,那缸水泛着玫瑰花瓣,一旁有更多的蜡烛,整个环境看上去像廉价黄色电影中一幕。

淑娴化了个浓妆,向他媚笑招手,“来呀,来呀。”

他啪一声开亮了灯,“别开玩笑!孩子呢?”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前后判若二人,生活大增情趣,意想不到收获”等广告术语。

林诩贤几乎没掴自己一巴掌。

一个月后,他已叫苦连天。

家里已不像一个家,孩子被送到外婆家寄养,家务全靠工人,淑娴整天往外跑,研究化妆健美之道,穿着奇装异服,不是胸前掘个洞,就是背脊整幅裸露,惹人惊讶注目,还自以为美。

林诩贤烦恼到极点。

老板问他:“小林,这一阵子心不在焉,何故?”语气已隐隐有所不满。

他回私人办公室用手托着头呻吟起来。

这真是一颗神秘药丸的功效吗,这样的妻子如何见人?林诩贤不禁怀念起以前的伍淑娴来。

真是量入为出,克勤克俭,嫌她什么,说她两句,她也多数低头不出声,藉词打理孩子,一下子消了气。

家里井井有条,一千样东西她都知道放在何处一叫,立即奉上,烹饪技术不算一流 可是新鲜熟辣,式式可口。

可是,他居然决定换妻。

老板请客,他不得不把新淑娴带出去,已嘱咐她穿得体些,看她选火辣辣一套红色套装,饭吃到一半,脱下外套,原来里头是一条吊带低胸裙子。

众男士可踌躇了,人家穿得那么暴露,目的是想你看,你不看,即是没有礼貌,于是,为着不想失礼,你看我看大家看个不亦乐乎。

老板娘及其他女士铁青着脸。

林诩贤暗暗叹口气,头都不敢抬起来。

第二天,打开报纸,看到分类广告中居然又有换妻二字,不禁恶向胆边生,这个光棍是谁,竟如此恶作剧,非报警教训他不可!

这一天广告字句又换了,它这样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若有悔意,请寄五千元支票到本报邮箱一千号购买灵药换回贤妻”。

林诩贤真正呆住,这段广告简直是冲着他而来,多花五千块也值得,他立刻写好支票用特快邮递寄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日等夜等,终于小包裹又送到他手上,慢着,为安全计,还是得把药带去化验,虽然这个时候,新淑娴已要求争取夜游自由,在外留宿,可是,这也不表示他可以谋杀她。

报告说那只是一粒维他命E,他放心给她服下。

天下无事,庸人自扰。

下班回来,淑娴穿着T恤短裤抱着孩子正叫人把玻璃屏风拆除抬走,林诩贤闻到肉汤香气扑鼻。

他淡淡与妻子招呼,接过孩子,儿子认得他,乐得手舞足蹈。

真好,一切恢复正常,林诩贤却不是没有遗憾的,噫,妻艳固可喜,夫弱力不任,他摊开报纸,挡着脸,像平时那样看将起来。

淑娴忙着把一整箱五颜六色时装取出送给工人。                                       






   瞎子  






  袁静珠双目不能视物,她是一名盲人。


认识她的人,知道她自幼如此,幸亏家里富有,有专人服侍,算是不幸中大幸。

静珠在廿一岁那年决定结婚,亲友知道,均反对不已。

静珠十分镇静,微笑道:“不必劝阻,我心意已决。”

她母亲说:“静珠,刘维宗此人,名誉甚差。”

静珠心平气和地答:“是外人误解了他。”

做母亲的忧心忡忡,“他是一名浪荡子,曾经拥有不少富有女友,并无正当职业。”

静珠不在意,“婚后他会安定下来,搞点小生意。”

袁太太尚未进言,忽见大女儿智珠在旁装一个手势,暗示母亲噤声。

坐在对面的静珠微笑,“姐姐有什么意见?”

智珠尴尬,“妹妹真厉害,好似看得见。”

“你想说什么?”

“姐姐支持你。”

静珠十分高兴,“谢谢你,我想向母亲领取我那份妆奁。”

袁太太只得应允。

事后向大女抱怨得不得了,“那刘维宗不过是为着她的钱。”

智珠低下头,“她已经没有眼睛,别的事上,将就她一点,也是应该的,即使错了,也还有我们,就让她试一试。”

可惜道世界里奇迹少之又少。

据说在蜜月期间,刘维宗已经把袁静珠搁在沙滩椅子上,一动不动,让她一个人坐上三、两个小时。

他自己游到浮台,与一早约好的女伴卿卿我我。

反而是那些女子于心不忍,“你不怕?”

“怕什么,她又看不见。”

“做人是有点职业道德好。”

“那你就服侍得我舒服些。”

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袁静珠渐渐也知道了,新婚不到半年,人瘦了一圈,有时一天也不说一句话。

袁太太去探访她,发觉相熟的佣人全部被辞退,现在要掀铃,才有人出来看静珠需要些什么。

袁智珠大表疑惑,“刘维宗呢?”

“在公司里。”

“他上班?”滑天下之大稽。

静珠颔首。

“什么时候陪你?”

“我自己读书听音乐就很好。”

袁太太沉吟半晌离去。

她没有就此罢休,她着人把刘维宗传来,冷冷地教训一顿,着他每晚必需回家陪静珠吃饭。

袁太太言语直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此刻每月支的零用超过廿万,你若想好景常在,就得对静珠有起码尊敬。”

刘维宗怀恨告辞。

每晚虽然回家,却开始对静珠冷言冷语,有时乱摔东西,欲使静珠惊怖。

可是静珠异常镇静,即使身边发了巨响,她也不声不响。

刘维宗骂:“原来既盲且聋。”

静珠脸上露出极度落寞及悲哀的神情来。

智珠前来探访,心细如尘的她发现许多蛛丝马迹。

她试探地问妹妹:“刘维宗可有回来陪你?”

静珠微笑答:“你们别把他当贼。”

智珠说:“钱是小问题,我们怕他伤害你。”

静珠轻轻说:“我会照顾自己。”

小时候,遇到顽童追在她身后喊:瞎子瞎子,她会拾起石子凭声掷向他们,百发百中,她会保护自己。

智珠又同:“你们这里时常招呼客人?”

“没有,从来没请过客。”

智珠明明看到客房卫生间内有静珠从来不用的化妆品,做姐姐的实在忍不住,冲口而出:“会不会是你看不见?”

可是静珠不生气,她轻描淡写地答:“我的确看不见。”

智珠恻然:“妹妹,你好好保重。”

刘维宗越来越放肆,开头把人带到门口,后来索性进屋来,蹑手蹑足,经过书房。

有时静珠像是发觉了,抬起头来,可是片刻不见动静,又低下头专心摸盲人凸字阅读。

噫!要欺侮一个女子何等容易,存心欺凌一个不能视物的弱女,更易如反掌。

他公然在妻子的家中,当着她的面,与其他女子幽会。

无论谁有质疑,他都冷笑说:“别担心,她看不见。”

此人胆子越来越大,衣食住行及零花均靠袁静珠,可是事事踩在静珠头上,一言不合,动辄辱骂,而且出手掌掴。

智珠看到瘀痕,怒道:“妹妹,我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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