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夜，他的姿势几乎未变，她坐在车里，看着这个曾经属于她裴允儿的男人，为着另一个女人神伤，她想走上前去，却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别急，这种追逐游戏，是需要耐性和时间的。她一定要等到天明才出现，让他知道，她就在旁边看着他，整整一宿。
后来，她迷迷糊糊地睡了去，醒来的时候已是天明，她心底一惊，目光急急地搜索贺一格的车子。幸而，车子还在。
她理了理头发，正想推开车门，却见前面的车子急速朝前驶去，一下子就拐入了转角，也是风一样的速度。
她正要发动车子，却听得“砰”地一声，巨大的声响。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顿时僵硬，看着他的车子就这样朝着马路的铁栏撞去，直直地往下跌落。
车祸？
她的脑袋轰地一声响，不敢相信眼前的那一幕。那个人是谁？是贺一格！他处理事情利落完美，心思慎密，在商场上睿智无双，什么事情在他手里都能轻易化解，怎么可能开车的时候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这样撞上护栏！就算是十八弯的赛车道，他都能操纵自如的，怎么可能！
她颤抖着开车驶去，不，不会有事的……那是她拼力去夺得的男人，她还没有跟他重新开始，她还没有嫁入贺家，她给舒梓乔的才是第一击，怎么能这样就结束？如果这样的车祸，留下来什么后遗症，那么她以后怎么办？
迅速拨通急救电话，开车到达现场不过几分钟，可是她颤抖的手解开安全带却是费了好久，急急地从车上走下，那辆黑色的车子车身已经被碰撞得变了形，她看到车子里的男人脸上鲜血直流。
她费力打开车门，大力地哭着摇晃他，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看到她的时候，眸光似乎有微微的错愕，她哭着想要把他的身子从车里拉出来，他却是淡然道：“我没事，脚可能骨折了，走不了，等救护车来了就好。”
“博之……”她咬唇，声泪俱下，“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办？怎么办？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可以在开车的时候带着情绪？万一……”
“这件事不要跟家里说，我不想让爷爷担心。”他的声音已经让人听着有勉强支撑的感觉，她哭得抽噎，“那，那就告诉爷爷，你到美国处理事情……这样可以吗？”
他闭了闭眼，算是默许，不远处传来急救车的声音，她激动地握紧他的手，贺一格却是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被抬到担架的时候，看着满是血的方向盘，她的心忐忑得厉害，如果真有个万一，那么她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甚至跟宿白起的离婚，到底算什么？
难道这次的赌注，再一次地输了？
在急救室前，她脸色惨白，沈漾几次电话打来，都直接挂断了。她根本没有心情去听，没有心思去想，脑袋里一片混乱。
各项检查完成之后，大约是一个小时，医生告诉她并无大碍，只是头部有轻微的伤，最严重的地方是腿，断了几根骨头。
对于她来说，这莫过于最好的消息了，她看着天边的朝霞，只觉得阳光灿烂。
他没事，那么这次的车祸对于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机会，比上次劫机更好的机会。舒梓乔已经离开，在这个男人心理最为脆弱的时候，她能介入关怀，能跟贺一格独处……她甚至可以开始想象美好的未来。
只要离婚，只要舒梓乔离开贺一格，那么她嫁入贺家，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
阳光渐渐地变得刺眼，从窗口的位置看去，一切的景物还是那么熟悉，贺家老宅有参天的古树，有古典的小桥流水，还有开得绚烂的叫不出名字的花。舒梓乔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远方，也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站成了一个木偶或是一块石头，脑袋却还是空白的。
这辈子遇到的事情不算少，她都是能泰然处之，苏洛清在她眼前倒下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完了；可那个时候的绝望，还是不如现在。
所以萧奕博，你所谓的逆转命运，果然是如此，逆转得那么彻底，她甚至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了，虽然一路上她一直在想着该怎么解释，可她心底是明白的，那种解释，本就是枉然。
可哪怕是枉然，哪怕是他再也不愿意接受，她也要解释的。
思路渐渐清明起来，舒梓乔对着强烈的阳光眯了眯眼，又闭了闭眼睛，走到衣柜前，缓缓打开。
整排的衣服整齐地排列，她其实对穿的不是很感兴趣，可是贺一格还是让人把衣服塞满了柜子，她的手指拂过一件件衣服，最后选了一套亮色的，取下。
浑身是湿透的，她很快地冲了个澡，又吹干头发，换上衣服，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那么差，就算衣服的颜色够亮，还是无法衬托肤色。她打开旁边的抽屉，拆开一套崭新的彩妆，简单地化了一个淡妆。
顿时明丽了不少，只是眼底的暗淡，那是无论用什么昂贵的化妆品都可以改变的。她对着镜子勾起一个微笑，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过不了的，总会过去。现在要做的，只是陈述整件事情的真实状况而已，无论后果如何，她都能承受。
她想，她是应该到美国一趟。她可以接受离婚，却无法接受这样的委屈。
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
“嗨，梓乔！来了？”杨薇抬头的瞬间，惊艳了一下，“哎呀，化妆了啊，梓乔，你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看这么一打扮，多精神！”
“就是啊，还上什么班啊！梓乔，如果我是你，我就每天负责打扮自己。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我负责征战天下，你负责貌美如花……多好的差事啊！”白娜娜咬着笔杆，无限向往，“干脆辞职得了，每天做少奶奶多好！”
舒梓乔笑了笑：“我也有这样的打算。”
“啊，真的！”白娜娜眨了眨眼睛，无限艳羡，末了，又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么好的命啊……”
“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杨薇在她脑门上打了个响指，“好好工作！”
舒梓乔在电脑上迅速打了一分辞职报告，直接拉出，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贺一格显然不在，这份辞呈是应该交给唐嫣的。她的脚步在电梯口站定，那是总裁专属电梯，也是她的专属电梯。她的指纹轻轻一扫，电梯便应声打开了。
好大的空间，她竟然也是有着轻微的晕眩，无力地靠在墙壁上，脑海里浮现种种的亲昵，确实是切肤的疼痛。
“梓乔！”她才走出电梯，唐嫣便眼尖地看到了她，“怎么上来了？一格哥出差还没有回来呢！设计部有什么事吗？”
“……”
“到办公室来说吧！”唐嫣笑着拉过舒梓乔的手，“梓乔，我可真是羡慕你啊！你看看，一格哥多疼你，那么浪漫的生日……没想到他还能浪漫到这种地步，我觉得自己是第一次认识他……咦，那条项链怎么没戴？你啊，真是的，这种东西要好好保存的，多有意义！”
舒梓乔的目光微垂，挂着吊坠的项链已经不在脖子上了，她心思太乱，也没有发现。是萧奕博？呵，他当年没有摔坏，现在终于可以。就算玉是完整的，生活也绝不可能再是完整的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唐嫣双手托着下巴，笑望着舒梓乔，她笑得那般灿烂，是充满祝福的，心脏猛烈地一缩，她掩去情绪，“我想知道贺氏在美国公司的地址。”
“嗯？”唐嫣睁大了眼睛，很快了然，“果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他了？”
“……”
“想偷偷地给他一个惊喜？”唐嫣几分兴味地笑着，“恋爱中的男女果然是不一样啊，几天不见就受不了。这是贺氏在美国公司的地址，你这样偷偷过去找他，他一定会感动加激动的！”
“可能会耽搁工作上的一些事情……这是我的辞职信。”舒梓乔努力让自己的微笑自然，唐嫣皱了皱眉，“梓乔，你可是总裁夫人，整个贺氏都是你的。耽搁几天怎么了？干嘛要辞职啊？”
“……哎呀，真笨！”她拍了拍脑袋，笑得眉眼弯弯，“想回家做全职太太了是不是？该不会是怀了小宝宝，一格哥不让你上班吧？”
“赶时间，我先走了。”
转过身，泪水已是抑制不住，舒梓乔低头疾步走近电梯，捂住了嘴，幸福太短，幸福太浅，那个遥不可及的男人，终究是个梦，终究无法握住掌心中的幸福。
世界本就没有如果，那么，就痛快地给个结局。虽然，她已经心知那是一个怎样的结局，可是只要一想起来，心还是觉得颤抖。
***
病房。
贺一格醒来的时候是在下午时分，裴允儿看到睁开眼睛的男人，激动地急忙站起身来，眼睛里蓄满泪水，声音也跟着颤抖：“博之，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我……”
她捂住了嘴，似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男人的头上包着纱布，腿上封着石膏，可他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即便是身在病房，即便是一个受伤者的姿态，可是眉宇之间的那种气度，却是人所不及的。
“要喝水吗？肚子饿不饿？”裴允儿抽了抽鼻子，“你痛不痛？我马上叫医生过来看看。”
她踩着高跟鞋急急地走出了房门，走到门前的时候，还不小心扭到了脚的样子，她并未回头，匆匆地跑出了房间。
贺一格拧了拧眉，头还是剧烈疼痛，他看着打上石膏的右腿，目光沉寂。
裴允儿很快便折了回来，医生检查了一下，道：“还算幸运，没什么大的问题。不过就是这腿，可能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贺先生这段时间，怕是生活上不太方便了。”
“只要人没事就好。”裴允儿勾着放心的微笑，心里也是真的松开，她就知道，上苍从来都待她不薄，这个男人，她得到的机会又多了许多。
“博之……”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盈盈的眸光心疼地看着*上的男人，“对不起，我昨天晚上，一直都跟着你。看到你那个样子，我……我也很难过……博之，不开心的事情，我们都把它给忘了，不去想好不好？”
她说着扬起一个明媚的微笑：“刚刚医生说了，这段时间可能会很辛苦。医院这种地方是会让人烦闷的，就像那次我中了一枪……”
她止住了声音，又笑道：“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爷爷那边我已经通知了，你现在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手机给我。”
裴允儿愣了愣：“你的手机，车祸的时候已经碎了，所以……”
“你的手机。”他言简意赅，脸部的表情平静而冷漠，她咬了咬唇，把手机递给了他。
难道这个时候，他还要通知舒梓乔？他亲眼看着她红杏出墙，他那么骄傲尊贵的男人，竟然会有那样的容忍度？
心突突地跳动，她把手机递给他，他没有看她一眼，直接划开键盘，又把手机递还给了她：“开锁。”
裴允儿垂下眼睑，低声道；“密码就是你的生日，四位数。”
他的手指没有任何停顿地划开，就像是这几个字从来没有在他心底起过一丝涟漪一样，在听到她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没有表情，动作也没有停顿。
她心下，微微一凉。
“方便我听吗？如果不方便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完，男人对着电话淡淡道：“唐嫣，我是贺一格。十五分钟以后到骨伤科医院，带上笔记本电脑，重新准备好手机，把一周的工作行程也一起带过来。”
“……”电话那边，唐嫣半天没有反应，这是在跟她说话吗？可是舒梓乔前脚刚走说到美国找他，怎么后脚他反而会让她到医院？
“你说的医院……是南山城的医院吗？”
“锦东路。”
他“嘟”地一声挂断电话，唐嫣看着手机愣了足足十秒，才猛地起身。
锦东路到贺氏公司还是有一定距离的，这个男人脾气那么多，她十分钟搞不定的话可是要挨批的！
唐嫣做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十分钟之内，她准备好了贺一格要求的全部东西，直接赶到医院。只是推门进入病房的瞬间，整个人顿时石化了。
她咽了咽唾沫，看着病*上的贺一格，脑子回转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一格哥，你这是……出车祸了？”
“你，你不是在美国出差吗？怎，怎么会这样？”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着急地上前几步，“没事吧？医生怎么说？应该不严重的吧？”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腿骨折了，可能会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旁边的门被推开，裴允儿手里拿着一个刚洗好的罐子走了出来，唐嫣这下子石化得更彻底了。这，这是什么状况？这个病房里，怎么会有不该出现的人出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唐嫣看看裴允儿，又看看贺一格，当然，这两个人在她眼里是怎么看怎么无法相配的，裴允儿望着她，微微笑道：“博之发生车祸了，是我把他送进医院的……”
咦？怎么听着不是很对啊？
就算贺一格发生车祸，怎么会被裴允儿发现？难不成她还一路跟着他，就这么凑巧，看到他出车祸？怎么什么事碰到裴允儿就会腥风血雨起来呢？还有舒梓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