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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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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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言,李佑行了六七里路,又来到西城卢府。门子显是得了吩咐,没有阻拦,直接放了进府。随后穿门过廊,一直被带到某间书房里。

这书房占地甚广,中有帷幕,分为里外两间。李佑立在外间偷偷打量房内四周,却见墙上挂有字幅,上书“浮云遮月不分明,谁挽长江一洗放天青”。

白皓的卢尚书身着便袍从里间踱步出来,见了李佑扔下手里的书册,开口训斥道:“你这小子,怎么一回事?与你无缘无故的,去招惹国子监的事作甚?这是你能在里面乱作乱为的?”

虽然上来就被劈头盖脸的责备,但李大人却感动的要热泪盈眶…

不是他贱,比起左都御史的不动声色、吏部天官的拒人以千里之外,还是半夜三更被拎过来训斥一顿比较幸福,起码有些不见外的意思…与陈巡道罚过他几次俸禄一样的道理。

用一句无耻拍马之语类比,那就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年头还是同乡加故旧的关系比较有力…李佑一面感慨卢尚书的为人,一面做出晚辈低头认错的姿态,“老大人教训的极是,下官亦知错,这其中一言难尽。”

“你仔细说说去国子监惹是生非的前因后果。”老尚书找了把椅子坐下问道。

李佑便将自己到京城的遭遇招供一遍,为何去国子监,怎么被误认的,见赵总宪前后,再去国子监的遭遇等等,连带和朱部郎的交往也招了。当然省略了拿吏部尚书信件招摇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末了,李佑小心翼翼问道:“下官遭遇委实匪夷所思,但不知为何惊动了老大人…”这才是他此时很关心的。

老尚书抚须皱眉,若有所思,口中答道:“不是惊动了老夫,是惊动了朝堂。”

原来今日早朝,有言官弹劾前苏州府推官、现国子监准监生李佑受人指使,在国子监假冒御史擅收上书,别有所谋,至今仍逍遥法外,简直是朝廷耻辱

朝班上各色文武大员听到后,都觉得这位言官老爷吃饱撑了,一个屁大的外府小官也值得拿到早朝上说?

但很快事情便不寻常了,又出来第二个弹劾吏部尚书许大人荐才失当,阴用私人,包庇同伙,居心叵测,显然影射许大人就是假冒御史的李某人黑后台,至于目的么,尽可以脑补的。

这让许天官出乎意料到情何以堪,哭笑不得,感到自己真是躺着也中箭…只能很形式主义的御前去冠,自请查处。

阁老尚书被弹劾,在大明朝也算是常事,不稀奇,事后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但这次,左都御史赵总宪却当场跳了出来。言称他担心六监生诣阙后国子监生变,御史高调明察无功,委托熟谙刑名的李大人借机暗访,被误认御史纯属偶然,并非蓄意假冒。并附上成果若干如下…

事情还没有完,又有人转而攻击许、赵二人大臣结党,应该通通罢官,不然哪有这般巧合?许尚书和赵总宪当然各有腹心,跳出来大战一番是不用细数了。

随着若干不闲杂人等6陆续续加入战团,本日早朝便彻底成了菜市场,话题也不知怎么的从监生诣阙延续到大政归属。

大佬们也控不住场了…数百人散了朝各回各衙,才有心思惦起,那个推官叫李什么的是何方神圣?有记忆力上佳的想起来,似乎就是前几个月干掉了“两风太守”的那个地方官?

卢尚书从兵部回到家里,听说那个赠他词的同乡小名士今日拜访了三儿子。这才晓得,原来那个诗词天赋惊人的才子居然是两个昔日奴婢的女婿,也勉强算是他门下之人。

接着继续意识到,这个诗人李佑不就是今日早朝出现的苏州府推官李佑?便赶紧打随从去会馆传李佑前来询问详细情况(武动乾坤最新章节),以便判断风向,同时要严加教诲一番。

老子才是躺着也中箭李大人听卢尚书说了今晨这场朝争,心里泪流满面吼道。这帮他多数不知道名字的大臣们互相有想法,甚至可能是太后和天子各有想法,借着监生诣阙和身死的由头挑起议题,他却成了那个导火索。

其实隐隐的早有预感,肯定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要做文章。李大人垂头丧气道:“下官霉星高照,有些归乡之心了。”

老尚书闻言道:“忒没志气了,你到了老夫这岁数再说此话也不迟。你且老实坐监读书熬出身,休要再招惹是非,更别有什么一步登天的非分之想。”

“下官进了京城,方知天高地厚,怎敢有他想。”李佑无奈道,“如今按着总宪的吩咐,恶了祭酒司业,国子监哪还有容身之处。”

“你不是揭了那司业的马脚么,他定然要罢官贬谪了。这里算你机敏过人,多少是个明面的小功劳,护身是够了。”卢尚书宽李佑的心道:“而且老夫断定,费祭酒的位置也不长了。”

李佑实在忍不住道:“听在耳中,感到朝中纷纷扰扰莫衷一是,究竟有没有够分量的话事人?”

“什么叫话事人?”老尚书疑问道。

李佑想了想改措辞道:“核心,或者说山头。”

老尚书依然没明白,李佑只好比喻着解释道:“宛如万历朝张江陵,嘉靖朝严分宜那般的人物。”

卢老大人叹道:“如今朝中,包括老夫在内,遍览五阁老六尚书一总宪,状如散沙。”

估计是天子年幼,而太后秉政又名不正言不顺,多少年没有强力整合,也没有外敌逼迫,导致权力碎片化啊…李佑嘀咕道,难怪乱糟糟的让人看得云里雾里。碎片越多,各种可能性和随机性也越多,越混沌的让人难以判断走势。

“你的疑虑,老夫略知一二。”老尚书看透了李佑的心事,“根据近日朝堂所现,以及你方才所述,老夫可以推定,大约是袁阁老与礼部金尚书谋事。”

这两个名字,李佑都是听过的。

“不过与你无关。”卢尚书又道。

李佑本想壮着胆子问问老尚书的心思,但又马上否定了这个念头。老大人态度再好也是朝廷十二巨头之一的兵部尚书,不是亲属长辈,就不要蹬鼻子上脸了。

话题便转了向,李佑陪着老尚书谈起虚江县这一年的新鲜事。

卢尚书忽然记起了什么道:“今日早朝之前,在朝房遇到了礼部朱副郎。曾谈到你,听口气他算是心服口服了,倒叫老夫与有荣焉,没白白拿你在他面前夸耀。在京城,老夫所见你是第一个能在诗词上折服朱探花的。”

李佑汗然道:“老大人过奖了,下官这点微末道行焉敢称世。”

又闲聊几句,李佑起身告辞,卢尚书盛情邀请道:“你在会馆终究不便,不如来老夫这里居住。这府里勉强称得上宽敞,给你收拾一处好院子如何?”

李佑躬身道:“多谢老大人厚爱,下官若坐监读书,说不得要住号房,或者就近租住,不好烦扰老大人。”

“太学是有些远,那便待到你肄业之后再说。”

李佑从卢府出来,心里安定了许多,有了靠就是不一样。其实李佑还是不想坐监了,在风向莫测的京城已经受够了…

当李佑比较轻松愉快的回到会馆时候,却现掌柜在大门处张望。

“李大人你可回来了”掌柜殷勤的迎上来。

李佑莫名其妙,便问道:“你有事?”

“吏部天官老爷也差人来找你…正在候着。”

许尚书?许尚书李佑心里咯噔一下,此时夜色已经很晚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当即对掌柜埋怨道:“你不晓得我今夜去向么,为何还让使者等着?早该告知于他,让他早早回报,免得虚耗时间。”

掌柜陪着小心道:“说了说了,但他不肯走,说一定要等到大人你回来。多晚也得等。”

李佑听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家耳朵,午后他去吏部送书信,天官大老爷不见,这会儿三更半夜了怎的又主动遣人来请?

虽然说很奇怪,但这毕竟是管着印把子的尚书大人…是该激动的满心荣幸呢,还是是该理智的忐忑不安呢?李佑神色变幻不定,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了。

会馆掌柜崇拜的望着李大人,心叹这才是高人哪,一晚上连续得到两个尚书召见,还是非见不可,何等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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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通向中枢之路

(的)(的)李佑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不重要,但冢宰急召,那必须要去。见了许尚书派来的仆役后,寒暄几句,便不辞辛苦再次转身西向。

不料两个本地轿夫不乐意了,撤泼耍赖的不肯再动,韩宗上前一人给了几个大耳光让他们滚了。

李佑只得步行前往,张三韩宗在前打着灯笼开路。披星载月的赶到天官府,却见大门紧闭。

许尚书家的仆役上前叫了几声,门官睡眼惺怪开了小门,不住抱怨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来鬼叫。”

那仆役上前说了几句,门官扫了李估几限道:“老爷已经睡下,不敢去惊动,先候着罢。”

什么叫宰相家奴七品官…李估拱手道:“奉召不得不来,还请…”

门官懒得措理李佑,放了自家仆役进去,随后闭上门扇,将话才说到一半的李佑关在门外。

这算什么?张三很为自家老爷不忿,又要上前去叫门。却感到手臂一紧,被人死死攥住,回头就见到老爷紧咬牙关的表情。

李佑好一会儿才忍住这口气,开口道:“不要去叫了。”

“先回会馆?”张三问道。

李佑迈步走到门廊之下道:“没听到么,在这里候着。”

韩宗摇头道:“小的想起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深秋凉风冷飕飕的,李估立在天官府门口,四十五度角仰望苍穹星斗,不停思考着一一许尚书连夜派人把他匆匆叫来,难道就是为了晾着玩?能做到吏部尚书的人没这么无聊罢?必然是有什么紧急事情要交代的…虽然以他的阅厉实在想不起能有什么事情。

即便许尚书等不及,困倦到先睡下了,也该吩咐过门官。别的不说,放他进门房等待总是可以的罢?

而且这门官连收红包银的表示都没有,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为什么这境遇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李佑却一时想不起熟悉在哪里。但想着想着,却从脑海中把上辈子找工作的回忆翻出来了。

难道目前这个样子不像是面试时遇到的情景模拟?比如一些公司趁你等候面试时故意制造一些文艺范儿事情,观察你怎么处理之类的无聊测试?话说李大人穿越以来,见过的人不算少了,没遇到过有这般心思的人,许尚书很可能是第一个。

若真如此,那这天官老大人同他自己很相像,也是位喜欢穷极算计的精明人哪,李佑有点厚颜无耻的判断道。其实小爷就喜欢和同类打交道,太蠢的人容易让小爷mō不清路教…小爷哪里想象得出蠢人的思路。

有了兵部卢尚书兜底,李佑胆子大了不少,也真是不耐烦为了表现自己坚忍心xìng站在大门口吹夜风,便指示张三道:“再去叫门。”

张三不明白老爷为何出尔反尔,但没多话,上前去叫门。

门官从小门探出个脑袋,张嘴要呵斥,却冷不丁被李大人抢步上前,一把抓住发髻,活生生从门洞里扯了出来。身高力大的李估可不是文弱书生,门官哪里扛得住。

“给老爷打”李佑大喝道。

只见先前先前领着李佑过来的仆役与几个值夜护院匆匆赶过来,远远便叫道:“手下留人!我去禀报大老爷。”

许尚书见李佑的地方也是在书房,也是在秉烛夜读…很让李佑审美疲劳,是不是见客时都要摆出这个架势,哪怕之前正在声sè犬马花天酒地的?

以后要学着点这些细节,李估心里总结道。

这天官老大人年纪五旬左右,正是二品尚书的黄金年龄,既不显得老迈昏庸也不显得岁轻资浅。相貌俊逸疏朗,气度雍然,目光炯炯有神,俨然中年美男子,望之很有亲和力的样子…“少年人心xìng怎可如此鲁莽任xìng?”许尚书审问道。

李佑暗暗琢磨许尚书的心态,估计天官大人是想在什么地方用他,不表现表现自己会让老大人很失望的,便针锋相对道:“若非如此,檐下立上一夜,那就该是少年人心xìng怎可如此畏缩懦弱?相较之下,还是早早进了府聆听老大人教诲好。”

许天官被李佑说的心里一顿,暗道此人果然是个聪明人,嘴上继续试探道:“坐监读书十分辛苦,你这样耐xìng还读什么书?趁早出外为官的好,六品是不要想了。”

李佑大喜道:“离开之前,听说陈巡道那里尚缺分司经厉一名,不知可曾补上?下官愿为陈巡道臂助以报答知遇之恩。”

许尚书哪能听不出这其中意思,至此便转入正题道:“我荐你坐监之事缓上一缓,省得别人以此造事…”

借口,这是借口。李佑很明白,一个吏部尚书要是连这点担待都没有,那还当什么天官,下面才是重点。

然而许尚书住了口,又跳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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