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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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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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经指着远处村子道:“扬州府是天下大府,江都县亦是一方都会大县,但看它乡里,比江南差之远矣。昨日寻到一本记录,整个扬州府钱粮正赋不过区区三十万石,江都县尚不知道,东主到了任就晓得了。

三十万?李估对这个数字很震惊。这个数字虽然只是基于田土丁口的赋税,一般称作钱粮正赋,不包括工商盐等税项,但也未免太少了罢。

要知道,苏州府钱粮正赋将近三百万,虚江县则是三十二万声名远扬的扬州府一年正赋居然只与虚江县相当?这还是扬州全府的,那江都县更少了。

崔经继续说道:“昨夜上岸询问本地人,原来这江淮之间西边河湖密布,水情复杂,灾患频频,而东边沿靠大海都是盐场。因而乡间农事比起江南凋零的多,钱粮自然要少。”新扎师爷崔经对李估说起这些,显然不是无的放矢,他相信东主肯定听得明白其中意思。

李估在府县衙门里都干过,当即便意识到一个不妙的问题。

扬州城绝对是个金银如海的地方,每年几百万两的盐课、几十万两的关税,但问题是那两样都不属于江都县…他这江都县所能收的,也就是不知道几万石的钱粮和街面上一点门摊银。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这年头能按时收上钱粮就是合格,是多是少大都得上交朝廷,想那么多也没用李估放下心事,又与崔师爷看了一会儿景,便上船继续前行。

在春暖花开四月初,新任扬州府通判、署理江都知县悄悄抵达了扬州城(也就是江都县)东关渡口。

运河从扬州城东面和南面绕城而过,形成了两个可以由运河入城的城门,分别是东城的利津门(东关)和南城的钞关门(挹江门)。

这个时代的扬州,因盐业而兴旺,三百多新安、山陕盐业纲商每年获得利润和上缴盐课都以百万计。海量的金钱流入扬州城,在江北堆起了一座繁荣可与苏州城相较的大都会。

一在江南一在江北,苏州城与扬州城堪称一对最耀眼的双子星。

其实扬州的城墙长度、城中面积、人口都比苏州城小一号,但扬州城的发达程度绝不次于苏州城。

若扬州非要与两京之外的天下第一都会苏州比较,大概苏州像是个农、工、商全面发展的全能冠军,而扬州更像是商业类的单项冠军。

扬州的物产并不丰富,勉强能列出的也就咸鱼和“瘦马”周边腹地也不像苏州那样物卓民丰、普遍繁荣。但扬州城却是个依赖于巨额盐业利润兴起的纯消费城市,巨富和有闲阶层众多,支撑起了扬州城里大批青楼、茶楼、浴堂、画舫、园林的存在。

在这个时代,扬州城三个字就代表诗意之都、梦幻之都、烟花之都。关于扬州,有无数耳熟能详的诗词。春风十里扬州路、人生只合扬州死、烟花三月下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十年一觉扬州梦、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李大人将要任职的,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未完待续。!。

正文 二百八十七章 没有一个脾性相合的…

扬州这个占据了运河与大江交会要冲的地方,绝对称得上八方辐辏之处,扬州城(江都县城)的东、南方向几十里内密布很多河港码头。李佑所停泊的东关渡头便是其中一处,码头上没多远便是扬州城的东门利津门。

天『色』渐暮,晚风习习,李大人立在船头观赏渡头景『色』。水上当真是樯橹如麻、星罗棋布,岸上一直到城脚,亦是屋舍稠密,寸土寸金。

张三从后舱里钻出来道:“扬州城是个好地方,以后都归了老爷管,何不先去看上一看。左右离家也近了,不必着急赶路程。话说评书里的青天大老爷谁不都得微服私访一番,才能扶危济弱、除暴安良。”'搜索最新更新尽在。81zw。'

李佑笑骂道:“好刁才!我瞧着你比我还有劲头?是谁要当这父母官?”

张三拍马道:“老爷有面子,小的自然为老爷高兴。”以他的粗鄙见识,地方父母官堂上一呼百诺,出入前呼后拥,所到之处小民望风而拜,确实比京官威风的多,更有面子。在京里,看到五六品的穷官亲自出来买菜都不要奇怪。

崔经也出来道:“张管家说的有些道理。东主在苏州接着地气、在京中通着天气、到了扬州倒是不上不下。微服出巡去观民风、知民情也不错,若上了任后举动受限,只怕不如眼下这般便利了。”

他二人这样讲,李佑也有点心动,一股统治阶级主人翁意识油然而生——本官替天子牧民,理该巡视一下自家地盘!

其实“自家地盘”四个字要打个很大折扣,总管三州七县的顶头上司扬州知府也驻在江都县的。

更别提那统领天下盐业半数的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这个超级巨头也在城中——虽然经过高宗皇帝中兴时大力开源,但至今淮盐税课依旧占到了朝廷现银收入的十分之一以上,而且更是朝廷有紧急用度时的临时提款机。

不过李大人在京师的时候位居中枢,打交道的高官显贵多到麻木。与宰辅们斗来斗去也不落下风。又是历过廷推、挨过廷杖的,自负盛名之下心态习惯『性』的膨胀,眼界被拔的很高很高。与进京时相比成了另一个极端。至今尚未调整过来,有意无意的将地方三品以下的官员都过滤了。

“你们二人都是找借口想见识这花花世界罢?好,明日便游玩一番。”

有了老爷发话,张三身手矫捷的跳到岸上。去朝当地人打听各种行情了。

及到次日清晨,张三已然规划好了详细路线图禀报。“可巧了,这几日正值清明前后,扬州习俗游风极盛,正是好时光。老爷可从东门入城,便是最热闹的东关大街,直行二三里。可到名闻遐迩的旧城河。那里有码头,租一艘画舫,沿河向北,从拱辰门水门出城。听说城外西北的保障河两岸园林风景天下罕有。从水路折向西,便可细细观光。”

旧城河?保障河?这都是什么地方?李佑听得有些糊涂。他上辈子的印象中,扬州出名的水系应该是叫作小秦淮河和瘦西湖的地方,难道现在还不是这些名字?

三男二女上岸,留了韩宗看船。穿过长达三四丈的利津门门洞,眼前便是一亮,果然见一条长街直通东西,两侧店肆齐整。街面人群川流不息。

不过李大人一行不是出自苏州就是来自京师,对这种商业街没多大新鲜感。所以不曾停步看稀罕,只管朝前而行。

但收获也不是没有…凡事就怕认真二字。只要认真起来便心细如发的李佑问崔经道:“过了这条街,你可曾看出些什么?”

崔经表示很茫然,不知东主为何发问。

“『妇』女很多。”李佑感慨道:“与各地相较,扬州街上『妇』女最多,且言行坦然,不避人前。以此略可窥得本地民风一二。”

闻言崔经与张三回头仔细观望一番,恍然道“果真如此”,登时对红遍大江南北的『妇』女偶像李大人佩服到五体投地。

小竹嘀咕道:“老爷真好『色』!到哪里都看女人。”

“小小婢女懂什么见微而知著的道理。”李大人进入县尊的状态很快,忧心忡忡的叹道:“噫!江南江北,女织盛行,鸡鸣而起何处无『妇』工?故吴地布稠甲于天下。惟我扬州城郭『妇』风燕惰,逸于安乐,全无事事,一旦有变坐困愁穷,教化之功任重道远啊。”

崔经忍住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若无东主你这样贪花好『色』的男子,怎会有不修『妇』工的女子?”

闲话不提,走了约莫不到三里路,一条狭窄纤细的南北走向河流横亘在眼前,将扬州城一分为二,河对岸却又是一道城墙。

崔经指着城墙道:“据书上记载,扬州城有东西两部,西为旧城,东为新城,旧城与新城之间便以旧东城和旧护城河为界。这道城墙大约就是旧城东墙,而此河便是旧护城河了。”

什么旧护城河,分明就是小秦淮河…李佑望了望远处,此河两岸楼馆林立,心里便可以确定,这儿八成就是上辈子常听说的小秦淮河,扬州城里大概不会有第二条这种风格的小河。

张三去寻了艘干净画舫,说定价钱,便请李佑上了舫。

船家却先问客人,要不要请『妓』助兴,被李佑拒绝了。放在从前,他说不定会喊上七八个来花天酒地纵意行欢,现在却有了几分稳重之气。再者程小娘子这个小妾正陪伴在身边,与『妓』家混杂十分不妥当。

未出城时,没什么风景好看,李佑便对老船家问东问西,说些扬州本地的事情。

那船家只道他是外地人好奇而已,倒也有问必答。

“我们扬州城中一二十万人,四方流寓之人占了十之七八,本地土著怕是十之二三都不到了。”

“我们扬州,盐商大都是徽州人,也有一成是山西陕西那边的西商。大的二三十家,中小不好计数,三百家总是有的,全城怕是都要指着这三百家吃饭。”

“他们赚多少钱小人哪里能知道,但听说最大的几个每年仅盐业就净赚至少在十万以上白银,这还不算其他生意。”

“江都县?不怎么听说,城里的最大衙门是盐运司,有事都是盐运盐商使钱,府衙派差。对了,小人这画舫在县里登了籍。”

“当然要登籍造册,我们扬州画舫二三百条,城内外十二码头都不够停。上任知县便弄了个造册登记,限住数目,他别的干过什么都不曾传闻过。”

自从水门出了北城,两岸景『色』渐变。这画舫是结构简单的四柱式样便宜货,但视线极不错。临水四望只见得柳叶青青,翠如烟笼;桃花正红,泛彩缤纷。

高岗平阜间,长塘茂草里,又有各家园林掩映其中,因地而宜,濒水而设,隐约间风貌各异。如同人在画中游,好一派连绵锦绣风光,正是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

正值春暖花开季节,游人不绝于途,船不闭户,车不垂帘,抛头『露』面的仕女比比皆是。或鬓角、或头髻簪着鲜花,个个人都是面桃花相映红模样。

小竹趴在船舷上瞅着旁边那艘金漆玉刻的大画舫,稀奇道:“这里的娘子们人人都戴花,真有趣。”

衣衫华丽、英俊潇洒的李佑疏懒的挨船边而坐,人的模样儿水里影儿,端的是美男照水、玉树临风。他嘴上没闲着,正充当导游与北方人程小娘子闲谈,“这扬州说是位在江北,但水土人情却似江南,处处与江南相仿佛,倒也常被视为江南都会看待…”

正说得一半,李佑忽然感到头上被轻轻砸了一下,随后一团花朵滴溜溜的从头顶落到了手中,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这是谁『乱』扔杂物?李佑大怒,扭头看去,却见旁边隔了一丈远的画舫里,几个花枝招展女子围坐在一起,低头吃吃浅笑,亦是人人簪花。其中只有中间穿鹅黄衫子、梳双飞燕发式的小娘子头上无花,估计便是她下的“毒手”。

这是被调戏了…李佑当然不会大煞风景的发脾气,摇摇头继续与程小娘子说话。谁叫那个小娘子长相平平,已经修炼到非绝『色』不动心的李名士自然懒得回应她,却惹得那边厢“多情渐被无情恼”。

“原本听说你在江南号为酒醉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果然如是。不知笑舞狂歌四十年、花间行乐月中眠又是何等风仪?”程小娘子满眼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对夫君道。

对此李佑自得之际也只能追忆一番道:“数风流人物,俱往矣,俱往矣!”

这不是违心话,以后做了正印父母官,要讲究个体统威严,偶尔应酬时逢场作戏无可厚非,但不可像从前那般浪『荡』无行,除非他绝心仕进。

杜前辈的“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人人称羡,但言外之意就是十年不能升官的心酸啊,不要忘记了前头还有一句“落魄江湖载酒行”的。

再一转眼,却瞥见前方岸上披红挂彩,锦缎飘飘,李佑信口问船家道:“那是什么地方?”

“徽州大商金老爷的产业,近日在水边修了座新园子,今天大概要办文会来庆贺,文人名士云集于此的。说起来这金老爷便是小人方才所说盐商中最大的几个之一。”

“哦?”李佑打定主意要见识见识大盐商和本地文人的风采,便吩咐道:“你靠岸停住,我去看看。”

船家便靠了岸,李佑叫其他人都留在船上,独自上岸沿着芳草茵茵中一条小路朝里行去。

正文 二百八十八章 被教训了

话说李佑上岸转过去,陡然间入眼树木密植,巨石横亘,泉水潺潺,进之如深林大壑,一时间使人忘俗。

江南园林普遍秀雅巧致,情境如此深幽的却甚是少见,以人力造天然,不知那姓金的巨商花了几多重金。

方才船家介绍说人称金百万,看来名不虚传。同时也可以看得出,这时代扬州盐商大造园林的风气已经兴起来了。'。81zw。'

李佑尚未穿过树林,却先听到园中人声,他便循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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