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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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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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段是:“为凤阳巡抚衙门移驻事,近月咨询各地方,江北各处俱有不同之言,独扬州府众衙门皆默然许之,无有抗辩之声。人情若此,许凤阳巡抚衙门移驻扬州,年后成行。”

混账!感到自己被愚弄的罗参政终于怒了,将公文狠狠丢在地上,近乎咆哮的指着李佑责问道:“你竟然阳奉阴违一言不发引狼入室,端的是小人!小人!狗肉不上席面!”

李佑毫不示弱,怒气冲冲反唇相讥道:“你是府衙正堂,为何胆小如鼠不上奏反对!如今朝廷批了巡抚到扬州,你说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你这府衙正堂难辞其咎!”

之前均指望对方出面当炮灰的大小两太守都极度失望了,在府署后衙对骂一刻钟后不欢而散。府署吏员纷纷感慨:“扬州府府衙的春天是如此短暂。”

正文 四百零一章 祸水东引

巡抚搬家不是小孩过家家,朝廷准许凤阳巡抚衙门移驻自有朝廷的考虑。

杨抚台奏请移驻,更多的是出于自己的脸面,不愿与新设的河漕总督同城比邻而居。

但在朝廷眼中,河漕总督与凤阳巡抚这两个督抚级别的封疆大吏同驻淮安,简直是一种对地方统治资源的浪费,确实还是分开各驻一方比较合理。

淮安位于河、运、淮三方交叉口,天然的河漕总督驻地,所以只能是凤阳巡抚走人,在江北地区另寻驻址。

南直隶江北地区,除了淮安,便只有凤阳和扬州、庐州三个大府,其他多是散州,其中凤阳和扬州是朝廷的重点考虑对象。朝廷将杨抚台的奏请明发邸报,就是要试探各地态度,毕竟为了平稳过渡,地方上的态度也很重要。

如果一个地方从上至下全都强烈反对,还要强行将巡抚衙门移过去很可能会酿成一些让朝廷丢脸的事情。

果不其然,朝廷将杨抚台的奏请明发后,凤阳府上下十分齐心协力的跳出来,一致声称杨抚台的选择没错,扬州府确实是最合适地方,而凤阳府是绝对不合适的。

凤阳方面主要理由有二,一是凤阳本已有中都留守司,再来个凤阳巡抚衙门,未免叠屋架床、机构重复;二是凤阳府地广人稀,又穷又苦,负担本已沉重,巡抚大衙门来了更难以供给。

庐州府的态度相对比较淡定,但也委婉表达了意见。理由同样很充分,在南直隶江北地区里,庐州府的位置相对太偏,远离江北地区的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没有巡抚驻地的气质。庐州府府衙心里大概也明白,只有脑子进水的江北巡抚才会跑到庐州府来驻扎。

唯有扬州府方面,出现了满朝大佬无不诧异的静默状况…

在他们想来,杨抚台指名道姓的表示想去扬州这个人间天堂,扬州府的反应应该是最激烈的。在蜜罐里舒服惯的扬州府官员们各有各的权力,又是在天下数一数二富裕地方做官,无不逍遥,不会喜欢有一个品级高高在上的巡抚闯入,将他们全都管起来。

更何况扬州府并非势单力薄的地方,扬州城共有盐、按、府、李佑四个衙门,各有各的长处,同气连枝、同声相应起来气势绝对不弱。

盐运司是第一有钱衙门,丁运使与首辅徐阁老共为前首辅张若愚的门生;按察分司耿巡道身为风宪官可以言所欲言;府衙罗星野虽然弱了点,但勉强也算搭上了捏着鼻子认领他的彭阁老;李佑更不用提了,不管他是什么衙门,这个名字就是最好的名片。

杨抚台想去扬州,某种意义上堪称捅了马蜂窝。可是扬州府居然沉寂无声,对杨抚台的试探毫无反应,怎能不让朝廷中的大佬们人人惊异?其实还真是巧合了。

丁运使因为李佑的事,被朝廷罚了闭门自省三个月并严禁干涉地方政务,这种时候哪敢主动跳出来送人把柄。更何况盐务直属户部,又不归巡抚管,扬州城里还有其他衙门,着急的应该是地方。

耿巡道则是任期快到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什么大事都装聋作哑,只求平稳渡过最后几个月,然后入京接受考计。

罗大人与李大人这两个将因为巡抚移驻而受害最重的地方官,经过密谈后,不约而同认为对方会出手,为了避免被杨抚台惦记上,自己还是为对方摇旗呐喊的好。最后,谁也没有上奏朝廷拼命反对。

就这样,扬州府在凤阳巡抚衙门移驻事宜上,出现了十分诡异的默不作声状态。

这种状态,被朝廷顺其自然的认为是默许,既然扬州府都默许了,那就皆大欢喜的批准了凤阳巡抚移驻到扬州。

对扬州城里的官员而言,这是一场面对强大外敌却还在不停内耗的悲剧…

朝廷的诏令,在扬州官场引起了波澜,特别是罗大人与李大人这两个地方官所受到的冲击尤其为大。但这场波澜,仅在官员的胸中,众人嘴上依旧互相恭贺过年,仿佛并无此事似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扬州城在巡抚问题上依旧保持了沉默,也许此时众人都觉得想说点什么也晚了。

收了一箩筐名帖的李大人过年过的心不在焉,始终在考虑杨抚台的事情。

至今他仍不认为自己先前的作为有错,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那姓罗的就堪称是猪一样的队友,自己是被他拖累了!

而且这次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远离庙堂的弊处,信息传递多有不便利之处。自己的心思没法即时准确的传给朝廷,也没法很即时准确的得知消息。

过去先不想了,在巡抚移驻扬州已成定局的情况下,还是要多想想今后的处境和路子才是,李佑暗道。

这凤阳巡抚是兼管民、军、监察的大员,在地方上专断权力极大,权限几乎没有死角。可称为超迷你微型巡抚李大人实在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对抗一个正牌巡抚。

以前的各种套路和法子,基本都没用了,他不可能像对付府衙那样与巡抚对抗。他连从三品衙门盐运司都搞不定,更何况正二品的巡抚衙门。

李大人首先担忧的是,巡抚的到来,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迎驾大事。如今他与罗参政疆界分明,互不干涉,倒也清静许多,但巡抚到来后可不存在这种约束。况且迎驾这种大事,巡抚不感兴趣才怪,肯定要插手的。

其次,他与杨抚台在盱眙很是做过一场,杨抚台会不会十分记恨在心,以至于蒙蔽了理智蓄意要公报私仇?这也是拿不准的。

就凭这两条,李大人对杨抚台的到来,态度上就很排斥,这点与罗参政一般无二。

李佑在思考中一直度过了正月十五。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想对抗巡抚是十分不明智的,是万万不可取的,是走火入魔的表现。

此外,李大人心中也渐渐有了主意。万事都是有利有弊,巡抚的到来,不但有其弊处,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许是一个大机遇。

正文 四百零二章 东坡残碑

过了正月十五,春节假期便接近了尾声,各衙署渐渐开始上衙办公。扬州府同知分署后衙,李佑刚刚在堂中坐定,便有公文呈送进来。

原以为今日清平无事的李大人不禁抱怨几声,手里将文书展开。原来这是从巡抚衙门发来的,内容只有一个——叫江都县地方速速准备好巡抚衙署,没有现成的也得找一处临时行辕。巡抚大人和巡抚衙门属官属吏预计二月二日从淮安府出发,正式移驻到扬州。

李佑无语,这杨抚台真是心急。大概是掐着指头算日期,提前拟好公文发过来,就等今日第一天上衙便呈到自己眼前,而且就给了这么半个月功夫,也太着急了。

看来抚台大人在淮安城很不得劲哪,恨不能插翅而飞,他揣测道。

火急归火急,无论如何,上司的死命令只能照办。李大人将扬州城里的公署想了一遍,只有两处比较合适。一处是接待贵宾的公馆,一处是预留给巡按御史入驻的察院。

又分析一番,扬州地处要道,各种过江之鲫往来如麻,没有公馆不好办,更何况公馆建筑规格就不是照着衙署样式建的,用作巡抚行辕不伦不类。

而察院就合适得多了,巡按和巡抚都是用的钦差体制,地位都很尊贵,所以用察院作行辕并不辱没抚台大人,只需按品级将大门重新改建而已。

最重要的是,江北巡按雷御史目前在淮泗一带安抚流民,估计半年内没有工夫巡视扬州,空闲的察院先拿出来给巡抚用用也未尝不可。

最终李大人决定先将察院辟为巡抚行辕,等建完天子行宫后,再另寻地方给巡抚建造衙署。

李大人从内心里是真不希望巡抚驻在扬州,但也只能面对这个现实。

巡抚二月份就要到来的消息在扬州官场上传开,人人都意识到,这可能会从根本上改变扬州城的现有的权力格局。如果杨抚台有足够能力,绝对可以将“多极”政治变为“单极”政治,这就是封疆大吏与其余地方官的最大区别。

随着时间临近,扬州城每个官员都必须要做出自己的选择,是排斥,还是逢迎?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涌动。

在府衙中,罗参政与任师爷再次碰头,仔细研讨巡抚移驻带来的变化和应对之策。

任师爷分析道:“巡抚移驻,受害最烈的莫过于东主,日后上有巡抚横加干涉,下有李佑专断独行,东主夹在中间何以自处?”

又道:“若巡抚驻在扬州成为定制,无论东主如何去左右逢源,那也是改变不了受制于人的处境。而东主至今已是三品大员之身,巡抚已经轻易不能决定东主前途,为何不敢一搏?在下想来,东主之策,当以驱巡抚离开为上。”

接着继续谈起可行性:“凤阳巡抚移驻扬州,尚未成体制。说是暂移也不为过,前几个月其实都是试行。只要朝廷觉得不妥,随时可以更易,此类事情并非没有先例。只要策略得当,送走巡抚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再说他官名是凤阳巡抚,不是扬州巡抚。”

任师爷分析的很有道理,罗参政略感动心。堂堂的参政只要不与抚台、藩台同城,那也是一方大员,又何必寄人篱下?便问道:“计将安出?”

任师爷答道:“如今之计,东家惟有与李佑合作,二位太守同心协力才好成事…”

罗参政脸上隐隐现出怒色,粗暴打断了幕僚,“先前本官识人不明,原以为此人年少胆气,谁想也是个暗藏刁钻的人物,生性却是欺软怕硬的!这怎么合作?”

对于李大人,罗参政确实很愤懑。这李佑只敢对他横蛮无理,而对那盐运司却只会虚张声势,遇到了巡抚更是缩头不出,怎能不令人生气?

难道在李佑眼里,他罗某就是可以肆意凌辱的?这种羞耻感在罗参政心中挥之不去。他现在是参政大员,而不是小小知府了!

任师爷对东家的微妙心理洞若观火,正琢磨如何开解时,忽然听到门官来报:“盐运司的高运同求见老爷。”

罗参政与任师爷对视一样,都很清楚,这高运同必然也是为了巡抚的事情来的。

高运同与罗参政都是扬州城里六七年的老人了,彼此之间十分熟悉,寒暄话没有多讲,开门见山道:“本官此次至此,乃是奉了运使之意,说说巡抚的事情。”

罗参政很有兴趣的问道:“丁大人有何话传到?”

高运同:“运使有言,他如今受朝廷约束,尚在自省之期,等期限到了,才好有所举动。只是在此之前…”

此时任师爷仿佛被茶水呛到了,剧烈咳嗽几声,打断了高运同的话。罗参政心知肚明,这是在提醒自己要当心。

高运同很有耐心的等任师爷咳嗽完,才继续说下去,“本官与大参剖心坦诚而言,巡抚驻扬州,这是我等都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情,但如今却事与愿违。运使的意思是,你我都是多年老相识,此时应当齐心。先将祸水东引,并诱发二虎相争,叫抚台不得分心。再等到运使自省之期结束,你我两衙门才好腾出手行事。”

罗参政沉吟片刻,“你说的是李佑?愿闻其详。”

“其一,抚台与李佑在盱眙时候,据说生了纷争,很有龃龉。有此前仇,抚台到了扬州能不去注目李佑?”

“其二,运使曾道,杨抚台位至封疆,各种旌表嘉奖对他而言都已经是虚而不实了,心里所求的大概也只有入阁拜相。为人臣者,谁不想以宰相之名流传后世?杨抚台不过五十余岁,远不到致仕时候,肯定有这个念头。天子大婚、亲政如同箭在弦上,杨抚台的机会也只在这里面。”

“我等这些身处地方的臣子,直接奉迎天子的机会可不多,杨抚台亦如是。目前李佑专权,一手包揽了扬州城迎驾之事,杨抚台对此绝容忍不住。”

“所以只要稍加挑动,诱使杨抚台与李佑抢夺迎驾事宜,两边必互生仇怨,那李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必定不会轻易退让。无论谁胜谁败,亦或两败俱伤,我等都可坐收渔人之利。”

听高运同说完,罗参政默默盘算。祸水东引么?将杨抚台的压力指向李佑?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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