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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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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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尚志被关押这么多天确实不应该,有他撑腰的话,吕家与李佑打官司占上风不难。

他与吕家的关系比较隐秘,亲信中知道的有几个,但并不广泛,影响不了什么。或者说,就是别人知道了吕家有他支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故而彭阁老没将此事太放在心上,感到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但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牵扯出各方势力,明显不是无所谓的情况了,彻底超出了他的意料。

偏偏这时,他和吕家关系被人当流言传了出来。无论别人怎么看待流言,他已经从幕后隐身者变成了别人注意的焦点,整个事件已经被人赋予了各种各样的意义,对立的情势已经被制造了出来,发展成为他不能轻易控制住的局面。

还要注意的是。与吕家关系被爆出来或许不算大事,但如果因为吕家牵扯,他纠集都察院、顺天府、刑部相关同党制造登闻鼓案件的事情被公开,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才是大麻烦。

当然更让彭阁老把握不住的是突然冒出了归德长公主。更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对归德千岁而言,她使用手段暗中收服了吕家,是要当奇兵使用在彭阁老身上的。本来吕家的事对阁老级别大人物没什么杀伤力。但出其不意之下、再配合种种其他措施,那效果威力就可以倍增。

现在还没等她发动。吕家与彭阁老的关系却先广为流传开了,无论别人信不信,那彭阁老如果不因此警惕就见鬼了。所以归德千岁可以肯定,彭阁老必然已经起了提防之心并要有所举动,使用吕家的效果就要打折扣。

彭阁老毕竟是资深大学士,他将有什么对策,归德长公主也没有信心一定能对付的住。

也就是说,归德千岁原本面对的是毫无提防之心的彭阁老。把握十足。现在则变为了必然有所准备的彭阁老,这比起起初形势,当然是失控了。

归德长公主比彭阁老清醒之处在于,她猜得出流言是谁制造的,而彭阁老对此只能满腹狐疑,不明白是谁所为。

所幸某个卑鄙无耻、不肯吃亏的人还有底线,只是传吕家与彭阁老的流言,没说什么吕家被长公主收买之类的“谣言”。不然吕家这张牌就彻底废了。

要说眼下最无奈的,还是刑部左侍郎常铎,因为他向天子“自动请缨”,要追查登闻鼓幕后内情。现在爆出了这个流言,别人当笑话听过就可以。但他则必须要有所行动,至少要做出查问清楚的样子。

流言是真是假,别人或许要议论猜测,但他心知肚明那当然是真的。不过就是因为是真的,他才进退两难。

如果查出真相,宣布吕家确实受过彭阁老指使,那只怕彭阁老第一个就先吃了他;如果徇私,断定吕家与彭阁老没有密切关系,那么谁又能确定传出流言的人有没有证据?万一那时候抛出证据来就好看了。

却说前段时间围绕在常侍郎身边的十三司郎中,现在个个都不见了人影。常大人隐隐约约还听到部里有闲话抱怨,说他常侍郎真是招灾引祸,将连绵不断的麻烦事带进了“与世无争”的刑部。

对此闲话,常侍郎气的要吐血,当初听说要审理登闻鼓案件,被告还是与正刑部争权的李佑,十三司诸郎中、员外郎、主事可是兴奋积极得很!

如今先审出个长公主,又传出个彭阁老,香饽饽变成了烫手山芋,一群司官个个都避之不及,真是世态炎凉!

至于其他朝臣,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出头在大学士与长公主之间调解的。有这个资格的,多半都在看热闹。

资格差一点的,也不敢随意开口,如果为彭阁老开脱,只怕要被长公主记恨,如果帮长公主说几句话,那彭阁老也不是吃素的,故而以两不得罪为上。

至此整件事情暂时就僵持住了,因为每个人心目中的确定都变成不确定,不得不先观望一番事态发展。这样李佑便达到了目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归德长公主将李大人请过去,咬牙切齿的问道。虽然儿子抓周那天,她把情夫套了进来,但情夫怎能不打招呼就擅自行动影响到她的计划。

李佑毫无愧疚之心的答道:“这也是为了你好!其实你在暗中就可以影响到朝政,这次却那样大张旗鼓、气势汹汹,难道还真想一举将彭阁老掀翻?你考虑过后果吗?”

“假设彭阁老如你所愿倒了霉,而你身为长公主能得到什么好处?朝臣将会怎么重新看待你?说的严重一些,在文官心中,能左右阁老去向的你只怕要成为公敌了!”

最终李大人理直气壮道:“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此时悬崖勒马,犹未晚也!所以我故意散布了一些流言,让彭阁老在吕家事情上警惕起来并有所防备,最终吃点亏但又不至于被你击倒!”

“看你如今心性张扬,担心劝你也劝不住,所以便先斩后奏。我的苦心,你不用谢了!”

归德长公主嗤笑几声道:“你紧张什么,谁说我的目标是彭阁老?”

“那你摆开阵势意欲何为?”李佑问道。

“是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想要迫使彭阁老吐出户部尚书职位,开设你理想中的那种银号,难道不需要户部支持?”

正文 五百一十四章 诸君勿虑!

原来归德长公主的真实目标是户部尚书,不是斗倒彭阁老争抢次辅位置,李佑的猜测出现了偏差。虽然在情妇面前很丢面子,但也彻底放心了。

李佑正想着,又听到长公主说:“不过如果彭阁老本人撑不下去,那也未尝不是机会,我也不介意多拿一点好处。”

李大人登时脸色一正,大义凛然道:“殿下此言差矣!彭阁老年高德劭,是从先皇至今硕果仅存的两个辅政大学士之一,岂可轻佻看待!若皇家凉薄无情,不免寒了老臣之心,窃不为所取也!”

归德千岁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毫不顾忌贵妇形象,捂着嘴前仰后合,笑的环佩叮咚,钗钿乱颤。

其实这会让所有知情人可笑的话绝对是李大人的真心话…

放眼整个朝廷,李佑肯定是最不希望大学士彭春时交好运的人之一;但在同时,他也是最希望彭阁老安安稳稳的人之一。

他的愿望就是彭阁老平安无事当着次辅,无灾无难波澜不惊,直到许靠山丁忧期满回朝。

以大明官场的习惯,当过大学士的人不会再屈尊做别的官职,大学士如果因为种种原因离开内阁,只有致仕或者罢官,断然没有贬谪降职迁调这些处置方法。

在大明内阁制度成型后,当过大学士后还干过其它工作的,大约只有正德嘉靖年间的三边总制杨一清,但也被时人讥讽过。

所以许靠山回朝时,还得继续做大学士,没有别的道路可以选。那时候,次辅彭阁老恰好年过古稀,按国朝制度,年岁到了七十就可以奏请致仕(是自愿并不是强迫)。

所以朝廷的最佳办法肯定是彭阁老体面致仕,许阁老重回建极殿大学士之位。

如果彭阁老不肯,放在别的时候也很正常,国朝历代年纪过了七十的官员并不少。但在有人亟待朝廷安置的情况下。彭阁老到了岁数还不肯为朝廷分忧而主动走人,就颇可非议了,便能够造出舆论,攻击他年纪老迈却恋栈不去。

故而彭阁老占着次辅位置,是李佑心目中的最理想状态。换成别人占位,两三年后就未必有这么便利了,因为没有什么道理给许靠山腾位置,除非遇到极其高风亮节的贤人。主动辞职让位。

可以说。这三年内,谁要想干掉彭阁老,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彭阁老死对头李大人。谁要想干掉彭阁老,就要先踩着李大人过去!听起来很讽刺,但这就是对立统一的哲学。

对情夫的心思。归德长公主怎能不清楚?不过她没有说破,其实她还是挺享受与李佑斗心眼的乐趣,不然相处时间长了就太平淡了。

当然,前提是她可以肯定李佑虽然心思很多、小动作也很多,但不会彻底与她翻脸。把握住这点,对李佑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不然气也气死了。

牵扯至今,李佑终究不是能完全被她控制住的人,别说长公主身份。只怕皇帝在他内心最深处也就是一个符号和道具。

长公主忽的又想起一事,吩咐道:“你快把吕家的人放了,你也该出够气了。”

李佑无所谓道:“你确定要放?本还想替你留着当人质,若你有把握,我无可无不可。”

归德长公主自信十足道:“不用靠这些鬼蜮伎俩!”

“随你。”李佑点点头,便要起身告辞。既然确认了千岁殿下的心思,她又不像有苟合之意。那就该走人了。

千岁殿下忽然又想起一事,叫住李佑问道:“慢着,你真的是误会我图谋彭阁老次辅之位,然后自作主张出手?”

“正是,见你前所未有的高调。竟去公然认罪并与阁老打对台戏,叫我这心肝惊吓的不轻。”

归德千岁闻言辛辣的说:“你要是这么蠢的人。早就回苏州府卖红薯去了,以我对你的了解,忽然又觉得没那么简单!你也说过,近期不再插手朝堂之事,这次却又出尔反尔,很是可疑。”

“你多虑了。”李佑挥挥手,离开了长公主府邸。

却说彭阁老不得不花了点宝贵功夫,将自己与吕家的关系梳理了一番,隔绝了与吕家的直接联系,并对相关人等各自叮嘱过,以免真被别人顺藤摸瓜。

谈起这个,彭阁老甚至觉得自己要感谢那个传流言的人。这种流言正常情况下杀伤力一般,但却警醒了他,效果等同于打草惊蛇。

不过随即彭阁老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疲倦感,若是放在从前,哪有这些破事,谁又敢说三道四?

他认为之所以发生这些事情,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步入了职业生涯的黄昏期。而且这两年挫折连连,混到个次辅还是名不副实的(他又不可能接首辅的班),导致别人心里形成了认为他已经到黄昏期的定式。

从这里面,彭阁老真心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人心向背。一个让别人产生不了信心的人,不被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还敢奢望被给予毫无保留的支持。

他近来可以敏感的觉察到,他的门生们开始畏首畏尾,再也不敢赤膊上阵;追随者们开始顾忌重重,放缓了脚步;合作者们开始三心二意,琵琶别抱。

至于那些敌对者们,只怕都等着从自己身上分一杯羹罢。归德长公主公开对他叫板,就是个很有典型意义的事情。

他知道归德千岁不是无脑的人,嚣张自然有嚣张的道理。一是不惜受罚也要悍然袒护李佑,以此卖出人情,向李佑的靠山们示好,并引为臂助;二是归德千岁肯定有后手,凭此把握才敢与他打对台戏,只是他不明白对方的后手是什么而已。

彭阁老凭借几十年经验感到,这两天的安静只不过是风雨前的沉闷,在不久之后,必然还会风波骤起。

几十年来,他大多时候都是胜利者,成为当前资历最深的阁老,这点很多时候都给了他强大的信心。

但本次却真没有信心了,不过彭阁老倒也豁达起来。是非成败,随它去罢,反正国朝宰辅里,不得善终而去的多了!

正文 五百一十五章 似是故人来

通晓朝廷掌故的人可以发现一个现象,历代倒台的大学士中,常常并不是因为他犯下了惊天动地、十恶不赦的大罪。一些对于大学士身份来说本该是不大的事情,这种时候却变成了倒台的缘由。

但这些不大的事情背后,却有不断积蓄和发酵的形势,那些倒台大学士稍不留神便就栽在这些“不大的事情”上面。

如今朝中很多人就在琢磨,彭阁老是不是到了这个门槛上?登闻鼓事件是否将成为那个“不大的事情”?

李佑并没有参与角力,继续保留远离朝堂的态度,只作壁上观看热闹,反正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基本与他无关了。抱着和李佑差不多心态的人不少,大都是许阁老的手下人马。

进入冬季,各衙门事务进入了清淡季节,但聚会酒宴明显增多了。在寒冷的冬日,与友人在温暖的屋内饮酒作乐,不胜惬意。

当然,少不了例行吐槽几句朝会。公认京官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冬天早朝,李大人在这个话题上屡屡躺着也中箭。在各个场合被人以各种方式问候过。

“明日又是朝参之日,每每思及此时,忍不住艳羡李大人,吾恨不能取而代也!”

在大明门外某处酒家暖阁中,已然酒至半酣,渐渐放浪形骸起来。有人带着几分酒意如此拍案叫道,他所羡慕的对象就坐在距离他不到一丈远的地方。

阁中五人。李佑以年纪缘故坐在最下首,闻言反唇相讥道:“都是为君效力,只有所负之责不同,谈什么艳羡不艳羡!何况在下是被逐出朝堂的。潘大人此言未免伤我之心,该罚酒!”

不要以为高喊羡慕李佑的这位是仕途不得志的失意人,他的身份是吏部考功司郎中。虽然只是正五品。但负责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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