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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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3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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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阁下在部选时,因何晋身?当时乃是许阁老任天官,说不得还有什么缘故。”

面对李佑漫无目的的话家常,陆大使满心思虑越想越多。感到吃不住力。一咬牙亮了底牌,“下官与秉笔太监段公公乃是同乡,昔年有过往来。承蒙段公公抬举,得以选了大使。”

“段知恩?”李佑讶道,笑容嘎然而止。宣课分司大使这样的缺,当然不是一般门路可以得到的,他李佑也有很多猜想。却没想到陆元广的门路直接就是天子大伴段知恩。

天子大伴四个字在本朝有什么意义,无需多言,通了段知恩的关节,就相当于搭上了天子。陆元广这样的人,又不需要什么名声。有实惠就行。

这墙角不好挖,难度很大啊。李佑暗暗叹道。顿感索然无趣,起身道:“你前几日连坐罚没的行商中,扣押了一个虚江客商,本官要问他话。你把他移送到本官那里去,不得有误!”

陆元广毫不犹豫的应声道:“上差有命,下官立刻就将人送到!”又主动说:“连同他那被罚没的货物,一同移交给上差查证!”

李佑又叹口气,这人真是太合用了,便挥手道:“不必送了,放了便可。”

送走了李大人,陆元广反思自己言行,却产生些许懊悔,今天似乎有点不妥哪!

想来李大人年少,只怕最重的是面子。他抱着查问过错的挑剔心态而来,自己却表现的过于滴水不漏,可能会让李大人觉得是刻意针对他,但又只能无可奈何,以致于要产生没面子的憋屈之感。

这反而不美,还不如故意出点不大不小的差错,让李大人不痛不痒的问责一番比较好,这样李大人心里也许会比较痛快。

陆大使又想起,今后万一传出去流言说,李大人在宣课分司铩羽而归,拿一个小小九品无可奈何,那他的大麻烦就到了!不肯善罢甘休的李大人绝非他所能抵抗得了的。

不行!要亡羊补牢!陆元广下了决心,明天去向李大人请罪,将潜在危险扼杀于萌芽之中。

按下陆大使的深刻反思不提,李佑回到衙署,韩神婆还在等候消息。李佑对她道:“本官去过宣课分司,已经命那大使放人,你且回会馆去罢!替本官向几位会馆管事问候。”

韩氏笑颜逐开,千恩万谢,匆匆回了会馆去迎接丈夫。

又到了傍晚时分,李佑处理完手头公事,正打算回家,却见礼部的朱放鹤先生来访。

礼部与五军都督府隔着御道和大明门相望,而李佑的总察院衙署位于五军都督府后面,距离很近,所以朱部郎来串个门很方便。只需绕过大明门,沿着西江米巷走几步便可以过来。

李佑起身拱手道:“近日有冬至大朝这样的盛事,礼部其责重大,放鹤先生还有闲工夫到我这里?”

“为兄手头紧。所以邀你去本司胡同喝酒!”朱放鹤直抒来意道。

本司胡同,教坊司所在地也…李佑奇道:“你若手头紧,还去那销金窟作甚?”

“正因为手头紧,故而才邀请你同去,有你在大概就不用花钱了,说不定她们还要倒贴。”朱部郎答道。

李佑大笑,“你也是才名满京师的,大可自去。不见得非要拉上我。”

朱放鹤叹道:“我人老珠黄只能免一半。只有你去可以全免。许久没听过江南玉玲珑的琴曲了,今日想起便心痒。听说她很卖你的面子,连这花名都是出自你的诗词。那便借你的光去白听一次。”

李佑两年前第一次进京时,江南七艳明噪京师,玉玲珑便是其中之首。还曾想来服侍自己。她能歌善曲,一时为京城之冠,没想到两年过去了还在。

虽然李佑做官做出状态后,刻意压制了自己在欢场的娱乐活动,但今次最终李大人推辞不得,被朱部郎拉到了本司胡同喝花酒去。

到了院落中,两人登入室,在暖阁中坐定,便有老鸨子前来问候。朱放鹤点名道:“我之前约定过的。玉玲珑姑娘可否得闲?”

老鸨子派额道:“啊呀,这就可惜了。她被人赎身,正于房中待嫁,所以不好出来接客了。还请老爷谅解。”

朱部郎一脸的遗憾,“我听说了风声,所以要来欣赏最后一曲,没想道还是来迟了。不想从此竟成绝响。可惜!可惜!”

没等李佑说话,朱放鹤又指着他说:“此乃苏州李探花也!不知可否请得玉玲珑姑娘出见献曲?”

老鸨子的眼眸精光暴闪,转身掀了帘子出去,嘴里叫道:“要得要得!李先生少待,老身去去就来!”

“还是你的招牌好用。请你来不会错的。”朱放鹤得意的对李佑使了个眼色。

没过多久,门帘晃动。从外面袅袅走入位二九佳人。李佑看去,正是玉玲珑。两年不见,依旧神韵如画,风姿绰约,清艳不俗。

玉玲珑抱着琴,对着二人微微屈膝行礼,横目扫了李佑几眼。其后一言不发,低头开始调弄琴音,全无妓家生张熟李的热情。

调试好后,她轻声问道:“老爷想听什么?”

朱部郎点头道:“今夜专为姑娘技艺而来,但请随意。”

玉玲珑坐在琴后,闭目片刻。随即素手纤纤,琴声叮咚,拨弄了一会儿,渐渐进入情境,又开始唱起曲词。一张口,嗓音缠绵悱恻,渗透人心。

“故国乡音竟杳然,浮叶飘萍剧堪怜。斜依芳树岐王第,虚度春华贺老弦。红豆不思行乐夜,锦缠殊忆奉恩年。君何细数梁园事,旧时金粉往如烟。”

唱着唱着,珠泪涟涟,一滴一滴的落在琴弦上。

李佑停杯讶然,这首律诗是当初拒绝她服侍所写的,没想到被她编成了曲词。不过也不奇怪,这首诗的词句韵律动人,倒也适合唱出。

放鹤先生听到入神,沉浸在这凄婉哀怨之中,良久方才醒过来,叹道:“从未听说过,此诗乃何人所作也?”

李佑低声道:“我两年前写给她的。”

朱放鹤恍然,下意识评论道:“果然是你写的,之前却不见流传过。锦缠殊忆奉恩年,何其无情也!与白乐天之琵琶行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朱放鹤很快感到此刻不是品评诗词的时候。玉玲珑姑娘从良之前满腹幽怨的对着李佑演唱此诗,以及她的泪目,这才是焦点…

玉玲珑轻轻擦了擦眼泪,走到二人身前,盈盈一拜,对李佑道:“四年之前,妾身初坠风尘,与李先生相识于虚江花船上,目睹李先生风采惊为天人,蒙赐一首《满庭芳》,自此便以玉玲珑为花名。

两年之前,妾身遭人转卖,漂泊至京师。不久偶闻李先生也到了京师,窃以为缘分将至,孰料被李先生拒之门外,并赠“旧时金粉往如烟”一首。

近日有人相赎,奴家只道从此闭锁深院,永无相会之期。不承想今日复见李先生,居然能鼓琴而歌,以此作别,也是奴家幸事,只恨此生没有缘分了。

李先生心里大概只道我逢场作戏,但妾身在此愿剖心明示:奴家虽是风尘女子,但过往对李先生绝无逢场作戏之心。今后纵然再不相见,惟愿李先生心中不要将妾身等同于其它风尘姐妹。”

美人情重,李佑只能叹口气,郑重的对玉玲珑抱拳为礼,像是承诺了什么。

朱放鹤看看眼前这两人,不由得摇头吟道:“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此情此景哪。”

玉玲珑的泪水刹不住的流了出来,冲掉了妆容,又道:“没听过行中谁得过李先生两首诗词,妾身有二已经是得天所幸,今夜再恳请李先生赠离别之词,以慰藉余生。”

李佑对朱放鹤说道:“你书法好,我说,你写。”房中备有纸笔,朱放鹤便提笔静待。

李佑诵道:“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朱颜辞镜花辞树,玉玲珑双手颤抖的捏住诗卷,满腹感怀又不知再从何说起,哽咽着拜别李佑,狠心转了身却频频回顾,直至消失在远处的灯火中。

李佑与朱放鹤立在廊下,目送玉玲珑远去,朱放鹤唏嘘道:“你不留住她么?你要办到应该有法子。”

“家里没地方住了…”李佑神思飘渺的答道。朱放鹤犹自感慨不已,人间唯有这真情最动人心。

有几人从旁边月门穿出,路过此处,踉跄不已,看来是喝了不少。中间却有个醉汉不知为何冲出来,直奔李佑而来,但被韩宗挡住了。

醉汉隔着人叫道:“李典史你还认得我吗!你可是丝毫没变!”

李典史…这久违的称呼让李大人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看那醉汉确实也眼熟。不过今日见过了韩神婆,再见这个很快就记起来了,是韩神婆的丈夫戴庙祝。应该是刚放出来的,就到这里鬼混?

“李典史!你也不缺女人,求你离我家娘子远一点!”戴庙祝醉醺醺的喊道。

朱放鹤从玉玲珑苦情中回过神来,面色古怪的看向李佑:“难怪,难怪…原来换了口味,这不太好罢…良家是涉及名节的…”

李佑大怒,指使左右道:“让他清醒清醒!”

正文 五百一十九章 内市偶遇

当即有人把戴庙祝按住,韩宗去屋中拿来一碗水,向戴庙祝脸上泼去。

在这寒夜里,戴庙祝猛然打了个冰凉的激灵,酒意醒了七八分。可是酒醉时的情景还在心里记着,戴庙祝惶惶然张大了嘴,一时间忘了怎么说话。

与他一道前来的人惴惴上前,对李佑道:“我等皆是虚江县人,戴老兄前日遭了场祸事,今日才被放来。他心情抑郁,我等同乡便请他吃酒解愁,不意冒犯了这位大人…”

见是同乡,李佑便大度道:“本官乃李佑也,不会与他计较,你们将他带回去罢!”

人的名树的影,但凡虚江人一听李佑,皆知是何人。那几人恭敬地行过礼,将戴庙祝架了出去。

李佑与朱放鹤重新回到暖阁内饮酒,老鸨子又满脸期待的探头进来问道:“两位先生还需另寻人陪酒么?”

李佑正要开口,朱放鹤抢在前面,挥手道:“今夜兴尽,不叨扰了,我在这里说过几句话就走。”

话是如此说,但朱放鹤随后持杯沉吟不语,面色凝重起来。

李佑疑惑不已,怎么朱放鹤好似换了个模样似的,莫非…

他试探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朱放鹤在沉思中下意识的点点头。

李佑又试探道:“红豆不思行乐夜,锦缠殊忆奉恩年?”

朱放鹤还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李佑便拍案,痛心疾首道:“我看你平日里洒脱豪气的很。怎的遇到此事便也婆婆妈妈,我确定又不会与你争抢,你还信不过我么!她现在已经走了,人身已经属于别人了,你在这里长吁短叹空余恨,有何用处?她根本不知道你的心思罢!”

朱放鹤从沉思中醒过来,很是莫名其妙。“你说的是什么?”

李佑教诲道:“你若对玉玲珑姑娘别有心思,就不该如此含蓄不露,放开胸怀坦诚一些的好!”

“谁惦念玉玲珑姑娘?你休要胡乱猜测。我方才心中所想的是天子。”朱放鹤正色驳正道。

“什么!”李佑大惊失色,骇然道:“你对天子有心思?旧帘子胡同里多得是卖俏小官儿,你又何必…”

朱放鹤气的满脸通红。“本想与你说说朝中秘事,你再如此夹七夹八的,我就走人了!”

李佑低头喝酒,只竖起耳朵,并不继续言语。已经把放鹤先生的话头逼了出来,那就不用再多嘴了,不然守着闷葫芦怪无趣的。

朱放鹤放下酒盅“圣上要罢去刑部左侍郎常大人…”

这可不算小动静,李佑收起了心神,仔细静听。

“缘由就是昏聩无能。办事无方,大言欺君,这说起来,都与你有关系。”

朱部郎虽没有细说怎么有关系,但李佑猜也猜得出来。在他李佑与刑部纠缠京城司法权的过程中。常侍郎在刑部扮演的是鹰派角色。

但常侍郎第一次力主接审登闻鼓案件,成了笑话审不下去,要推给圣裁,惹的龙颜不悦;第二次主动奏请追查登闻鼓案件内情,结果归德长公主主动揽去己方责任,而另一边是彭阁老。又让他查不下去。

这倒霉侍郎两次都是如此虎头蛇尾的一事无成,又不招天子待见,想要罢免他,谁又能说出半点道理反对?至少刑部左侍郎是做不得了。

常侍郎是彭阁老的亲信和马前卒,这次当了牺牲品,李佑没什么感触,只是暗想那彭阁老这次估计连肠子都悔青了。

确实,彭阁老当初怎么也不会想到,一时手贱耍了点小把戏,结果被有心人利用后,事情持续到现在也不能彻底消停。真是庙堂无小事啊…

“你可知道会是谁继任刑部左侍郎?”朱放鹤继续爆料道:“在南巡时你见过的,是白翰林白学士!”

李大人对这个消息的感想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白学士是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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