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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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3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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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得李佑长叹一声,又变得愁眉苦脸,忧色甚重,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但唉声叹气的就是不说话。

归德长公主反而忍不住先开了口,“瞧你这胆量,这点小事就让你惊惶失措?不就可能是个皇子么?”

李佑摇摇头,“此言差矣。惊惶并非为我自己,而是为我儿忧虑也!”

明知他夸张其词,千岁殿下仍问道:“你说的哪个儿子?小柳儿?”

“是的,对于他的将来,我很是忧心忡忡。”

归德千岁最听不得别人说小柳儿的不好,柳眉一紧叱道:“胡说八道!你这当父亲的休要乱讲这些不吉利的话!小柳儿身子康健。富贵荣华又如探囊取物,怎会叫你忧心忡忡?”

李佑恨铁不成钢的叹道:“只因他母亲太蠢了!当然叫我忧心。”

“你”长公主活了二十余年,第一次被骂成“蠢”,她很努力的克制住自己脾气的,咬牙切齿道:“你今天就是故意气人来的?若说不出个一二三,今后便休想再见到小柳儿。”

“小柳儿将来的身份地位,估计和你差不多,又被赐予国姓,所以你们之间是有继承性的。你是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

“我又是什么样子?我有何不好?”

李佑悲天悯人的说:“内忧外患,尚不自知,待到如梦初醒时,就悔之晚矣。”

天家之人,对这种话最敏感,归德长公主不由得挺直了身躯,以最骄傲的姿态面对情夫、最骄傲的目光藐视情夫,冷冷的说出三个字:“你继续。”

李大人虽然对长公主熟到她身上哪里最光滑都晓得,但是此时心里仍然打了个卷儿。

他似乎又见到了两人初次会面时的那个咄咄逼人、不可亲近的千岁殿下,仿佛前几句一言不合,下一句就是“赐酒(加料的)!”

于是也正经起来,肃容重新见礼道:“殿下根植于宫中,蔓延于外朝,如今内忧外患,尚不自知乎?殿下执掌宫廷**年,今年天子亲政,殿下便退出大内,但故旧仍在,影响犹存。那些后来者,能不疑忌乎?”

李佑所说的后来者,自然就指的是理论上的六宫之主和理论上的太监首脑们,更具体些就是萧皇后和司礼监第二把交椅秉笔太监段知恩。不用点明,长公主自然也听的出来。

萧皇后与段知恩结好在宫中不是秘密,用意已经很明显了,但天子对此是乐见其成的,天子当然希望自己的皇后与大伴关系融洽一些。

所以从不缺杀伐果断的归德千岁才对此容忍住了,再说天子身边有得力助手也是好事,她自己牺牲几分权势就不算什么了。反正她已经不在宫中,又专心于建立少府,也就没有理睬此事。

“金贤妃是你送进宫的,在别人眼里就是你的人,这个变不了。若无事还好,一旦有事就要起风波。如今金贤妃有喜,他们心中作何感想?不是我非议人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金贤妃有你撑腰,只怕有些人要担心宣宗旧事重演了!”

所谓宣宗旧事,指的是宣宗皇帝强行废掉皇后并另立宠妃为后的事情,在大明宫闱史中独此一例。之后的著名宠妃如成化朝万贵妃、万历朝郑贵妃得宠归得宠,但都没有当成皇后。

“若想风平浪静,除非真心相信殿下从此罢手权柄、颐养天年、不成威胁。可连我都不信你会如此,还有谁会相信?”

归德长公主嗤声道:“本宫是为了圣君和皇家操持,以免圣上在财力上受制于臣下!那些夏蝉不可语冰也!”

“动机且不论,殿下口口声声退出大内,却另立少府并继续揽权,某些人能放心就见鬼了。如今殿下碍于天子情面、与人为善,但他们却未见得念及殿下苦心,更何况他们常伴于天子左右,殿下如今却退居宫外!”

在宫中威风了多年的归德长公主傲然道:“那又怎样?”

李佑淡淡的讽刺道:“不怎么样,西楚霸王也是这样看待那个刘姓汉王的。凤阳高墙之下,还有不少空屋虚位以待呢。”

宗室犯了过错,往往要送到凤阳囚禁,称之为“发高墙”。归德长公主暗暗觉得情夫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又被讽刺的脸面挂不住,恼羞成怒道:“难道你叫我放弃一切权柄,安心做富家女?说得大道理好听,但你自己就能舍得吗?”

“可别!你拿捏权柄,别人还忌惮你,放了权,只怕任人鱼肉了!”

归德长公主不知不觉有点焦躁,不耐烦的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要如何是好?”

李佑绕了七八个圈子,就等这一句,连忙道:“归根结底,出现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境,全只因你行事想到的都是天子立场,为天子着想,而不是小柳儿的立场,为儿子着想!母以子贵,小柳儿是你的骨血,只有小柳儿才能继承你,你不为他想,那就丧失了自己的立场!”

听到情夫的话,长公主当即呆住,强大坚韧的心神动摇了。她与父皇感情极深,掐指一算,自从她秉持父皇遗诏,遵循父皇临终遗愿全心全意、尽职尽责的帮扶弟弟,到如今已经整整十年。

这样的思想,已经是她下意识的行为指导,充斥于她的生活中,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就是那女周公。

但现在李佑却点破了窗户纸告诉她,你不但是先皇的女儿、皇帝的长姐,更是一个小婴儿的母亲,只有这个小婴儿才是你当前最亲近的人!

恍恍惚惚间,千岁殿下忽然听到情夫又问道:“对了,殿下贵庚?”

好问题!归德长公主被激的醒过神来,大袖一扫,恼怒的就要发作,她绝对不想在李佑面前提到年龄问题,太羞耻了!

这也能生气?李佑瞧着情势不对,连忙继续自说自话,“如果我没记错,应当是二十六罢,已经是晚生子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像你这样操心的人,注定不容易长寿。运气不好也就还有二三十年寿命,到那时候小柳儿也就刚刚成年。

如果你的立场还这样歪下去,长大成人的小柳儿必然被你拖累的宫中无援、朝中无势,在帝王家混到这个地步太危险了,就是别人的鱼肉!

想及此,叫人情何以堪,所以我才忧心忡忡啊!可怜的我儿,他母亲居然不能全心全意的对他,注定要守着残缺的母爱受苦!”

归德长公主再次被能言善语的李佑说到呆住。李佑偷眼看她神色,暗想道,被她用小柳儿坑了两三次,今天估计能找回点场子…(未完待续)

正文 五百四十三章 小人物大舞台

归德长公主彻底听懂了李佑的意思——你一直在为皇家卖力,并把自己与皇家混合起来,充当皇家的利益代言人。很可惜,皇家的主人是天子而不是你,先皇的遗命不可能永远管用。如果这样下去,好处都不是你的,你这打白工的最终将一无所有并连累子孙,小柳儿就要跟着你遭殃。

李佑的话或许有些危言耸听,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一定可能性,归德长公主本人对权力背后的冷酷也是有着深刻认识的。更何况对于一位溺爱儿女的母亲而言,仅仅是“一定可能性”也算很严重的事情了。

“不是还有你么?你难道撒手不管?”归德千岁语气恢复了平静。

有戏!李佑难得谦虚的答道:“我只是个小小朝廷命官,做点实事可以,出镇外方可以,但限于出身,不得入中枢,想要帮到天潢贵胄仍有不足。而且别人只知道他是你儿,并不知道他是我儿,所以我就受了很大局限。最要紧的还是看你!”

“那你说如何是好?”

“你以后该为小柳儿多想几分,天子已经成人亲政,不用你再操心了。而在人世间,父子天伦,除了你之外只有我才是能够对小柳儿真心实意的人,所以无可置疑,支持我就是支持小柳儿!”李佑激情澎湃的演讲道,就像选举社会里政客拉选票似的,就差说一句“请投我一票”!

长公主叹服道:“俗语云,媒婆的嘴、差人的腿。我看前半句应当改为李佑的嘴才是。且听你之言,再观你之行。若非为了小柳儿,我早就该缝上你这张嘴了!”

李佑大喜,归德千岁能有这个表态,那么他的最大目的就达成了!

李大人除了多疑之外还有个好习惯,便是遇事未料胜先虑败。方才听到金贤妃有喜的消息,李大人下意识反应其实就是两个字。避祸。

在宫中他不想去争什么,那不是他的天地和主场,即便金贤妃生了皇长子。他也没兴趣推动这位皇长子当皇帝。但人在庙堂身不由己,宫中朝中人心叵测,难免不会出现别有用心之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他必须要有自保能力,而归德长公主就是所能找到的最好盾牌。

得到了情妇的表态,李佑迅速提出要求道:“虽然不知你是怎么收服吕家的,但你先将吕家借给我一用,我安排他们点事情做。”

“你扣押吕尚志不放,难道不是已经胁迫吕家做了点涂脂抹粉的事情么?也没见你与我说明,还敲锣打鼓送牌匾,你以为这是县里么。”归德长公主鄙夷道。

李佑笑道:“那点小事,自然无所谓,下面的用法。还是与你知会一声好。”

“你想干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一切为了小柳儿!”

告辞长公主,李佑看天色已晚,便直接回了家。他进了家门,便得到下人禀报。道是二少爷日间闹了一场病。

李佑大惊,这可是他当前唯一的继承人。急忙去了三房。见儿子已经在小床上睡熟了,呼吸平稳,脸色安静,看来病情已去,这才放了心。

“怎么不早点告知我?”李佑从暖阁中退出来。埋怨关绣绣道。

“今日恰好有旧日相识的那个韩神婆串门子,她说是小病,不妨事,买了针具汤药。看样子治好了,便没有去惊扰夫君。”

李佑皱眉不悦,轻喝道:“你们糊涂!这样的事,不去请好医士,请太医我也能想法子。也敢让韩神婆这种半吊子乱出手么?你这母亲怎么当的?”

关绣绣虽然被夫君斥责,但也知道夫君是关心儿子,倒也没有生气,只解释道:“夫君有所不知,自古医卜不分家,韩神婆家传医术很不错,在县里时也小有名气,时常救治病人。不过只在女子中流传,故而夫君也许不晓得,但刘姐姐和宝姐儿都有所耳闻的。”

李佑又叮嘱了几句,便去了六房马姨娘那里探视,陪着说了会子话,孕妇总是有点优待的。

李佑的妻妾中,马氏雪肤花貌不次于任何一人,单论肌肤细白为诸女之冠。但却是存在感最小的一个,也是与李老爷说话最少的一个。即便几房妻妾们凑在一起热闹时,她也总是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甚至还不如梅枝、小竹这些大牌婢女出彩。

李佑在她这里,不像大房里那样有与俏婢女打情骂俏的乐趣;也没有二房里那种同甘共苦的贴心自在感;三房有谈家务、谈事业、谈儿子这些说不完的话,很充实;四房率真有趣,还有吹拉弹唱的情调。

其实马小娘子只是个生长在偏僻地方田园庄户里的少女,见闻和梦想绝对不超过方圆三里地。只不过仓促间被族长猛然塞到了李老爷身边,她家这房在族里是小支,反抗不得,于是原有的生活就在惶惶然中急剧变幻。

一夜之间,她变成了小妇人,过了几天,她又到了繁花似锦的大都市,又过了几个月,她便已身处远在天边的京城。

她知道老爷是很出色的人,她也知道现在的日子比她原有日子好得多,但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和老爷说话。

老爷就好像画像里的神仙那样,与自己仿佛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欣赏他,默默地为了他宽衣解带,默默地承受他的玩弄,好像也只有这时候,老爷才像是个活生生的人…

今晚她忍不住倾诉道:“奴家想念父母,想念老家了,已经有一年多没见。”

你的家乡已经没了…水淹泗州的元凶李老爷想道,这是思乡么,还带点产前忧郁症的意思,倒也正常。便安抚道:“你现在动不了身子,等生产了再计较这些,送你回南探亲也不是不可以。”

回头是不是在京中寻觅几个泗州妇女,来陪着她说话解解闷?可惜,李大人所知道的两个泗州籍官员,见了他都没好脸色。本朝战斗力第一的李大人见了这两位泗州籍官员,也只能理亏的退避三舍,处处忍让,传为朝中趣事。

李佑陪着马姨娘坐了半个时辰,临走前嘱咐道:“好好养着,有什么心事就说,不要委屈了自己,那样对胎儿不好。”

“奴家有个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马氏嗫喏着说。

对别人,李佑也许怕她乱提要求不要应付,但对马姨娘,他则是很欢迎,“说,有什么不能说的。”

“奴家所生如果是个儿子,可否寄养在刘姐姐那里?”

刘娘子乃是李家正房,她所养的儿子就算是嫡子了。大到家国社稷,小到小门小户,嫡庶问题都不是小事。李老爷停止起身,又重新坐下,好奇地问道:“这是谁的主意?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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