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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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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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斥道:“满口胡言妇人官司,自有夫家、娘家之人相帮,你这道士有何凭借,胆敢越粗代庖?昨日是你,今日还是你,真当本官有目如盲乎?左右给我打”

却见那黎易常黎知观惨笑几声,叫道:“竟是瞒不住老爷,贫道都招了。我与阮娘自幼相熟,至今她未有夫,我未有妻,两情相悦,怎奈那杨鉴年纪渐大,屡屡从中阻挠,使我二人成不了长久夫妻。贫道便唆阮娘告忤逆状,她妇道人家没甚见识,都是贫道极力撺使,罪过只在我一身,只求老爷饶过阮娘。”

阮氏此时也在地上连连叩道:“都是妾身鬼迷心窍,与黎道长无干当年妾身父母贪图钱财,将妾身许以杨家,黎道长便伤心出家。如今前夫亡故,妾身十年功夫将儿养大,本欲另行改嫁。孰料逆不念恩情逼妾身守节,妾身苦求无奈,只好状告忤逆,希图借此脱身,与黎道长全无关系”

看在众人眼中,只觉得这对孤男寡女倒也真有情有义,只是造化弄人无法成亲,又见他们争相把罪责揽于自身,其情可悯,值为一叹。这年头,寡妇守节守出成绩后虽然可得旌表,也算光耀门楣,还有其他奖励。但一二十年无人知冷知热、孤枕难眠外加处处谨慎压抑的滋味岂是那么好受的,所以世情是不愿意守也就罢了,过了丧期便可改嫁。

而且难怪杨秀闭口不言,估计是不愿揭出母亲的奸情丑事,也不想说出自己逼迫母亲的情况(武动乾坤最新章节),终究都不是光彩事。

案至此水落石出,不知道李推官怎么判这对男女,大概是通奸罪杖八十,母告念及是情急下被迫无奈,可不论,这样也是个较为合情合理的判罚了。

然而李推官却冷笑几声,突然拍案,“左右给将贼道人我拉下去重打”

黎知观高呼:“贫道都已招了,大人这是何意?”

“本官断事,先论其心再观其行,心在行之先。你这贼道,还敢遮掩”李佑道:“我朝虽倡守节,但也并不禁妇人改嫁。如有夫家阻挠者,诉官照批即可,此事常有。阮氏何至于为作长久夫妻而自噬其?其中缘故你可敢与本官剖心一叙?”

黎知观嗫喏不能语。

李佑又转向阮氏道:“汝闭门孀守十年,尚能供读书,悠然度日,看来你那亡夫给你留了不少资财。若有在,自然是儿继承家财;若无,家财恐怕都要归了你和奸夫,是也不是”

黎知观和阮氏做梦也没想到推官老爷凭空便能一口道破他二人心事,张皇的瞠目结舌。

看这对男女的表情,大家都知道李推官的推测**不离十了,若是有这种情节,那就不值得轻判。众人心中又叹道,推官老爷年纪轻轻却目光如电,轻易就看透了内情,不过有些较真多事,严厉的过火。

旁边书吏写好供状,李佑对黎知观说:“贼道意图诈占他人钱财,还敢心存侥幸糊弄官府,你认罪否?还是吃板吃到死也不认?”

黎易常只好画了押。李佑随即判道:“出家人与良家和奸,此为罪一;唆使他人违逆天伦,母相诬,此为罪二;贪图他人钱财,意图谋害侵占,此为罪三。数罪并罚,勒令人犯归俗,杖八十,枷号十日,流三千里。”

当堂便有衙役把黎知观拉到一边行刑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命熬过八十杖。

在判阮氏前,却见杨秀站出来,恳请道:“律令有不告不究之例,虽遭母亲横诬,而学生不欲反告,还请宪长放过母亲,以成全学生尽孝。”

好秀,你要当孝?李佑似笑非笑,沉吟一会儿斥道:“杨贤生虽有夫死从之说,但孀妇改嫁,按律听从公婆,按俗有初嫁从亲,再嫁从身之语。你身为人,谨奉命即可,如何敢百般阻挠母亲改嫁,屡屡强逆母命还敢说孝心知罪否?”

杨秀辩道:“大人此言差矣,朝廷彰显节义,学生劝母守节,何错之有?”

李佑哂笑道:“你已经知晓母亲与黎知观私情,已经坏了名节,那守节从何谈起?你还逼母亲守个什么?是欲掩人耳目欺瞒官府骗一个旌表好装饰你的门面么?本官恨你这等欺世盗名之辈”

杨秀一时语塞。

李佑大义凌然判道:“世风日下,其情堪忧,以母为货,母以为仇,对闹公堂,败坏人心,岂能只痛心而不教乎,当以法令导化,不惩恶何以扬善?秀杨鉴以母为奇货可居,狼心狗肺,妄言假孝。为存天理,报与学官,夺其功名”

在这种孝义名头下,杨秀的同学也不敢出面说什么。

杨秀叔父上前回护道:“我侄儿并无恶行。”

李佑冷声道:“本官断案先论心再论行,心术不正一样重判。况且区区十五六少年如何能以一己之力逼迫母亲,怕是背后有你等夫家近亲合伙罢。只是弱女状告夫家不便未彰显你等罢了。”

“此言差矣…”杨秀叔父连忙道。

又是这句…李佑大喝:“住口刁民胆敢欺本官年少不事?寡妇若得旌表,家人尽可免服役。其本人不愿守节,想必都是你夫家为一己之私强逼,还敢恬不知耻上前互相回护,真道衙门如你家后院?罚你银二十入库”

当即有些旁观小吏感到这李推官简直口舌如刀,逮住谁整治谁,偏偏还都有些道理。而且也品味出来了,许多话都是说给旁听者的。

李佑继续判道:“孀妇阮氏,与他人和奸,并为一己私情,诬索命,断前夫之后,侵夫家之财,其心可诛,念及妇人体弱不受刑,不加杖而与官卖”

杨秀又忍不住了,判书要请学官夺他功名还可以忍,回头与学官好生沟通也就逃过去了。但母亲真要被卖成奴婢,他的面往哪里放?连忙再次上前求情。

李佑赞道:“真乃大孝也本官自当体谅。”便又改为“杖八十”。

然后看杨秀问道:“孝以为如何?”

杨秀不敢不当孝,道:“母亲体弱,为愿以身代刑。”

“好”李佑道:“秀相公身为士不加刑,但如今为愿代母受刑,本官也不得不感念一二,故而…行刑”

你还真打?杨秀呆住了。

黎易常和杨秀身体不错,被打了八十杖居然都没死,被抬出衙门外,一个继续枷号一个扔给家人。

府衙胥吏观后叹曰:“此官机敏凶残,洞察人性,断起案能把原告连同被告都打成半死,罚了证人二十两银,一个秀功名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吾辈今后不好过矣。”

时人有记载道,李推官断案如镜鉴烛照,影绰纤毫毕现皆无所遁也,其常言有罪推定四字,不知为何意。又嫉恶如仇,眼不容沙,好用酷刑重典,法令严肃,为府中奸邪所惧,不敢轻入公堂。亦有人云,李推官不免刚愎自诩之嫌。

其实,李佑是一个出色的演员,身为理刑官不严毅刚肃不容易出彩,遍览做官出色的,哪个不是多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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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也就这样了

李佑因为要回虚江过正月十五,向王同知辞行。王同知道:“李大人如今位置坐稳了,该搬至府城,免得时常来回。后衙可给你换个大些的宅,”

李佑摇头道:“还是小,须得另寻地方。”

来本府为官的都是外地人士,一般情况(武动乾坤最新章节)下身边不会带着太多人,只需临时住所而已,后衙官宅足够了。而且任职地又不是老家,没必要置业。这时代人心都是要落叶归根,就算在任上捞了点也得送回老家去求田问舍。谁也不会真把任职地方当成终老之地,哪怕是在京城做到了宰相老,一样要回故乡养老。

前知府毛大人为何窘迫的在生死关头也不拿出银买粮填窟窿?并非贪到命都不要的地步,实在是因为他把银都送到老家了,估计已经花了不少,杀了他也没办法再及时运回来。

说起后衙那几个官宅,除了知府专用的宅院,都是简单的前后两进各三间房,多加个小偏院。对别人估计是够了,但遇到李佑全家来住的情况(武动乾坤最新章节)肯定不敷使用。总不能做到推官了还让妻妾婢女一齐挤着住,尤其李佑是本地人,不可丢了面。他现在家财少说数百两,在苏州府买个差不多的宅大概只需一二百两,肯定买得起。

先谈完私事,王同知又说起今日的案,因为他署理府衙事务,所以判决需送到他这里签押,特别是涉及到徒刑以上的案。“黎姓犯人判的重了,本官欲改为徒刑三年。”

李佑解释道:“贼道黎易常唆母害,下官以起意杀人判,按律当流三千里。”

“说他起意杀人真是有些过,不过贪图银钱女色而已。再说这流刑多年来名存实废,基本不用了,罚他徒刑苦役即可。况流三千里须报上宪复审,何必自寻麻烦。”王同知表达了不同意见。

作为上司,王同知的态度相当诚恳了。习惯了强势上司如陈大人者,李佑有时都觉得王同知实在过于和蔼。

“老大人真乃仁人也,下官无有不从。”李佑同意道,黎道士和他没有切身利害关系,后判成什么样无所谓。

“并非是本官宽纵人犯,还是事出有因,司狱司的常司狱方来这里向老夫讨人情,求本官不要流放贼道三千里。”

李佑顿时明白了,不禁骂道:“这些懒骨头。”

按规矩,流放人犯,需要派遣衙役一路押送,谓之递解。先到上级那里复核,复核完了再将人犯押送到目的地。

对衙役来说,递解人犯流放堪称是人生大惨剧。耗时数月,又苦又累又没多少油水,还要担惊受怕在路上被犯人跑了,而且去的是边荒烟瘴之地,弄不好自己都病死在异乡回不来了。天下还能找出让人堵心的差事么?

改成徒刑便皆大欢喜了,犯人高兴衙役也轻松。苦役自然有轻有重,其中关窍都是这帮衙役小吏捞油水的机会。

所以那常司狱找王同知打点求人情不要判出流放三千里。再说黎道士好歹也曾是个知观,这么多年香火钱攒下来,也该有点积蓄,值得去榨一榨。

折腾半天,又让王同知顺势卖了人情得了实惠,李佑心里叹道。王同知上次放了胡班头,本回又宽免了黎道士,一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唱红脸当好人赚好处,简直猥琐的没法形容。当然李佑也不会傻到去点破。

只见王同知抚须微笑道:“你我堪称宽严相济,相得益彰啊。”

你老人家就差没说合作愉了,不过李佑突然醒悟过来——从此之后,难不成为了树立威严干练形象,判案风格偏于从严从重的李推官将会成为王老大人源源不断的可名利双收的提款机?关键还是李大人自己主动选择了这条路的…

多疑多思的李佑又猜测起另一种可能。王同知这样一次两次也还罢了,若是回回如此,府衙中人也不傻,大家都知道了李推官的判决在王老大人那里可以轻易修改,那他辛辛苦苦树立起来的威信岂不荡然无存?或者说威信都转移给了王老头?

不会真生这种情况(武动乾坤最新章节)罢?看着王老同知,以后或许是王知府那亲切坦诚的笑容,饶是机变百出的李佑一时也真拿不定主意。他当初给作风强势的陈大人当属下时,都不曾有过如此没办法的感觉。

终李佑只好暂且挂起念头,等万一真出了那种状况再见招拆招罢。他不得不服气,再平庸无能的人,在官场打滚三十年也能修炼出点神通了。

可叹在年轻的李推官眼里,王老同知身上总是有着挥之不去的平庸无能四个字。

闲话不提,王老同知这点目前还无伤大雅的心眼影响不了李推官的好心情。却说李佑正月十五日上午到了虚江县家宅,现家中从大门到各房,都挂上了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图案喜庆的彩灯,节日氛围极其浓厚。

此时妻妾婢女(说起来由于老爷立身不正李佑家婢女真是一定要挂在妾后面的)们都聚在堂上议论着什么,齐刷刷的一身白袄。不要误会有丧事,女人正月十五穿白是习俗。

“怎么了?”李佑说。

半婢半妾的梅枝抢在前头代表刘娘回答道:“家里想在北街上租个楼面看景,谁料租不到,还被人贬损了一顿。”

这可稀罕了,初步达到居移气养移体境界的李佑没有暴跳如雷勃然大怒,现了珍稀动物一样很好奇的问道:“是谁不开眼?”

原来以这年头风气,正月十五比元旦时还热闹,和中秋类似,都是倾城出游的夜晚,也是封建社会里男女勾搭成奸的夜晚,有诗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又见去年人湿了春衫袖。花灯彩棚火爆烟花之类民俗的是个国人都知道,虚江县还有百戏杂耍、河灯、舞龙灯等节目。

穷有穷的过法,贵有贵的过法,富贵人家常常会租下临街楼面,全家齐聚一堂,居高临下观灯看景,这也是一份象征身份的体面。虚江县繁华的街道和水路就是从县城中心到北关、再到城外虚河这段,统称为北街。

李佑家里,李父李母过年回了老宅,李老爷长时间不在家。留守的妻妾婢女们商讨过节时,在娘家有过经验的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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