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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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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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大约是他和赵良礼生**验有差异的原因。

打个比喻,若有家财万贯的富翁招婿,一个选择是学习成绩不错可以免赋役、有望考举人的年轻穷秀才,另一个选择是同样有钱的富户。这个时候,穷秀才未必就比那富户竞争力小了,所以重才不重财的现象也是有的。

李佑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且继续听赵大官人牢骚。

“人人都说我赵家文风鼎盛书香世家,既富且贵,不缺财势,招女婿应选士子清流才为美谈,不该跟什么皇商勾结。就连我女儿也作如此想法,一门心思要嫁才子。”

其实我也这样想的,李佑心道。既然你家是混文官士林这个圈子的,确实勾结读书人才是正理,与俗不可耐的大皇商扯在一起作甚。

其实到了这年头,文人对商人也不是很排斥,许多官员家里一样有人去经商,但关键在于钱家听说是有点外戚的身份,再具体的李佑也不清楚了。

“可笑世间人都为虚名所累,几本男女破书除了才子佳人还是才子佳人,一点新鲜没有,倒叫人心受害不浅。事实上,有出息的士子就有志向,有志向的就要考进士做官,去做官就要辗转四方。若是带着家室,不免颠沛流离,几年一任奔波江湖。若不带家室,你且看看陈巡道,他的妻小在哪里?听说是放在老家,这样与守活寡何异?若是连功名都考不上,更连带着让人笑话难道我赵良礼的女儿该为了要门面风光去吃这些苦头?”

李佑终于明白,赵大官人不是兴师问罪来了,是因为不被理解找倾诉对象来了。

“相比之下,钱家虽然不是功名缙绅,但也是大富大贵的当朝太后族人,世代以皇商为业居于苏州。嫁入他家安逸富裕,离娘家也近,不会有飘零外方之苦,比起前途不定的士子如何不好?”

当朝太后族人?李佑心里暗暗吃惊。他虽然官小位卑,但也知道当今天子即位时年仅八岁,至今已经七年,目前尚未大婚亲政,太后在宫中的分量很重。坊间传言,当年先皇遗诏由太后听政,差点开了大明的先河。不过太后为人贤德,悉委政事于内阁。

最后赵良礼唏嘘总结道:“如我这般贴心的父亲,简直天下少有,可惜一片苦心反而招了埋怨。微斯人,知与谁同。”

结束了演讲,赵大官人顺手从案上拿起一叠纸,拍在李佑前面:“休要愣,给我写。”

“写什么?”李佑纳罕道。

“将我刚才所述之意,全都记下来,当成书信写给你侄女。开导她安心过一两年嫁人,不要拿着才子佳人故事入迷了,尤其是你编的那个什么一个小姐挑几个公子的,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许多女子都爱看。对了,要写两封,再给我哥哥写一封。”

原来赵良礼像个老婆子一样剖心置腹唠叨许多,是为了叫他充当知心叔叔写信…李佑双手紧握,这信不能写,至少不能现在写。

他那一笔烂字如何能见光,亮于人前是要闹笑话的。平时公务自有书吏代劳,这儿总不能叫人代写。

更重要的原因是钱家干的那些事儿胆大包天,一旦盖不住后患无穷,真的适合劝赵家冒不必要的险去联姻?他还指望抱赵家大腿呢。

但钱家参与侵吞海塘石料的事本该严格保密,为了自身安全,不可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已经现的。此时说不说出来?

见李佑纹丝不动,赵良礼面带疑色,“你到底还是不愿让我与钱家联姻?”

“正是此意。”李佑很严肃道。

赵良礼也察觉了李佑的纠结心情,好像有什么难以言语的事情。顿时恍然大悟道:“莫非…你对小女有意而羞于启齿?说起来也就差四五岁。”

李佑被惊的剧烈咳嗽几声,“我已有妻室不要胡言乱语”

赵良礼笑嘻嘻道:“你来当女婿,我还是很中意的。皮囊不错,有点诗才,又兼小小年纪混出个七品官身。最难得的是能够本土为官,不用离乡背井远涉他方,这点足以羡煞所有人了。可惜啊,已经成亲了,早知道当初该抓住你的。”

李佑驳斥道:“当初在下不过区区县衙小吏而已,我不信你敢屈尊到把女儿嫁给小吏。”

“也是,险些忘了你也是个卖身求官的,不去当别人女婿还有得苦熬。”

李佑佯怒,拍案起身道:“赵相公辱人太甚不送”

“别装模作样了。”赵良礼丝毫不在意,“我晓得你其实没生气的。我真不懂了,你到底何意?”

李佑只好重新坐回位子,难道真要说出实情?于是试探道:“你对钱家的事情知道多少?最近他们作石料生意,你可了解?”

“这又如何?”赵良礼不明白李佑为何说起此事。

李佑仔细观察赵大官人的神情,确定他不明真相,便凑近了小声说起来。

听得赵良礼瞠目结舌,“盗卖海塘石料,当真?”

李佑点点头。

赵大官人苦笑道:“你究竟是个什么独特气运,到哪里都能撞上泼天大案。”

“这话就错了,我比别人并无不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肯定有别人也现了,只是都像我一样心有畏惧或者没有好时机不敢明言。你能知道是因为我说了出来,若知情人都不说,那岂不就和事情没有生一样。”

赵良礼叹道:“有理,连我也要装作不知了,谁晓得这事和太后有没有关系。有这个隐情,那万万不可与钱家联姻。其实我只求个稳妥,若被搭进去就不划算了。婚事且作罢,不过得想个什么适宜说辞。”

李佑准备送客了,结果赵良礼又扯出另一桩事:“上次与你说的今年评花榜选花魁的事情…”

李佑对此无语,刚刚讨论完儿女大事,转眼就开始谈论j家风尘事,连个缓冲都没有,您不觉得很别扭很违和么?

“我是打算力推你当主评的。”赵良礼说明了意思。

李佑想也不想就拒绝道:“本官现为七品命官,怎能众目睽睽之下去做这等事,有失体统。”

“你做官做的越呆板无趣了。七品推官算什么,想当年秦淮河上品艳评花,人家二品尚书一样出来坐主位。你又不是清流出身,有何必要装正经。”

被数落一顿的李佑打岔道:“时间尚早,以后再说。”

“好,今日且不说这些。当下*光正好,过几日我欲泛舟游春,你要赏光。”赵良礼起身走人了。

对李推官而言,这事还不算完…

回去后,赵良礼大官人为了与钱家断掉婚事,很是费心想了一番用什么借口比较好。

最后,他没有令大家失望,拿出了一贯的不着调作风,使人去钱家传话——万分抱歉,赵大官人改了主意,打算将女儿许给府衙的李推官,所以不能与钱家联姻了,还望贵府海涵,多多谅解。

可怜的李佑,又被赵良礼无赖般的当枪使了,意想不到的卷入一场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风波里。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相声说不成便骂人

送走了赵良礼,李推官正翻看两件刚报过来的案卷文书,又有杂役进来禀告说:“府尊大老爷命小的来问话,现在府署上下要去城外迎接石大参上任,李大人究竟去不去?”

李佑前天心中畏惧,说是要称病不出,但这两天逐渐想开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大不了回家闲居等待时机起复,官场上总不可能事事顺心如意,即便到了赵二老爷这个级别不也一样有憋屈的时候。

但若因为心有芥蒂不去迎接上司,那就失了规矩,要被人挑理了。

“同去同去”下定决心的李推官答复道。

话说府署大部队一行官吏衙役随从兵丁一二百人,与县里队伍会合,浩浩荡荡出城门向西而去。

李佑原以为只在阊门外接官亭摆个仪式,不料花了好大功夫一直出城十里队伍才停下。此时已是午后了,不禁腹诽王老知府真是拍马奉迎。

别人有准备,早早吃过饭,或者轿中藏着点心。李推官一直推说不去到最后关头才入了伙,并不清楚具体安排,也就没什么准备,这时候饿的前胸贴后背。

他忍不住对王知府牢骚道,参政分守道是从三品,您老人家是四品。虽然为上下关系,但品级只隔这么一级半品的,实在相差不多,又不是钦差体制,犯得着兴师动众出城十里迎接么。

对于李推官不负责任的抱怨,王知府训斥道:“你还有脸皮说这些若不是你,石大参怎会对府衙有成见?这时候怎能不恭敬些?”

当然也只是说笑而已,就算没那档子事,也得出城十里,礼多人不怪。毕竟在没有布政使司的江南,参政分守道已经算得上小方面官,和府州县这类土气十足的地方官已经不是一种境界了。

有打探消息赶回来大叫:“来了来了”

之后便无可赘述,一切规规矩矩的按照约定俗成的仪式。当府县官员轮流上前参见时候,倒让李推官小小的紧张了一下,生怕石参政让他下不了台。

不过石大人扫视了一下围观民众,颇有前车之鉴的克制住了自己责骂**。

接了上官,一干人等又浩浩荡荡的杀回府城里,将石参政送到府公馆。

这时候,资格不够的可以滚蛋回家了。有资格的如知府、同知、通判、推官、知县等人有幸继续陪同参政大人在堂上闲谈,顺便等待晚上洗尘宴。

此时我宁可没有这个资格…整一日粒米未进已经饿的头昏眼花的李推官想道。

国朝官场交际有个毛病或者说习惯,喜欢叙各种谊。当其冲的就是年谊,一见面就叙一叙科甲出身,谁先谁后谁高谁低都有攀交情的说道。

只听石大人似乎漫不经心道:“尝闻吴地科甲鼎盛,尔等在此为官,想必是承蒙朝廷优选的,都是哪一科的出身?”

听到这话,正谈笑风生的王知府顿时变了脸色,与李佑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在座七人中,就这一老一少出身上不得台面。王知府是秀才出身,李推官连童生算不上,干脆就是吏员出身。

看王知府的吃憋窘况,李佑几乎想笑,这老头拼命逢迎巴结了半天,人家石参政一样不给你面子。但再一想自己出身更惨,又有点同病相怜了。

话说叙年谊出身也不是乱叙,若你要明知道对方是个文盲,还拉着人家问科考年次名次,这不就等于是打脸和羞辱么。

王知府是苏州府这边的主陪,出身却低,按道理说大家应该心照不宣的不提科举出身之事,维持一团和气场面才是正经。石大人混了这么多年官场,是清官但不是愣官,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

只能说,石大人把和李推官狼狈为奸的王知府一齐迁怒了。或者说这还意味着什么?十分令人深思。

王知府急中生智,起身对石参政道“下官去更衣”,便尿遁了,却将因为心里嘲笑王知府而慢了一拍的李推官留在此处。李佑总不能也一模一样来个尿遁罢。

等众人自报家门,沈同知是个早一点的三甲进士二百名,夏通判是仅次于进士的举监,文知县和祝知县都是晚一点的二甲进士…李推官闭口不言。

三个两榜进士,一个一榜举人,当即和石参政谈作一起。顺便改了称呼,开口闭口前辈老大人…李推官继续尴尬,十分不好受。

沈同知忽然转头问道:“到此上任以来,满耳李大人的才名,为何今日无声?不知李大人是哪一年的高第?”

其实在座的都知道李佑出身吏员,沈同知定要在目前这个氛围下公然问起,无异于一种羞辱了。

李佑心中大怒,压下烦躁心情(本来就饿的难受),意味深长的注视沈同知。他才不信沈同知真不清楚他的底细,这分明向石参政表示要卖好投靠了。

此时李佑渐渐察觉到石参政的心思。随随便便一个叙年谊的礼节,便将他与王知府从众人中间分离了出去。

而且不知不觉挑起了众人的怨怼。凭什么一个秀才加一个白身压了进士、举监,在府里地位最高、权力最大?平常大家这种心情是埋在心底不会外露的,但今天叙年谊科第反正是上司提出来的,便可以借此泄。

同时这也是一个暗示,既不损石大人形象又表达了石大人的立场。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有意迎合这个暗示的,自然会有所表示,例如这位沈同知。

沈同知的心思说起来也很简单,秀才王同知可以接毛知府的位置,那么进士沈同知为什么不能接王知府的位置?一般情况(武动乾坤最新章节)下没办法,但今天现上官对王、李二人都十分不满,这岂不是机会?他有什么理由错过?

想通了情势,李佑心里暗叹,今日经石参政随手一拨弄,府衙自此多事矣。石大人倒是可以轻轻松松的坐山观虎斗,顺便添柴加火。

但他李佑一个本土官也许会畏惧道台大人,才不会害怕什么同知通判之流的同僚,以后就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乡党的厉害。只是眼前这个关口,也不能坠了名声,说不得又要嬉笑怒骂指桑骂槐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在苏州府做官不容易

贬损别人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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