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闲春剪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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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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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为难了几个手下人,大家面面相觑一阵,挤眉弄眼的,示意与叶橪最熟的熊庆再问一遍。熊庆人高马大,善使刀,绝对属于肌肉型的凶暴男,可独独对这个懒散的少年,百分之百的战战兢兢。自打帮主一脸无所谓的将那要命的“朱殇”架在他的脖上,他就怕死了他,日后慢慢处下来,对他的佩服却哗哗的暴涨。人叶老大这才叫大混混哪!武功强,心肠狠,头脑精明,偏生的,还长一张叫男人瞧了都叹气的帅面。他不禁事业心顿起——我熊庆,将来也要像老大一样,作个威震江湖的大混混(对不住,他是流氓,也就这点志向)! 
这会儿帮主公然玩走神,他却哭丧着脸不敢叫。上次有位弟兄不知怎的招惹了帮主,帮主便笑嘻嘻的请他玩划拳,不过是赢的人喝酒,输的须生吃巴豆。结果帮主开心的喝了两个时辰的酒,那位可怜的弟兄却跑了一夜茅厕,稀里哗啦,几乎送了大半条命。此刻帮主的神情如此诡异,谁晓得是不是笑里藏刀,他,他才不要在老虎头上拔毛。一时不查,腋下蓦然受制,钻心的痒,是哪个王八羔子这么黑手,竟捅他死穴? 
“啊哈哈……”还没来得及,象声词就出了口。熊庆踉跄转身,悲愤无比的盯住后面阴笑的原先“碧帮”的掌舵小子柳朝,气得哆嗦:“你……” 
“吵什么?”叶橪揪起一只酿梅子,慢慢嚼,嫌酸撇了撇嘴,“不过就是“青月”还不肯归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帮派从不靠江湖营生,背后也必有势力。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捞各自的一摊罢了。你们派人好生查着底细,不许妄动,等寻到机会,要么收了,要么毁了,懂了没有?” 
众副堂主瞠目,感情,帮主还听着呢,赶紧应了,熊庆笑得最是谄媚,“帮主英明!” 
“废话!”叶橪又往红棂窗外瞥了一眼,那蝶儿却飞走了,余了满院子的青树漫漫,随口问道:“瑞王府与南昌王府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大皇子府里最近进出的人少,他没亲自去见瑞王,夜里倒派人去探了一两次瑞王府,都被丢出来了,似乎没有得手。太子走前,瑞王曾派人前往太子府送了饯礼,不知是了什么东西。府里又派了些人秘密出了城,分得很散,多数也有武功。六皇子本人倒照旧吟诗作画,和冯延己那伙人下馆子游秦淮无处不至,奶奶的,快活得很!”后面一句,忍不住便直白的表达了一下嫉妒无比的心情。 
“哦?他倒挺沉得住气!”叶橪哼了一声,若有所思。他还真是低估他了。钟隐两月前着人前去大周调查洛洛,自己欲静观其变,是以未有动手脚。想不到钟隐明晓不妥,还敢去“闲芳轩”犯险,端的好胆识了。虽然那时情况紧急,换作自己,也保不定会孤注一掷那么做。不过身为皇家的人,竟然也有如此赌性,将生死成败系于一线,倒亦令他刮目相看了。钟隐素与太子亲厚,大皇子又有心于皇位,这次毒计不成,大皇子一定是做贼心虚,然而钟隐,他似乎开始布兵遣将,终于,决定不再退了么?嘿,有意思! 
叶橪兀自思忖着,柳朝收到消息,进一步小声在他耳边道:“帮主,瑞王去了闲芳轩,似乎引了宋小娘子往玄武湖方向去了,您看……” 
叶橪眉一凛,眼底登时戾气浮涌,寒森森的,吓得柳朝躲到一边,瑟瑟。顿了一顿,叶橪却笑了,语里含了丝玩味:“六皇子,对她,你也终于忍不住了么?”站起身抖了抖袍角,快的跟阵风似的,片刻消失在门口。屋里一班老少匪徒松懈下来,如释重负的擦汗,熊庆就忍不住问旁边的柳朝,“我说兄弟,咱们帮主到底在琢磨些什么,你知不知道啊?” 
“我又不是帮主肚里的虫!”柳朝也肚中郁闷,一面却还不忘了痞熊庆,“不过,比你这满脑肥肠的家伙理解的还是深一点……” 
“你小子找死!” 
登时空气中尘灰翻腾,一阵拳来脚往…… 
玄武湖边,却绝对未有一丝的凡尘争斗之气。泱泱浩浩,一倾碧波流春,粼粼漾着三面青山,深浅绿玉般的影。风中云气淡淡舒卷,宛如绽于水中柔美的天花。 
一只青葱手从锦帘后伸了出来,纤长的指,浅红贝泽的甲,莹白柔腻,轻巧的将那帘拉开一道弯弧,却如扑面一痕夏风,看得人心头温热。烟洛探出了脑袋,秋水双瞳恍如灵珠,红唇修面,一身浅杏流云的纱裙,在脚下柔摆轻摇:“到了么?” 
钟隐立马,点点头笑了,将手递给她:“到了,下来吧!” 
烟洛跳下马车,四处打量,就见层层烟柳绕堤,鸟语花深,嫣然一笑:“我还没见过春天的玄武湖呢,真美!” 
钟隐指了指不远处一艘精致的湘红画舫,温声道:“在那上面游湖才更有意趣,我已安排妥当了。咱们……” 
他顿住了话头,抬眉,烟洛的身后却传来一阵马蹄疾停,夹带着叶橪的轻笑:“六皇子,良酒美景,不邀我同行么?” 
钟隐已恢复自然,眉宇静寂,温雅而立,只是淡笑:“叶兄如肯赏面,钟隐自然求之不得!” 
烟洛回首望了叶橪一眼,有丝奇怪——绝大多数时候,叶橪都避着不爱与钟隐会面的,这次却倒似专程赶来一般——蹙眉歪了歪脑袋,没想出究竟,那小子接过她的眼风,却回抛一个无敌媚眼,电得她一身鸡皮疙瘩,做了个呕吐的姿势,赶紧逃难似往前奔,叶橪大剌剌的跟着。钟隐默瞧着不作声,行了上去,子槐孙易不敢迟疑,步伐轻灵的紧缀在后头。 
近看,这座画舫煞是奢华富丽,船身宽阔,亮漆覆金,四角悬灯垂铃。桌椅扶手皆为榴木,雕刻着精致无比的鸟羽花叶,栩栩如生。一匹匹薰红的纱帘比水波还柔软,自上而下飘坠,风一吹便漫洒一天薄脆的霞色,如烟如雾,让人赞叹不尽。三人登船坐了,一桌酒菜色泽分明,清香阵阵,正配了明丽的湖光。 
烟洛左顾右盼一阵,笑道:“钟隐,你真会享受,就是太奢侈!” 
子槐登时怒目以视,钟隐倒全不在意,“救命之恩,钟隐无以为报。一桌酒菜,不过取其山色湖光,清幽而已,清与叶兄喜欢就好。” 
画舫微微一震,离了岸边,橹声且奏,绿水且移,湖风微袭,八宝莲炉中弥漫出一股细致的松檀香味,夹杂着清新草香,的确幻而清幽。钟隐举了杯,谦谦然然:“钟隐先干为敬!” 
烟洛忙忙一压他的酒盏:“师傅说了,钟隐一月之内都不宜饮酒,否则伤身!” 
叶橪的视线斜扫烟洛的小手,眼中寒光一闪,自己便端了杯,一仰脖就将酒饮尽了。一面咋咋嘴:“这么好的女儿红,看来六皇子没有口福了!” 
钟隐眸色微闪;优雅的抽回了手,应道:“把酒当歌,人生几何?何况这杯乃是谢酒;酒逢知己;又怎可不饮?”却从另一个角度捻了杯;在人阻止他前;迅速的饮了一杯下去。 
烟洛眼睁睁瞧着;〃唉〃了一声;没辙,只得戏谑道:“钟隐若不省酒待客,我们一会子大吃大喝起来,钟隐的酒不够了;就莫要心疼银子再去买来!” 
知道是玩笑,钟隐与叶橪仍同时瞅了她一眼,钟隐眼神中笑意流转;算是答应了:〃是;我少饮些便是了!〃 
叶橪摇摇头,一副看朽木的样子:“财迷;眼里就有银子!” 
烟洛嗤之以鼻,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开吃。钟隐饮食的品味不错,几碟小菜或浓或淡或脆或糯,搭配得当,风味独特。其他两人见她吃得香甜又不甚收敛,似乎霎时有了一种观感,同时欲笑,目光无意间碰在一处,发觉了对方眼中之意,俱是一顿,即刻撤回了视线。钟隐斯文的挟了一柱湖鱼,细嚼慢咽,叶橪挑了几颗酿豆,有一搭没一搭。 
静水流深,棹过船行。不一会儿,一个玲珑的小洲渐渐看入人眼,遥遥望去,芳菲如织,鲜艳夺目,花海绵香潜送,醉人心脾。一条形如玉环的陆地,从南北深入湖中,像两条手臂拥抱着多情小洲。湖岸垂柳俨然;婆娑起舞,宛若翡翠烟云。一时山水迢迢恰成一色,潺潺袅袅,静美如仙境,魔法一般;叫人不忍出言惊碎。 
一时静默;众人且安静的吃菜赏景。烟洛抿了口女儿红,偶尔瞥见叶橪,他却在碧水茜纱的底子里头,肆无忌惮的瞧她,蛊惑的瞳中一层幽浮的热,忽令人心跳似小兔。只得侧头望钟隐,钟隐浅浅抿唇,发丝飘扬,原本清淡的琉璃眸子,染了些薄纱的媚影,愈显得风流无比。似是察觉到她的探视,钟隐回眸过来,敛唇笑道:““方丈”花盈日,“蓬莱”月伴仙。那小洲叫做 “方丈”,环洲名为“蓬莱”。因父皇每年夏季会来小住,目下岛上正在清修,画舫不易靠拢,不过你若想要上岛一观,我也可命他们划将过去。” 
“方丈蓬莱?”烟洛喃喃,搁了筷子。好美的地方,世上真有所谓的仙境,容人纵情逍遥么?暗笑自己的不切实际,你可是个自负有现代意识的独立女子,努力过日子便是了,何必做这些无谓的感叹?探身站起,只是缱绻遥望:“这就够了,仙景如斯,远观即可。比之一心痴求,不见花下残英,不见水中顽石,不必窥破所有,反而幸福的多。”她冉冉于风立着,神清骨秀,乌丝黑软,杏纱飘逸,清婉当中丝丝空渺,宛如天际浮花。 
叶橪的眉心微拧,她并不愚笨,许多时候只是刻意装糊涂罢了,对他如是,对钟隐如是,甚至对自己亦如是。这是智慧,亦或是种逃避?沉沉问了一句:“若你为僧,那岛上有真佛传人衣钵,你亦不去?” 
烟洛妙眸一转,回首望他:“不去!” 
“为何?” 
“我是个贪恋红尘的,注定不能悟道,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佛法我虽不懂,但万事讲求顺其自然,佛又怎可能将衣钵传与一心执念的人?” 
钟隐若有所思,轻声应道:“执念么……”笑了一笑,倒问叶橪:“若是叶兄,可会上岛求佛?” 
“我?”叶橪饮了一杯,仰头将那空空的浅碧小杯对准光线细看,被刺得眼睫微眯,眼底一线流光:“有好的东西,我自然会去;什么手段都好,将衣钵弄来就行。” 
“哦?不怕那佛法到手却不再灵验?” 
“这个,得到了再想过也不迟!”叶橪挑衅的一笑:“倒是不知六皇子,可会强求?” 
“我么?”钟隐的笑容淡淡游离着:“会求,会执,然我这个僧,注定也是悟不出佛法的!” 
尘嚣羁荡,他一心欲放开繁华名利,水月情花,偏是步步惊心,桩桩顾虑,越来越是身不由己。放与不放,原来仅为执念而已。悟与不悟,却如叶橪讲的,得到了,再去思索,会比较轻松么?   
玄武碧涛(下)   
蓬莱留香,湖波明灭,一只画舫染红镶金,冉冉破浪,占尽了春光。风里的几句清谈,却是淡淡的晦涩,不一样的眉峰,一个墨剑锋刃,一个细长修远,叶橪挑,钟隐沉,烟洛心上便隐隐的几分忐忑,故意搅和着换了个话题:“这里景致如诗如画,却无丝竹,可惜“绿孚”箫不在这儿,否则定要迫钟隐奏一曲“烟波谣”了!” 
钟隐垂眸,顿了片刻;终于潇洒地抬手,孙易便恭敬的捧过来一个东西,齐目望将过去,竟是一支八九寸长的精巧七孔竹笛,钟隐接过圆润的笛,淡淡然:“清,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亦善笛?” 
烟洛瞪大了眼,“钟隐,你是什么变的?连这都安排好了!” 
“清儿亦喜欢笛曲?” 
“嗯,我……”烟洛记起当年刑州青楼的旧事来,事多牵扯,不可以说,只得缩了缩脖,应道:“我很喜欢!”想当年,那人的笛艺超群,动人心魄,却不知钟隐的笛艺如何。联想到钟隐出神入化的箫音,咳咳,天才么,奏笛该当亦不赖才对。 
“既然清儿想听,钟隐自然从命!”语声清浅,钟隐稳稳看定烟洛,“不过,“烟波谣”清幽则已,终究适于静夜临月,暗遣伤怀,却于景不和。有一新曲,钟隐旧日曾闻过一遭,颇慕其乐韵之悠然,念念难忘。不如今日就献丑试奏之,如何?” 
“自然好!”钟隐的选择,定不会有差的,烟洛满心期待。 
叶橪自顾自的又倒了杯酒,悠哉游哉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钟隐颔首,站起身缓缓踱至船栏边,修身立,浅横笛,慢移指,轻吸了一口气,一串山泉流动般的音符,便自那翠翠笛管,婉转扬了起来。一开始从容不迫,似个旅人的脚步,渐渐的,丝丝的觅然追寻,线线的离愁乡怨,迤逦婉转,踏着心弦缠绕而来。应和着笛声渺渺,船尾的桨声逍遥,入水的节奏亦奇妙的与那旋律契合相伴,一上,一下,一放,一收。仿佛天地之间,唯余笛声与水声的悠悠吟唱。 
众人皆暗暗沉迷,唯有烟洛,听着听着,猛低了脑袋,杏眼愈睁愈圆,端的惊愕无比。这旋律如斯悠扬,虽于钟隐的笛中更是妙然几分,然那熟悉的曲调却分明就是,分明就是,唉,为何竟会是她那首《橄榄树》? 
偷偷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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