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闲春剪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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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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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炯一摆手,“请坐!” 
烟洛便依言踱过去坐下了,才刚的勇气散了些,果然,她就是只狐假虎威的狐狸呢。她先开了口:“陈大人,过去的事……” 
“苏烟洛,是你的名字吧!你不用担心,我不是来与你算旧账的!”陈炯打断了眼前的女子的话,一面细细端详。她的面貌没脱了小时的模子,只是身量高了些,眉目也细致多了。柔细如花,皎洁如月,以前那份顽皮跳脱仿佛被荡涤干净,偶尔才从一双宁赛墨玉的眸子里偷偷溜出,烟花一般令人惊艳。这个女子,就是橪儿性命也不要也想争取的。不得不说,她真的成长了不少,生得韵致雅成,落落大方。连方才的尴尬,都能一笑置之。 
“哦?那么请问,陈大人为何想见我?”她露出个好奇的神态。 
“为了这个!”陈炯指指她的云鬓,那上面卧着一颗溶珠,光彩无限。 
烟洛略微心惊,已知他所指,不由得往后缩了缩:“为什么?” 
“这“随侯之珠”,原是夜橪从“涅轮”强行带走,你不知道么?” 
烟洛吃了一惊,旋即恍然,扬手欲取那珠钗,却被陈炯拦住了:“我不是欲要回这颗珠子。” 
“那么?陈大人的意思是……”烟洛有点迷糊了。 
“我的意思,是你和橪儿快些离去,越快越好!” 
“啊?为什么?” 
“因为……” 
一阵秘密的低语,簌簌如春雨。长夜风冷,烟洛随夜橪走出那间房时,停了下来,返身对屋内的陈大人深鞠一躬,“义父教诲,烟洛谨记!” 
夜橪诧异的瞅了眼义父,撞见义父的凶厉的面孔上几丝温情慈祥,他道:“她很好!你们去吧!”冲他挥挥手,却就是送客了。 
烟洛恭谨的再点点头,这才拉着微怔的夜橪出屋上马。苍穹浩瀚,无月无星,烟洛窝在夜橪怀中,长长的吸气,眉目舒展。夜橪忍不住便问:“义父和你说了什么?没有为难你吧?”她竟然称他作义父,心暗自激越无涯。这两个人,原是他在这世上最在乎的。 
料不到洛洛倚在他身上,幽幽道:“夜橪,你有一个对你很好很好的父亲,真的!” 
原来,“思年”的毒性,可以一劳永逸的解除。但是那解药太过珍贵,五十年才得一枚。她不知道陈大人用了什么法子得到那解药的,她只知道,那么精贵的东西,是陈大人算准了夜橪脾性,特意送到她手上来。那银钗原比普通珠钗轻巧,她过去只当是做工原因,如今才知道钗内其实别有玄机。陈大人说,除非他亲眼见到那珠钗簪于某个女子的发边,否则他不会说出秘密。 
烟洛那时听得心头泛潮,其实那位须发微白的大人是想说,如果夜橪追求到了幸福,我会助他最后的一臂之力吧。夜橪自小在黑色的“涅轮”里长大,是那个人,保护了他灵魂里的自在洒脱,引导他逐步成长。夜橪的优秀,并非全然与生俱来——他有一个真心疼爱他的父亲。只是她委婉劝诫他的及早抽身的言语,不晓得他听进去几分。 
夜橪“嗯”了一声,却不再讲话,只是搂紧了她扬鞭打马。烟洛的思维被马儿颠得飘浮不定,脑中晃过陈炯略微伤感的眼神,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好。 
他们赶回相国寺,匆匆原路返回。夜橪似乎有心事,吻吻她的额便退了回去。烟洛还未躺结实,就听到门外叶芯的轻声叫嚷:“喂,你是什么人?这么晚到这里干什么?” 
另一个声音是标准的少年,此刻却含了焦躁:“烦你禀报一声,我有要紧事找小姐。” 
“小姐早睡……”叶芯的拒绝还未出口,禅房的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来,呼呼的风灌进屋中,吹得木珠帘哗啦啦一阵响。烟洛一身银素盈盈而立,招手道:“小丰,你来了!快变天了,进来再说!”   
棋子入局   
夜风半狂,星目少年似乎已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快步进了屋中。烟洛看他着急的模样,估计必有事故,只得收了倦意,吩咐莲梦上一壶热茶,转身关了房门。小丰浓眉死锁,坚定的轮廓间汗珠隐隐,显然是急奔而来。烟洛还来不及问,手腕就被那少年带着薄茧的手紧紧握住,没头没脑就是一句:“姐姐快走!” 
“嗯?”烟洛掏出丝帕为他拭汗,一面轻言细语:“你别急,慢些说,什么快走?” 
似乎今夜是第二次,有人在劝她离开了呢。陈大人的目的她还懵懂难安,小丰作此语,却该别有因由才对。低头叹息,这繁华东京,难道真成了一刻也不该多待的所在? 
“天劫!”两字脱口而出,也同时震动了自己。小丰瞧了瞧烟洛猛扬起的惊疑秀面,控制了情绪急急解释:“师傅来了!这一次,姐姐快些若不避开,可能有……”咬了咬牙,终于出口:“杀身大祸!” 
“啊!?” 
烟洛愣住。陈抟来了?什么时候?来做什么?而这天劫,又从何说起?一连串的疑惑在脑中飞窜个不停,倒是没觉得恐慌无地。 
“师傅的观星术天下无二,几无错漏,此番匆忙赶来会我,我才来晚了。师傅说姐姐的星宿乍暗西倾,易挂大凶,近日内便有大祸,唯有远离祸地东京,才可避过。” 
心中掠过一阵浅凉——她与陈抟不算深交,但以为他倒不像个危言耸听的三流江湖骗子。与他两次碰面,一次是自己初到这混沌世界,无限惊恐之时;另一次是她路遇抢匪后,守着伤重不治的小丰欲哭无泪之时。第三次,陈抟遣小丰回到自己身边,助他与夜橪逃过危难。他曾助了她三次,要说全然是凑巧,可也未必吧。所谓的天象易理,她着实未曾研究过,不过感觉是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只是这次陈抟再次现身,却预言她的劫难,她该信么? 
犹豫着,急坏了身旁的少年:“姐姐……” 
烟洛迅速的考虑一下,慧眸清清如水,却宽慰道:“放心,我是要走的!” 
出了许多事,哪怕她还愿意回那个宫里去履行最后一月的承诺,只怕夜橪也不依。何况自己与赵大哥的局面如今纠葛尴尬,其实真是相见争如不见。远走,是迟早的事。不过,如若她没经过大宋皇帝那一关便仓促动身,即使合夜橪钟隐之力,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京城也极端困难,说不定反倒因此促成大祸。所以这离开的事宜,必须要计划周全。轻轻捏捏小丰的手,“但是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对别人提!” 
不论是夜橪钟隐,或者赵大哥光义,最好都不要知晓。一来她毕竟是现代人,对这些命数推算还半信半疑;二来更怕忙中生乱,到时候又会一塌糊涂带累人。 
“可是……” 
“小丰!”烟洛努力显得放松,因为够不着揉小丰的头,出其不意刮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过我命很硬的,肯定死不了。不是说好以后还要带着你闯荡江湖么,你忘了?” 
霎那风过,记忆里的晚霞飞入心帘,兀自绚丽美好,将小丰严肃的神色染得温馨了些。烟洛继续逗道:“就是以后你可以飞上房檐作大侠,姐姐我就要在墙根下爬了。”小丰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嘴角微扬,破了满脸冰珀。望着姐姐盈盈笑面,他悄自握紧了手边的“蓝燃”。在离开之前,有他片刻不离的守着,如果姐姐真有劫难,换他来挡住便是。自蒙她真心收留看护,他的决心依恋,水长山高,再无转移。 
屋外风声大作,刮得松叶哗哗海潮般阵阵起伏连绵。房中猛地闪过一道耀目的电光,远远的雷声便接踵而至。雨点转眼噼啪坠落,声势浩大的雨夹杂着愈猛的闪电惊雷,更似夏日的暴虐,翻天覆地的狂泻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钟隐瞅见院中那株山茶只余疏花几枚,一地残红缤纷,不知怎的失了神,指尖的白棋便迟迟难落。最后随意一填,旋即发觉却是堵了自己的气眼,不禁半是自嘲的勾了薄唇。 
明空大师不徐不疾饮了口茶,方道:“这一着,居士可悔的!” 
“落自无悔!”面容越发清淡出尘,钟隐摇头,食指与中指微微并拢,自竹编棋钵间又捻了一子沁凉,只是思忖下一步棋。 
明空却笑了,“悔与不悔,于心已明,又何必执着?” 
钟隐顿了片刻,一只娇黄鸟儿趁当儿自那一堆翠色间飞进屋来,转了个玲珑的弧度,又欢快的俯身轻盈而去。窗外绿茵如流,潺潺风轻,鸟迹已无可觅。心眼似已通透,钟隐释然一笑:“大师说得有理!”这便坦荡的取了那枚死棋,重新落子。 
其实,所谓的不执着,亦是一种执着。认识了她,他才发现自己也有很多情绪,会欢欣,会感动,会忧虑,会思念。自她离开,心便仿佛悄悄缺失了一角,无法再禅意自如。不过,这样也好。比之相遇前空茫的寂寞,他更喜欢想念她,然后,为了她淡淡的疼痛。所以,有无数阻止他的原因,他仍是来了,他不能不来…… 
明空睇他良久,面上细密的皱纹在翠荫间影痕深浅,折尽智者的悲悯,半晌方搁了棋子,长叹道:“事已至此,多言无益。但居士切记,于大宋国土,万不可受伤见红!”。否则,损命数,伤国势……上一次,他便说过了啊! 
晕墨似的瞳仁轻轻一闪,花火绝尘,钟隐只是优雅如仙的浅笑:“谢大师提点,钟隐会小心!” 
隐隐,叠翠钟鸣间却飘来一阵弦音,清清渺渺,美好的嗓音如冰珠溅玉,在一片禅寂中尤显得慵雅缈缦,游走如纱。唱得却是: 
东风扬,春丝满苑絮复狂; 
云水远,拟将银弦问苍荒。 
浮生短,红尘痴,芳樽醉语谁思量? 
潺潺空山栖鸟语,皎皎月影枕石凉, 
不若回航,不若回航。 
闲箫万里,舒吾愁眉忧戚, 
冥枝聚散,抚吾笑傲衣裳。 
春风常归水长吟, 
结伴天涯意悠悠, 
一叶舟,一自由, 
一世情,一花香。 
钟隐轻轻“啊”了一声,清濯的眉目间浅浅迷离,缄默出神。明空勒勒白髯,却望向不远的禅院,暗自泯然。如此的女子,也难怪静如钟隐,亦会为之流连倾心。不过……他沉吟道:“曲子是极好的,只是中途角音抖转徽音,调虽激昂,终究太急了些。” 
钟隐有些不安,这音律忽转,他岂能听不出?心弦急拔,激人肺腑,可也铮铮易断,恐非持久。忧色隐现,他端端立起身来,微微施礼:“钟隐心挂俗事,再下去恐有失水准,扰了大师棋兴,今日便罢了吧。” 
明空闭目,似乎无悲无喜:“如此,残局暂留,居士请便。” 
钟隐匆匆退出,苍青的衣角翩然而起,碧玉双龙配亦潇洒的随身一荡。一转出木门,便望见斜倚在门边的少年——夜橪略交叉了修长的腿,微微垂首,神色正巧被泻下的几缕发丝遮住了——依旧是落拓的身姿,依旧是放诞的行为。钟隐吸了口气,缓步过去:“叶兄!离开的事,她怎么说?” 
隔了一会,夜橪不甚情愿的低声答:“她说不想私自逃离,要尽快见大宋皇帝一面。” 
“噢,你如何以为?” 
夜橪抿唇。他如何以为?不行,当然不行!他绝不允许洛洛再度落入赵氏兄弟之手。但是那臭丫头脾气拗得很,竟然就说如果不许她道别,她就不走。旁边的小丰立刻一脸急色,偏偏她硬邦邦的,拿准了主意的模样害他气得火星直冒,可惜来不及再发作,外间便有响动了。他只得先退出来,在禅院中满腹烦躁,然后,就听到她的琴声歌吟。她在抒怀,也在相劝。他不想承认,可是她的清歌,令他感动,亦会令他心软。 
“叶兄?” 
夜橪停了一停,断然的一甩头,“先安排洛洛离开,你和她先走,越快越好!” 
“叶兄呢?” 
“我……”他咬咬牙,“我随后便到!” 
他没有把握劝服义父不要行险,可离得到解药尚于几日,他还想尽力一试。 
“如果清儿不愿呢?” 
“那你就用棍子把她敲昏带走!” 
钟隐失笑,“叶兄,是你失去理智了,还是钟隐幻听?” 
不论如何,叶橪对清儿的用心再无掩饰,令他略觉宽慰。可如若她不愿意,谁能强迫她离开? 
夜橪怔了怔,哼了一声:“软的硬的我不管,总之她一定得走!” 
“这……”钟隐看了看夜橪凝重的面色,忽然悟到些什么,蹙了眉,终于道:“好!” 
他们开始细细筹划,紧锣密鼓预备着要带烟洛出城。 
与此同时,宫里的气氛又恢复了一个多月前的压抑沉沉。皇上似乎一下子变得忙碌了十倍,三日才睡了不足三个时辰。除了批折子议政,不见任何人,也就摒绝了一切外界对弟弟援手的可能。直到第三日夜里,赵光义因受了内伤,兼之无医无粮,支撑不住昏死过去。宫里乱作一团追来禀报,他才赶过去,就见到太后气势汹汹的来了,身后跟着眼眶浮肿的符晶。母亲颇为气急,指责的言语字字锋利如刀:“皇上如此行事,是想教训弟弟,还是欲除之而后快?想当日你们也是兄友弟恭,如今皇上乃万人之上,所谓宫墙之内无兄弟,哀家可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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