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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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仰之间-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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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看到我,只要你一扭头就能看得到,我也不招呼你,我知道你也许不想遇到我。 
你和他们说着话,随便找了张陈旧的矮凳坐下来。双手在额前搭了个凉蓬,双脚弯曲合拢略倾斜,粉色的半袖衬衣配着淡蓝色牛仔裤,你看上去安逸而舒适。 
几条土狗在你面前来回地溜达,它们嗅得到你身上陌生的气息。我爸大喝了一声,土狗们纳闷地跑开。你对着他笑,他警戒地躲开你的笑容。 
土狗叫嚣着逃开,又有几只不甘寂寞的母鸡附和着叫。 
一群妇女笑闹着走过,她们挑剔地看着你,不顾忌地嫉妒你的年轻。 
几个男人吹着口哨,眼睛在你身上来回地扫描,故意停下来和我爸打招呼。 
跑来了几个小孩子,一个在你对面的墙上撒了泡白晃晃的童子尿。 
你偏过头,男人们含义深刻地笑。他们巴不得出现两只交配的狗,让你难堪得浑身发抖。 
对不起,他们不是土狗,我爸知道他们对你不怀好意,可他无计可施。 
民生巷就是鸡犬相鸣,永无宁日的。 
对,这就是你所看到的我的世界,鸡和狗,脏和臭,卑和贱。 
这里的人过得太沉重,反而轻薄;这里的人要的太简单,反而艰难;这里的人连快乐都是低下的,一个陌生的安静的女孩都可以被当成调侃对象。 
你在偏过头的时候,看到了我。精赤着上身,穿一条烂牛仔裤的邋遢的小混混。我冲你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比那些男人吹的都好。 
你笑嘻嘻地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向我,你说:“嗨,你真酷。这个造型真是不得了,比穿校服棒。” 
男人们嬉皮笑脸地看着我,我朝他们挥着手,说:“该去哪儿去哪儿,别起哄。” 
你很小声地对我说:“他们要不是你街坊,我死定骂他们个狗血淋头。” 
我说:“不用给我面子,你尽管放开了骂。” 
你半蹲下,双手做成个喇叭放嘴上,怒吼着:“还不快滚!” 
学校里的你和我,巷子里的你和我,到底哪个是你,哪个是我? 
我带你去电玩厅抢劫小朋友,把他们的钱“哗啦啦”一大堆用一个塑料袋装好,摆到你面前。 
你说:“念你是初犯,把钱还给他们我就不报案了。” 
我笑着:“小姐,我是累犯,报案电话是110,拿个硬币你去马路对面的电话亭打吧,我在这等着。” 
你说:“不要开玩笑了,把钱还给他们。” 
我认真地看着你,你掠掠额前的头发,问我:“真的?” 
“真的。”我说。 
你把塑料袋往书包里一塞,四处环顾了一下,轻声说:“撤!找地方分赃。” 
你他妈入戏入得也太快了,你才像在开玩笑。   
天赋异秉5   
呵呵,玩笑。 
我能进柳林中学才是个最大的玩笑。 
我升初中那年,全市的小学联合声讨柳林中学招生工作的严重排外现象,其生源大都来自柳林附小。为平众怒,柳林中学从每所小学里挑了些六年级的学生,安排他们考试,最后录取50名。 
这种事我压根就不知道,当时正愁肠百结地想着暑假该怎么安排,跟大哥学剁肉还是去继承我爸的自行车修理,不过二哥为我单独开办的作文速成班是非上不可的。 
岂料一个本应代表民生小学去考试的同学出了车祸,老师们想到了我,一是想着不至于浪费我的好成绩;二是想着我这样的小痞子进了柳林中学无疑是个祸害,我是替他们去报仇的。 
那天三姐拿着摩丝;“哧哧”地往我那板寸头上喷了小半斤。为了保持那造型,我骑车时踩一圈停三秒,最后毅然推车前行。迟到了半个小时后,我面不改色心不跳,两指头轻捏着一根笔如双手紧握着一把关公大刀,威风凛凛地闯进考场。 
偏是这样,我居然被录取了。 
50个名字写在红纸上贴在柳林中学的门口,我的大名在最后,收了一个尾。那几个字写得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我看得痴了。 
我提着五斤橘子和两盒太阳神口服液,身后是我妈和三姐。我们一出现在病房,那本是靠在枕头上的同学瞬间就躺下了,还用被子蒙了脸。因他的祸得了我的福,他那爹妈也没给我们什么好脸色,橘子和太阳神是打动不了他们的。 
反而是三姐要上前给他做全身按摩时,他才吓得钻出来,他爹妈护着他,一对黑脸默契地增白了。 
他后来和众多前来探望他的同学说:“其实断了左手我也能用右手去考试的。” 
他们频频点头,突然性强迫失忆症使他们忘却了那位相处了6年的左撇子。几个善感的女生背过脸去抹了眼泪,这是民生小学六年三班最感动的时刻。 
给我开庆功会那天,同学们的记忆又出奇得好。一个女同学首先忿忿地公开了我一年级往她裙子里撒辣椒粉和花椒粉的不可告人的罪行。连先撒辣椒粉再撒花椒粉,辣椒粉不辣,花椒粉太麻等细节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庆功变成了谢罪接着是批斗。众人踊跃发言,群情激昂。 
“左撇子”还在医院疗伤,很不幸没能与会发言,但央人捎给我一枝“英雄”钢笔,还叫我在柳林中学好好表现,否则他就不认我这个老同学。天地明鉴,他是最有诚心要激励我上进的人。 
我开始幻想时间倒退,他不出车祸,他去考试;如果非要出车祸的话,至少他断的是右手;我索性咬咬牙,保全他,断我的也行啊,断个小指头什么的。 
民生小学销毁了我的不良记录,让我清清白白地去上中学。好像我在小学阶段是品学兼优的好苗子,要是以后长歪了,生害虫了,只怪柳林中学教育不得法,断送了我的前程。老师们嘱托我千万不能给母校丢脸,言下之意,我这张脸是要为柳林中学丢的。 
肩荷重担的我连告别也忘了跟他们说,要回了三五把曾被他们暂时保管的铅笔刀就跑了。我想象得到那些会心的笑容,他们也感受得到那些刀恣意驰骋在柳林中学高档课桌椅上的痛快淋漓,比发年终奖金还要鼓舞人心。 
不辱使命,就是在开学第二天的半夜,我召集人马撬开了一家文具店。满载而归。 
相比之下,你的求学历程就一帆风顺多了。从柳林附小直升入柳林中学初中部,中考的分数连上个技校都困难,靠着你家的关系网,不费力就升了柳林中学高中部,还不害臊地挤身于重点班。 
上高中第一天,你折腾来折腾去的身影一出现在我面前,我立刻就想要逃,我宁愿为你放弃学业。 
你欢呼着朝我奔来,忙不迭地喊着“老同学”,我拿本书遮脸,你的爪子扯住了我的新T恤,笑个不停:“呦,新衣服啊,他妈的新学期新气象嘛!” 
操,我暗骂,有你在,这气象新得了吗?阴魂不散! 
大扫除时,你要和我拔同一片草,提同一桶水。新同学之间互相介绍时,你一再地重复我和你的亲密关系。 
当时就斩断了几个女生对我生出的缕缕情丝,也掐灭了几个男生因你燃起的爱的火焰。   
天赋异秉6   
你注视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叹了几口气。同学们都不乐意去管顾你,你就把目光对着我。我只好陪你叹上个一两口,你愈发哀愁地又叹了一口。 
整个教室好像只有我和你还活着,还有几口气,搞得我也哀愁起来。 
你问我:“喂,打算上哪里接受高等教育啊?北大的校长给你打电话了吧,他们不是为你特设了‘抬杠系’吗?肯定免试录取你啊。妈的,你小子,抬杠这绝活还不是老娘一手调教的。” 
我说:“人家北大说了,聘请您当‘抬杠’专业的教授,以后还得麻烦您多栽培我。” 
“客气,客气!” 
“应该,应该!” 
正寒暄中,班长一颗粉笔头扔到我脑门,警告着我们:“安静,安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得到了班主任的真传,每扔每中,在抽屉里备下了一盒的粉笔头,专门对付我们这样的败类。 
你朝他砸去本书,你说:“四眼田鸡,有本事把你那武器朝我扔过来啊,净欺负弱小!” 
他双手夹住你砸过去的书,说道:“呵呵,你再练几年吧。我倒想修理你,但好男不跟女斗,我懒得与你计较。” 
他把书抛向你的课桌,它稳稳地下降在桌面上。 
你嘴角浮上一丝微笑,沉沉地说:“有劳!” 
他加大了分贝:“闭嘴!” 
整个高中时代能和你较量几番,又胜多输少的,就是这位班长大人了。   
天赋异秉7   
对我们这所封闭式管理的学校来说,周末就是学生们的狂欢节。星期五放学后,我提着一包脏衣服,推着自行车往家走,情绪还算不错。天上的云朵豆腐脑一样翻滚着,引起我肚子的抗议,也来回翻滚着。大概我的胃真的不太好,就想起了你说我胃动力不好的话。 
你果然就出现了,在我想到你的瞬间。 
你坐在一个男人的摩托车上,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吹了个口哨。 
你又要去哪里鬼混,他是你的新宠?或者你是他的新宠? 
你那样子真他妈骚包!换男人比换衣服还勤快!前几天那个“耐看”的高一小男生呢?嫌他不够成熟吗?我真为他抱不屈。 
我回家吃了晚饭,洗了澡,接到英语老师的电话。 
“来我家,我给你补习英语。”她柔声说着。 
华灯初上的大街,人影重重。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英语老师———那个小寡妇居住的小区了。     
PartB   
红衰翠减1   
有些事情,我打算永远都不和你说。 
然而时至今日,我想要说给你听,你却再也听不到。 
我敲开了英语老师的房门,她穿着睡衣来开门。我们笑笑,她涂得血红的嘴唇,铺天盖地在我的脸上狂轰滥炸。我们这样的关系从高二开始,快两年了。 
我是她的小情人。这是我对你刻意的隐瞒。她有很多的情人,可我是她的小情人。她说她只有一个小情人,她会好好爱惜。爱若珍宝。她叫我“baby”,还给我取了英文名字“Adam”,亚当,呵呵,她把自己当成了夏娃。可哪里有夏娃比亚当要老的,上帝不是先造的亚当吗?这个蠢女人! 
我们的奸情是从她勾引我开始的。在她的办公室,一个周日午后,以辅导功课为名义,她拉上窗帘,把门反锁,脱了外套粘上我身。她穿着小小的吊带背心,饱满的乳房呼之欲出,我不禁为之精神抖擞。我附和了她的勾引,把她压倒在办公桌上。我们做爱,她的呻吟很悦耳,跟她朗读英语课文一样,莺歌燕语。她发现我技艺纯熟得不像处男,有点惊讶。 
我说:“你这只愚蠢的老母狗,我不是处男不是更好吗?省得你埋怨我什么都不懂。” 
女人真是贱东西,她笑着又要来勾引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难以抗拒她的吻,她的嘴唇并不漂亮,可是她的吻细密而柔软,能触醒我那不算敏感的神经。她将传说中少妇的风情和寡妇的多情聚集于一身。她也曾令我着迷,比起那些未发育成熟的少女,她另有一番滋味。况且把自己的老师压在身下,那感觉不亚于开了辆劳斯来斯在旷野上疾弛,这刺激怎一个“爽”字了得? 
在这样星期五的夜晚,我和她躺在大床上。她给我看她已故丈夫的照片,很高大的男人,是个人民警察,和人民教师一样高尚的职业。他猝死于一场暴病。 
她讲他们的故事给我听,我听得要瞌睡。她弄醒我,求我听下去。 
他们是通过相亲的途径认识的,很快就对上了眼。他请她吃饭,送了几回花。她认为他老实可靠,是结婚的好对象。于是他们仓促结合,婚后生活恩爱美满。 
她说火葬场的设备那么差,烧得浓烟滚滚,她闻得到他的肉焦味,很臭,她吐得翻江倒海。她捧着他的骨灰盒,还是在吐。吐得眼泪都流不出来,干涸地呼喊了几声。人人都为她的薄情感叹,说她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找男人。只是没想到,她比他们预料地还要骚,连自己的学生也要搞。 
她还说死人的肚子上脂肪若太多,就比较难烧,烧炉的工人就拿铲子往没有烧透的死人的肚子上戳啊戳啊;戳烂了再塞进去烧。幸好他没有将军肚。 
我却看得出,她是很爱他的,至少她爱那段有他存在的过往。 
我问:“你为什么不为他守身如玉呢?” 
她“哧哧”地笑着,说:“我为什么要为他守?谁给我立贞洁牌坊?拿牌坊压着我啊,不如被你压着舒服呢。” 
她点根烟,放一张《情人》的VCD来看,片中有梁家辉的出彩演绎,脱得精光精光的,两个屁股蛋上下齐摆。说实话,寡妇看这样的东西,难免要心律失调。 
我穿衣服要走,她忽然从我背后抱住我;“Oh,my baby!我怕你有天会恨我,你到死都要恨我!” 
我转身抚摩她的脸庞,安慰她:“怎么会?我不会的。”我想告诉她若没爱就没恨,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央求着:“陪我看完这张碟,好吗?” 
我说:“太晚了,我要回家了。”其实我怕她看了那片子,又要发情。我没有力气了,除非外擦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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