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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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之旅-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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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星领他到厨房坐下,一边做早餐,一边说:“麻烦你了,一早前来接我姐姐。”

那年轻人笑说:“不妨事,若非铁莉莎修女,我今日不会在世上。”

振星一怔,“此话怎说?”

“呵,三年前我患血癌,由铁修女捐骨髓给我,我才得以存活。”

什么?

振星大大震惊,每隔一些时候,她便有新发觉,姐姐简直有异于常人。

那年轻人愉快地说下去:“那一年她共救活了两名病人,不过另一位最近又再度入院,未知情况如何。”

两次!

振星听到身后有咳嗽声。

他知道父亲起来了,他才不会让陌生人送婵新入院,振星叹口气,她听过木兰替父从军,看样子周振星非走这一趟不可。

这时天还未亮,振星连忙套上外出服,取过车匙,抢着说:“由我陪姐姐。”

可是周舜昆说:“不,你陪母亲,我去去就回来。”

振星猛地想起,他们父女也许有话要说,想争取独处时间,故默默颔首,送到门口。

待车子开走了才关门,一回头,看见母亲已经衣着整齐站在身后。

“别担心,”她说:“今日不过做检查,中午便可返来。”

“母亲,”振星问:“你会不会捐骨髓给人?”

纪月琼笑,“什么意思?”

振星坐下来,似自言自语:“父母有需要,我当然义不容辞。”

她母亲立刻欠欠身,“谢谢,谢谢。”

“还有,王沛中如果不行了,当然也得出手。”

纪月琼颔首,“事后叫他全家叩头谢恩。”

“可是其它人等,这真是……”

“怎么会讲到还么大的题目上去?”

“婵新呀,那么瘦小个子,动辄捐这个捐那个给陌生人。”

纪月琼动容,“呵,她真的慈悲为怀。”

振星说:“我放心了,那样的一个人,大抵不会来同我争家产。”

纪月琼看着女儿,叹口气,“真是我的错。”

“什么?”

“教女无方,把你养得口无遮拦。”

“呵我是有话直说。”

“人家会怎么想?”

振星微笑,“妈妈,事事想着人家怎么想,那还怎么做人。”

“你真豁出去了。”

“妈妈,我一心来这世上享福,当然要放开怀抱,难道你不愿看到我这样开心?”

“你快乐,比我自己高兴更好。”

振星哈一声,“我一早就知道。”

“别多讲了,去,去医院给你父亲与姐姐精神支持。”

“你呢?”

纪月琼理智分析:“在这件事上,我纯属姻亲,一点血缘关系也无,用不到我,我是外人,我在场,徒劳无功,你不同,一则可代表我,二则年幼无知,无人嫌你。”

“我去,我去。”

振星抵达医院,在候诊室见到老父,他背着她,振星蓦然发觉父亲头顶部位头发已经稀疏,心里一痛,连忙趋向前去,“爸爸。”

周舜昆拾起头,“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送热可可来。”

振星递上一只小小不镑钢暖壶。他认得这只暖壶由他亲手买来给念小学的振星带饮料去学校喝,一晃眼这么多年了。

“姐姐呢?”

“在接受检查。”

“爸要不要回家?我替你。”

“再等一会儿,这些年来我并无为她做过什么。”

振星说:“好象是她不愿跟你。”

“我总觉内疚。”

振星微笑,“都是注定的吧,像我,天天同父亲厮混,有这个福气。”

“你小时候真正可爱,一张脸雪雪白,扁扁的,像活娃娃。”

振星笑,“父母看子女,都用这样的目光吧。”

医生出来了。

照例安慰病人家属,表示不过是中小型手术,并无大碍,明日上午九时许入院,即刻入手术室,中午可知结果,三日后可出院云云。

最后医生看着振星问:“周小姐你是什么血型?”

“A十。”

“同病人一样,如有必要,你愿意捐出血液吗?”

振星亳不犹疑,“愿意。”

周舜昆接着表示想把病人转到私家房间,让她安静休养。

振星一抬头,看到王沛中赶来了。

心头一喜,“你不用上班?”

“我来支持你呀,你的事即我的事。”

振星温柔地看着他,“一张嘴这样会说话了。”

“对,忘记告诉你,爸爸打算送辆车给我们做礼物。”

“那多好。”

“来喝喜酒的客人自然会带传统的黄金首饰来给新娘配戴。”

振星谦逊,“那我真的要抬不起头来了。”

半晌,王沛中间:“你姐姐可出院没有?”

振星一怔,他都知道了。

王沛中双手挥在口袋里,“没人对我说过什么,是我自己综合这一两日的所见所闻,蛛丝马迹,得到的结论。”

那,也就很聪明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有个姐姐吗。”

振星点点头,但是,她希望姐姐同她一样无聊庸俗,成日为一袭婚纱,一件首饰钻营,姐妹俩躲房中哺嘀咕咕,嘟嘟囔囔,谈论邻家的是非,然后,中年齐齐发福,结伴挑女婿,搓麻将,数媳妇的不是……

周婵新太高贵圣洁了。

振星到这一刻还弄不懂婵新今早说的善与恶,生与死,阴同阳。

这时看护微笑走过来,“你们可以去看病人了。”

他们一行三人马上走进病房。

婵新有点虚弱,需扶着才能坐起来。

振星忙说:“这是饿出来的,回家多吃些滋补食物,保证有气力。”

看护推门进来,“请于一时前出院。”

王沛中咳嗽一声,轻轻告诉振星:“同酒店一样,过了一时,另外算一天房租。”

周舜昆握着婵新的手,忽尔老泪纵横。

振星与玉沛中假装看不见,人总有流泪的时候,哭是一种宣泄感情减压良方,稀疏平常。

振星把自己身上的羽绒大衣脱下罩姐姐身上,扶着她上车

婵新尚一直闭着双目打咚嗦。

王沛中已在车子后座铺好枕头及厚毯子,让婵新平躺着回家。

婵新微笑,“倒底要有家人。”

“爸,你与沛中婵新同车。”

“你呢?”

“我,我独闯江湖。”

王沛中笑,“把帐单寄回家就行了。”

婵新忙说:“手术后几位可别这样诙谐,大笑会牵动伤口痛坏人。”

振星瞪着王沛中幸幸说:“你别当我是煮熟了的鸭子,不会飞。”

他们到家的时候;菲律宾籍的家务助理已经回来,对婵新必恭必敬,因信的也是天主教,只赶着叫修女。

已经做好清鸡汤,撇了油,加两瓣白木耳,十分可口,婵新喝了一大碗,然后回房休息。

振星陪着她。、。

婵新感慨,“父亲哭了,我多不孝,你能叫爸爸笑心我却叫他流泪。”

“你少说几句吧,手术后怏些康复就很孝顺了。”

婵新闭上眼睛。

振星说:“最后一个问题,即让你休息。”

“请说。”

“你何故捐出骨髓?”

婵新答得简单:“助人为快乐之本。”

“对本身有一定危险。”

婵新拍拍妹妹手背,“所造成伤害,不一定比失败婚姻更大,何故人人仍前仆后继。”

振星没好气:“我与王沛中只结一次婚。”

婵新笑答:“那是一定的。”

振星吁出一口气:“那快乐,必然很大很大很大。”

婵新温和地答:“同挑到合适的婚纱一样大。”

振星愧不能言,“肯定大很多。”

“决定结婚生子,相夫教子,也是很好的一件事,也不易为。”

“谢谢你,婵新。”

这时振星听到母亲在走廊说:“振星,让姐姐休息。”

振星熄灯离房。

她与沛中在偏厅研究婚礼细节。

“在酒店吃西式晚餐比较热闹,稍后可以跳舞。”

“伯母怎么说?”

“伯母说,你怎么到这个时候还叫她伯母。”

“在酒店,可是吃法国菜?”

“结婚蛋糕上那对模型新郎新娘必需留着给子女观赏。”

“蜜月你选何地?”

“我不肯定,好象都去过了。”

“伯母会不会把我们送上月亮?同她商量,她未必不肯,届时就名符其实度蜜月了。”

“不如同爸妈一起去。”

“他们会嫌我们。”

这么开心,晚上还是睡不着。

半夜振星走到客厅,发觉父亲坐沙发上看夜景。

小时候,半夜哭闹,总是父亲来拍拍抱抱,父女累了,就倒在地毯上呼呼相拥入睡。

“爸。”

周舜昆拾起头来,见到振星,不知恁地,轻轻倾诉起当年事来,“那时几乎天天同婵新母亲吵闹。”

振星分析:“年纪轻,没修养,沉不住气,经济情形也不好,更造成导火线。”

“我同你母真个相敬如宾。”

“妈认识你之际已经成名,房子汽车珠宝都自置,对伴侣没有要求,当然容易相处。”

“振星你说得很好。”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

“可是婵新的童年少年就这样被牺牲掉了。”

振星也承认这一点,“不过,她今日走的路,却绝对是她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我一开头没碰见你母亲呢?”

“我不知道,爸,也许你的人生路比较迂回。”

“振星,答应我,善待你姐姐。”

父亲从来没求过她任何事。

振星连忙答“那自然,可是说不定,倒是她照顾我呢。”

父女握紧了手。

婵新终于躲不过那一刀。

手术做了两个多小时。

振星感觉如捱了一整天,度日如年。

一直问好了没有好了没有。

后来看护见到她连忙别转面孔,不欲敷衍。

医生终于出来说,“手术十分成功,病人情况良好。”

振星马上打电话通知母亲。

整家欢腾起来。

王沛中偷运两瓶香槟进来,待婵新一醒,立刻开了盛在纸杯中递于众人畅饮。

振星附下脸去问姐姐:“痛不痛?”

婵新轻声答:“伤口只不过像一只熨斗在烤。”

稍后纪月琼亦来探访,诧异地说:“这么多人,振星,你与沛中先退出去。”

“我们晚上再来c”

到了市中心,他俩结伴吃火锅。

饭店里人山人海,门外一大堆吃客轮候,挤得水泄不通。

王沛中笑说:“像台北。”

周振星说:“像香港。”

“三年间这里会更挤逼,”王沛中惋惜地说。

“都是你们台湾人,炒高了地皮,现在百物腾贵。”

“好象是香港人先看中温哥华。”

“才怪,今年统计,过去十二个月,台湾移民比香港多一倍,向钱看的资本主义国家当然食髓知味。”

两个年轻人只不过言若有憾。

王沛中打趣未婚妻:“姐姐来了,不怕失宠?”

振星由衷地说:“受宠廿二年,也该与姐姐分享福份了。”

“振星,你就是这点好。”

“啐,我优点多着呢。”

“那日伯母向我暗示,希望我俩多生几个孩子。”

“是,妈讲得再明白没有,早结婚,早有家庭,添三两个孩子,然后随便我们干什么。”

“通常只有男方家长才会有类此要求。”

“可是你看姐姐,一辈子奉献给天主,她是不会有后的了,父母便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自十五六岁开始,妈便游说我做传统家庭妇女:振星,文凭只是用来防身用,一个人到头来不过三餐一宿,何必飞得那么高那么辽。”

沛中笑,“但伯母本身是个成名人物。”

“母亲大概是飞得累了。”

沛中搔搔头皮,“我是想飞飞不起来。”

“鸭嘴兽怎么飞,树熊怎么飞,食蚁兽怎么飞?”

“你说谁?”

“我在说狗熊。”

这种无聊肉麻的对白持续了个多小时,两人情深款款,四目交投,无比喜悦,自得其乐。

然后到朋友家去坐了一会儿,看部电影,已是午夜。

拨电话给母亲,纪月琼说:“婵新睡了,我们也正打算回家,你不必再来,明日请早。”

“爸可累?”

“半昏迷。”

他老人家终于松弛下来。

周婵新三日后出院,身体异常虚弱。

王沛中替她借来一辆电动轮椅,婵新不用的时候,是振星坐在上头满屋乱转。

纪月琼恼怒地说:“振星,你从小是只猢狲。”

振星扮个鬼脸,“我要是狒狒,家里更热闹。”

周舜昆放下报纸,“别说她,还指望她不日带几只小猴子来呢。”

婵新一直微笑。

这几日她穿着振星的衣服,休息过后,神清气朗。完全是周家一分子。

纪月琼忽然说:“婵新,你不要走,岂不是好,”

婵新失笑,“我在神前有誓愿。”

“那固然是你天父,但是你地上的父也需要你。”

“我会常来探访父亲。”

纪月琼叹口气:,“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振星间:“婵新,你何故失踪综十年?”

“振星!”纪月琼抗议,“你别想问就问好不好。”

却不妨婵新即时回答妹妹“彼时我有点误会,我未有能力了解大人的苦衷。”

振星说:“你认为爸爸是坏人。”

“没错。”

纪月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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