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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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样的女人-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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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音手枪。糟糕,水笙伏在他背上等于一个活生生的标靶。幸好夜色的昏暗,屋脊又狭窄得仅容人直线前进,大家尽顾着平衡身体免得滑下三层楼的高宅,枪口难免失了准头。

    “你还好吧?”他心头焦躁,莫名其妙中了枪。

    “还好。”她的口吻仍然透出压抑的难受感,但似乎没有其他外伤。

    “我们要爬下去了,我腾不出手来扶住你,你自己抓紧。”

    然而他们才沿着水管下到半途,屋顶上的追兵赶到定点,庭园的歹徒也开始聚集过来,如果两方人马同时开枪,他们不到一分钟便会被打成蜂窝。楼定风情急生智,眼见二楼的窗口敞开着,探臂攀住窗框,吃力地踏上窗棂,底下枪手开了一枪,楼定风连忙负着她滚进储藏室的地板。

    她忍不住干咳了几声。

    “快……快走!”他喘了一口气,现在也顾不得让她休息,赶紧抱着她藏匿到其他房间。

    再隔两间便是水笙旧时的卧闺,两人闪进门里,走廊底端已然有人一间一间地撞开房门,查探他们的行踪。楼定风拉着她躲在壁橱里。

    “四处找找看,他们躲不远的!”女人的声音。

    水笙忽然捂住她的唇。她的鼻端窜守一道龋腥浓郁的气息,眼眸在他臂上溜转。

    血!楼大哥在流血,哧得险些掉下泪来。

    房门砰地一声撞开,两、三颗脑袋伸进来探头探脑,好几次手电筒光线沿着壁橱门缝射进来,薄薄的白瓦在他们的脸上晕开。

    “找找衣橱里。”步履声朝他们的方向移动过来。

    楼定风悄没声息地抽出藏在裤管里的银刀,只等来人自投罗网,想法子挟持对方以脱离今夜的重重包围。

    “有人逃下楼了。”远远传来一声呼喊。房里的人倾刻间走得干干净净。

    两人同时松开一口紧气。

    然而,一直被困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他们必须离开这栋房子才有生路。

    “水笙?”静谧的室内突然响起低唤的男音。“水笙,你们在这里吗?如果是,请回答我。”

    施长淮!他审视水笙惨白的脸容,快速地盘算片刻。她的状况禁不住整夜的折腾,再这样下去,非但孩子保不住,她的身子也有危险。

    只好赌上一赌。

    “我们在这里。”他推开橱门,脑中因为失血而晕眩,踬踊跌下柔软的地毯。

    “楼大哥!”她惊喊,不顾自己作痛的腹部急急扶住他。

    “有没有受伤?”施长淮还是比较关切她。

    “没有,可是楼大哥……”

    “我没事,子弹擦过臂而已。”他撒个小谎。“水笙的情况不太好,先送她离开这里要紧。”

    为了水笙施长淮绝对会想办法护得周全。

    “你们等一下。”施长淮转出房间,过了一会儿带着两套黑色的长衣回来,显然是从他的同伴身上“借”来的。“赶快换上,我带你们出去。”

    两人匆匆改扮成夜行人的衣装,跟随他出去。

    二十来个打手搜遍了三层楼高的宅子,整整三十分钟仍然找不关瓮中之鳖的影子,再如何迟钝的人也该开始怀疑了,遑令精明如同姜文瑜。

    “没找到人吗?”负责搜索室内的大汉最终聚集在大厅里,姜文瑜寒冰冰的眼芒迎上他们回避的视线。

    二、三十人的探寻队伍居然逮不着两只小兔子,实在很难向出钱的老大交代过去。

    “刚才是谁嚷嚷有人逃下楼的。”唐正文开始忧虑今晚会功败垂成。

    “好像是施先生的声音。”打手之一回答。

    姜文瑜纠紧眉间弯曲的弧度。过去几天以来她担心施长淮会趁机向章水笙通风报信,于是暗中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今夜又委派他负责监督外围的工作人员,真正的目的也在于交由留守的人力看住他,难道他真的那么神通广大,悄没声息地溜出他们监看的鹰眼之外?

    “施长淮呢?”毁灭性的因子在她体内雄雄燃烧。

    她苦恋施长淮却得不到他的心,满腔付出的柔情早已转华为憎恨。既然她得不到他的心,他也别想称心如意!当初让他全程参与计划的目的,便是想让他亲眼目睹、亲自参与爱人惨死在眼前的阴谋,叫他只能空自哀叹一辈子,尝尝“君王掩面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的滋味。她无论如何也不容忍弄巧成拙的场面发生。

    “刚才他带着两个人走出屋子。”唐正武踊跃提供意见。“其中一个受伤了,他可能带他们回总部上药吧!”

    “受伤?”唐正文纳闷。

    “对呀!他们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隐隐闻到一股血腥气。”

    他带着两个人离去,其中之一受了伤……

    “白痴!”姜文瑜猛然领悟过来,气得破口大骂。“那两个人就是楼定风和章水笙,还不快追!”

    施长淮,我就不信你有法子领着他们逃出我的天罗地网。

    吉普车极速驰入颠箕崎岖的林间小路。

    尽管他们已经与大宅子的凶徒拉开一小段距离,空气间却窜开几缕火花四冒的骚动,传告他们行藏似乎被察觉了,敌人正飞速地追赶过来。

    水笙坐在两个男人之间,施长淮负责开车。

    楼定风偏首,焦点凝聚在她淡白如凝脂的脸蛋。

    今晚真是够她折腾的了,好端端睡在床上,却莫名其妙地飞来一场横祸。

    “怕不怕?”他怜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低问。

    现在也顾不得是否该在施长淮面前矜持或克制问题。

    她摇摇头,钻偎进他胸怀,默默从他熟悉的体味中吸取振作的力量。

    无论将来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逃脱或被擒,好歹他们仍然陪伴着彼此。只要有他在身边,她的心头就感到平安喜乐,任凭外在的风风雨雨再猛烈也不怕。

    一直以来,她总是怀着类似的想法,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的箴言奉如圭臬。因为对她而言。“章水笙”真的死过一回,当她从医院中觉醒,眼底驻进他身影的那一瞬间开始,重生的命运之弦便紧紧击系于他平稳的轨道。

    这是一种双方皆逃躲不过的沦陷,天神掌中的命定,他们注定要缠绕上生生世世,谁也放不下谁。

    未来又将遇上何等乱世,原本就是个未知数,然而只要他们长相随,她就不至于堕于忧患的深渊。

    “肚子还痛吗?”他为她感到心疼。她的世界原本可以几平浪静的,因为他一时的介入,她必须历经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关头。

    “不像刚才那么厉害。”她的鼻端嗅到龋的气味。“你的血止住了。”

    “嗯。”他的右臂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她……姜文瑜为什么攻击我们?”水笙有些怆怆然。她真的很喜欢这个高中同学。

    “夜袭的主角是唐氏兄弟,姜文瑜只是他们的军师。”施长淮忽然插口。

    “唐?”他瞬间明白。楼、唐、施三家恩恩怨怨的戏码又一次一演。“唐家的产业是他们兄弟俩自己败光的,我只不过顺势接收再转卖给其他企业。如果他们有任何不平的地方,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找到我头上来做什么?”

    “其实大家肚里打的算盘都半斤八两。那两兄弟以为我和他们同仇敌忾,于是提议由他们负责除掉你,如此一来流金岛的矿业股市势必受到影响,我再拿出私人的钱财收买‘施展’的股票,以正统继承人的身份重新收回经营权,届时分他们一杯羹,让他们回到拉斯维加斯一圆赌王发大财的美梦。”人为财死就是这么回事。

    “他们‘以为’你同仇敌忾?难道你不是?”吉普车越过一截树干,重重颠了一下,他揽臂抱紧水笙,以免她又震得反胃难受。

    施长淮瞟过去莫测高深的眼神,最后停在水笙容颜上,冷硬的黑眸忽尔放柔了。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累了,不想再陪你们玩下去。”大手轻轻抚上她的乌云,顺着绒黑色的丝缎滑溜下来。

    虽然他的手势非常温柔,她仍然下意识靠向楼定风的颈窝。她只习惯被楼大哥触碰。

    施长淮忽然觉得心酸。

    一切都变了。水笙不再是他的水笙,而是别人的妻子。她的心中不再有他,不再爱他。亲眼见她投入旁人怀中比杀了他更痛苦,而他甚至无法怨怪她,因为她与他一样无辜。以某方面而言,她的移情别恋并非出于自愿,如果她的脑部未曾受伤,她会记得他,楼定风不会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然而,一切都变了……

    “他们追上来了。”楼定风瞥见林子里若隐若现的车灯。看样子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对方起码派出十辆以上的吉普车出来追索他们,幸好施长淮对这片树木的熟悉度比他们高,在树干之间东躲西藏的,对方一时还无法掌握他们的确切行踪。

    “姜文瑜和唐氏兄弟不像你有能力花钱在警政机关打通关节,所以他们干完今晚这票就打算摸黑偷渡出国,为了日后高枕无忧起见,无论如何也要逮到你们灭口。”施长淮多少了解姜文瑜的个性,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她会饶过水笙的小命才怪。

    “嗯。”楼定风点点头。

    吉普车陷入短暂的沉默中,继续驶向黑暗的林荫深处。再拐两个弯,车轮辗上通往雪湖山庄的羊肠小道。小路尽头,是一片废墟;再过去,则是一处悬崖,从前他曾比从崖顶跳落底下的暗流和石礁。

    他的脸颊忽尔感到略微麻痒,低头探看,水笙正伸指拂弄他的发际。她的鼻尖抹上淡淡的灰尘渍,衬着凝脂如白雪的肌肤,看起来清丽而惹人怜爱。

    怎么舍得让这样的俏人儿陪他一起送命?

    “听说你在南美有一座小别墅。”他忽然出声。

    施长淮投与他纳闷的一瞥。

    “对,在巴西。”

    “听见没有?水笙,施先生在巴西有一栋漂亮的别墅。”他拭掉她容颜上的灰乌,疼怜的亲吻浅浅印上她的红唇。“你想不想参观?”

    “好呀!”她没去过巴西。“我们一起去玩,我以前一直催你带我出国,你都推说没时间。”

    她有很多很多的地方想和他一起去,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和他一起做,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便是沦陷在南极的冰天雪地也是甘心的。

    “现在我有时间了。”他紧紧搂住她,生怕她丢掉似的。“姓施的,你计划好逃脱的路线吗?”

    “嗯,我在海湾里藏了一部快艇,接应的人会在离岛上与我们碰面,然后我们持假证件登上台湾,再从台湾飞向安全的国家。”施长淮拧皱了懊恼的眉头。“可是后面的家伙追得太紧,我担心会暴露咱们的行踪。”

    “停车!”他忽然横脚踩住煞车踏板。

    吉普车嗄吱地尖叫一声,猛地刮起落叶、枯枝混杂的旋风。他跳下车座,顺手把水笙抱下来,再跑到驾驶座旁揪施长淮下车自己取而代之地跳上方向盘后面。

    “你带着水笙绕小路下去海湾,我负责引开追兵,咱们在巴西的小别墅会合。”他踩动油门。

    “不要!”水笙吃了一惊,紧紧抓住车门不让他走。“我们一起引开追兵,一起去巴西,我不要和你分开。”

    他硬生生扯开她的掌握。

    “施长淮,带她走!”车身如马般疾窜出去,尾后扬起义无反顾的风尘。

    “楼大哥!”水笙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呆了,直觉地拔腿追上去。“楼大哥,等我!”

    他怎么可以丢下她?他们明明说好了一同去巴西,不是吗?他们明明说好了绝不分开,不是吗?她害怕,害怕看不见他的感觉,害怕他离去的感觉。强烈的预感告诉她,今日一别,未来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

    别离就像毒瘾,一旦让它发生了,它便会无声无息地纠缠上来,此后再也逃躲不过,注定了日后接二连三、分隔两地的命运。

    她情愿同生,情愿共死,也不愿与他分开。

    “水笙!”施长淮及时拉回她。“别拖延时间,咱们快走。”

    “不……”

    施长淮狠心不理她啜泣的脸庞,硬拖着她踏向夜露沾湿了枯枝的小径。

    好歹得救出一个!他阴郁地想。

    沉重的空气在枝叶间对流。

    起风了——

    “人呢?”姜文瑜焦躁地拍打仪表板。

    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否则大伙儿全吃了不了兜着走。

    “在那里!”唐正文忽然发现远方忽隐忽现的灯影。“哇噻!他们好呀!逃命的人居然敢大摇大摆地晃在咱们眼前,还把远光灯打开。”

    “少废话,快追!”姜文瑜精神一振。

    施长淮的吉普车仿佛在诱引他们。一下子放慢车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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