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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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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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翩翩惊奇地问道,“主人的朋友它也救?”



“它是我兄弟。”伽蓝郑重其事地说道,“是我的生死兄弟。”



翩翩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顿时红晕满颊,强作笑颜问道,“它救过你?”



“这两年如果没有他,我早就魂归天府了。”



翩翩望着威风凛凛的暴雪,忽然幽然一叹,“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伽蓝的手停下了,他转头看了翩翩一眼,在那碧色的眼眸里,他看到了一个奴隶对生的痛恨,对死的期待,他的心蓦然一痛,黯然无语。



一双手飞快地动作着,终于完成了缝合。翩翩松开小手,稍稍气喘。



“活着,总比死了好。”伽蓝忍不住劝了一句。



翩翩摇头,望着如火的晚霞,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我喜欢这一刻,虽然短暂,但最美丽。”



伽蓝微笑点头,起身离去,治疗下一个伤者。



翩翩默默跟随,面对血腥渐渐忘却恐惧。



入夜之后,绿洲上亮起了数十支火把。



大角吹响,驼队带着伤员率先撤离,接着是大隋戍卒,最后离开紫云天的是阿史那贺宝和伽蓝。



“你很快就会回来。”伽蓝说道,“紫云天是你的家,没有人可以夺走她。待我河西大军南下,阿柴虏必定闻风而逃,到那时我陪大哥一起回来。”



贺宝望着笼罩在黑暗中的绿洲,久久不语,蓦然,他仰首向天,怒声骂道,“阿柴虏,看你还能猖獗几天。兄弟,我们走……”



贺宝拨转马头,如飞而去。



伽蓝最后看了一眼紫云天,“别了,紫云天,别了,兄弟们,如果……如果将来我能活着回来,我再来看你们!”



第十七章高鸡泊、豆子岗



一行人马不停蹄,驼不停步,从黑夜到白昼,直到黄昏时分才在一片小绿洲上停下。



“过了这片绿洲就是鄯善地境了。”西行站在河边,脱下幂离,抬头望向对岸绵延起伏的沙丘,眉头紧锁,忧色重重。



阿史那贺宝掀开幂离,将其随手扔给后面的兄弟。他的左肩中箭,连同左臂一起包扎严实,行动有些不便。



“鹫兄,是否在此渡河?”



西行踌躇不语。



“你是不是担心另有一支阿柴虏大军正沿着丝路北上?”贺宝问道。



且末到鄯善有近八百里,丝路沿着突伦川东南边缘而上,直达楼兰古城。现在伏允率军进入突伦川沙漠,沿着且末水绕道而行,行程增加近两百余里,他到底是为了追杀大隋残兵,还是另有目的?假如他另有目的,打算偷袭鄯善首府,那么他极有可能派一支偏师沿丝路北上,以吸引鄯方向的大隋戍军。如果这一猜测准确的话,那么渡河东进,由丝路去楼兰,说不定就会撞上吐谷浑的偏师。



“阿柴虏正急速杀来。我们人疲马乏,必须休息一夜,但阿柴虏如果想袭击鄯善,他们就不会休息,必定日夜兼程而来,我们难逃覆灭之祸。”西行手指向西方说道,“伏允率军绕道突伦川北上,那么丝路上可能有一支偏师也在急速北上,以掩护他的踪迹,假如此刻我们渡河进入丝路,恐怕难保安全。”



阿史那贺宝点点头,同意西行的看法,“既然如此,我们转向西北,进突伦川,然后经北道至楼兰。”



西行略加考虑后,微微颔首。



西北方向的几百里外就是沙漠北侧边缘,而丝路的北道就在那里。这段丝路由龟兹和焉耆而来,直达楼兰。



西域南北两道丝路会合于楼兰,东北行一千五百余里到敦煌。敦煌却是三道丝路汇合点。由敦煌西北而上,经伊吾道翻越罗漫山(天山)西进,同样是一条丝路。大隋人因此把丝路分外南北中三道,而西域人因为习惯,把北中两条丝路统称为北道。



“明天早上召集胡贾,告诉他们北上路线。”



阿史那贺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神色顿时冷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支从于阗来的商队形迹可疑。”西行不动声色地说道。



“于阗人?”贺宝冷笑,“你怀疑于阗人暗中勾结阿柴虏?”



“不要胡乱猜测。”西行说道,“他们到鄯善干什么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安全抵达楼兰即可,但小心谨慎一些总不是坏事。”



“于阗人到鄯善干什么与我是无关,但与你肯定有关系。”贺宝颇有兴趣地问道,“要不要试探一二?”



“不要多事。”西行警告了他一句,然后自顾走向河滩。



“不要多事?”贺宝望着他的背影,不满地啐了一口,“你这厮的心比鬼还黑,明摆着就是没事找事。”



伽蓝认真查看了每一个伤员,又给其中几个人换了药,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帐篷。



烈火和刀疤正在帐外悠闲地享受着豆料和麸草。暴雪趴在帐帘处等候伽蓝,昭武雪儿则裹着一件厚厚的白色大氅站在暴雪身边,小手轻抚着它长长的颈毛。看到伽蓝的身影出现在朦胧的夜色里,暴雪欢快地低吼一声,飞一般迎了上去。



伽蓝摸摸暴雪的大脑袋,然后俯身张开双手,把跟在暴雪身后跑来的雪儿揽入怀中,“你那个大兄又在忙什么?怎么又把你丢了?是不是因为你有了暴雪,有了强悍的保镖,他就撒手不管你了?”



雪儿仿若未闻,挣扎着要下来,一双小手向暴雪张开着,嘴里细声细气地叫嚷着,“雪儿,雪儿……”



暴雪也不理睬她,围着伽蓝蹦蹦跳跳,忽然,它猛地扭转身躯,冲着黑暗深处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低吼,跟着雄壮的身躯骤然绷紧,作势就要扑出去。



伽蓝抱着雪儿,凝神向黑暗里看处,远处几个人影正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一顶红色风帽异常醒目,他当即喊住了暴雪,“自家兄弟,稍安勿躁。”



方小儿胆战心惊地出现在十几步开外,接着高泰、谢庆和乔二也跟了上来。几个人远远躬身致礼。伽蓝还了一礼,笑着招呼道,“进帐吧,风大夜寒,到帐内暖暖身子。”



方小儿还待犹豫,高泰已率先向帐篷走了过去。暴雪瞳孔紧缩,再度发出一声暴喝。方小儿骇然心惊,和谢庆、乔二两人一窝蜂地冲进了帐篷。



伽蓝蹲下身躯,一手抱着雪儿,一手轻抚暴雪的颈毛,温言安抚了几句,暴雪这才安静下来,但一双眼睛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帐篷里的人。



伽蓝走进了帐篷,暴雪也气势汹汹地跟了过去,蹲踞在帐帘边上,神情极度戒备。



伽蓝放下帐帘,又把雪儿放在暴雪身边,这才与众人一一招呼,然后从藤筐里摸出一些干果、烧饼,一些腌制的羊肉马肉,用三个刁斗(炊具)装着放在地上,最后拿出了两个盛酒的皮囊,几个木质的杯子。



高泰等人默默地看着,目露感激之色。方小儿本想劝阻,但话到嘴边,肚子实在不争气,咕咕作响,那劝阻的客气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刑徒终究是刑徒,虽然天马戍戍主仲布衣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现在他们已经是大隋的戍卒了,但在鹰扬府没有批复之前,他们依旧是刑徒,而仲布衣嘴上说得漂亮,大家都是兄弟,但骨子里还是蔑视刑徒,根本不把他们当作自家兄弟看待。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需要时间,一个大隋七品武将和一群大隋配发刑徒之间的距离非常遥远,短期内没有建立信任的可能。至于江都候,自始至终就仇视他们,甚至连早已转为烽子的西门辰等人,都经常遭其殴打和辱骂。



两位戍主只想利用他们,只想榨干他们的血肉,而这批河北刑徒则个个凶狠桀骜,性情刚烈,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实际上他们即便卑躬屈膝、曲意逢迎,也不会在仲布衣和江都候的手中讨到半丝好处,更不会把一餐两块烧饼改换成两块香喷喷的羊肉。



大隋卫士不待见河北刑徒,西域胡人当然不好自作多情,虽然也有人感激他们的卫护,想给点酒肉衣物以表谢意,但在这支队伍里,仲布衣和江都候主宰着他们的生死,他们无论如何不敢得罪。



唯有伽蓝是个例外。这一路上,伽蓝看待他们的目光始终很温和,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鄙夷和憎恶。正是得益于他的进言,仲布衣才给了他们夜间御寒用的大氅,给了他们穿越沙漠所穿的乌皮靴,而在紫云天,伽蓝又救活了两个奄奄一息的刑徒。活命之恩,永难相报。



“这是龟兹的葡萄酒。”伽蓝把几个木杯倒满,举手相请,“或许你们在河北也喝过,但未必正宗,要知道无商不奸,胡商也是商,甚至比我中土的商贾更奸滑,那酒里或许就兑了水,早已失去了葡萄美酒的醇香味道。”



高泰等人笑了起来,纷纷拿过杯子,小口抿尝。方小儿咂咂嘴,看看众人,疑惑地问道,“这就是葡萄酒?怎么味道怪怪的?”



“你小子喝过酒吗?”谢庆不屑地瞪了他一眼,“毛都没长齐,还喝甚酒?不喝就给俺!”



方小儿急忙把杯子抱进怀里,“谁说俺没喝过酒?俺喝过米酒,喝过烧春,还喝过五云浆。你知道五云浆吗?听说是贡酒,只有皇帝才能喝到。”



“竖子也敢欺俺?”谢庆撇撇嘴,嘲讽道,“既然只有皇帝才能喝到的酒,你又如何喝到?”



“休得胡乱说话。”高泰叱责道,“不要让将军耻笑。”



伽蓝笑着摇摇手,示意无妨,接着拿出几把锋利的短剑递给众人,“随意吃肉,不要拘束。”



“俺真的没有骗你们!”方小儿涨红着脸,气愤地说道,“去年摸羊公在永济渠上劫了一艘船,五云浆就是在那艘船上抢来的。俺在岸边接应,也算有功,回到高鸡泊后摸羊公就赏了俺一杯五云浆。”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高泰、谢庆神色微变,不约而同地望向伽蓝。乔二则向方小儿连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方小儿蓦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大感惊恐,胆怯地望着伽蓝。



伽蓝神色如常,面带浅笑,问道,“摸羊公是谁?”



四个人均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伽蓝从羊腿上割下一块肉递给方小儿,“现在习惯吃生肉吗?”



“饿急了,什么都吃得下。”方小儿接过肉,急不可耐地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你们造反,是因为没有饭吃。”伽蓝一边切下肉块依次递给高泰等人,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大隋义仓遍布天下,如果受灾了就会开仓放粮。河北受灾了吗?官府开仓放粮了吗?”



“去年大河有水患,两岸很多郡县受灾。”高泰说道,“各地郡县都有义仓,但官府拒绝开仓放粮。”



“义仓的粮食都是由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从嘴里省出来的,是我们的粮食,我们受灾了,官府却拒绝放粮救灾。”高泰说到这里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不知不觉地大了起来,充满了愤怒和怨恨,“我们拿自己的粮食救自己的命竟然都不行,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有这样无情无义的皇帝?我们去官府哀求,那些衣冠禽兽们不但不同情我们,反而说我们是刁民,是反贼,要抓我们,要杀我们。这天下还有我们说理的地方吗?还有我们存身之处吗?我们除了去抢,去偷,还有活下去的办法吗?难道你让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地死去,看着我们像狼一样互相撕咬,人吃人吗?”



“如其束手待毙,不如揭竿而起。”谢庆挥舞着手中的短剑,大声叫道,“天不让我们活,我们就与天斗,地不让我们活,我们就与地斗,人不让我们活,我们就杀人。谁要杀死我们,我们就杀死他。反正都是死,不如杀个血流成河,死得痛痛快快。”



伽蓝神色沉重,黯然长叹。



看到伽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他们抱着极大的同情,高泰等人满腔的怨愤顿时爆发。



“除了天灾,还有人祸。”高泰说道,“这几年,皇帝大兴土木,建东都,开永济、通济大渠,去年还下旨远征高丽,一次次征发河北、河南、山东、江淮等地的徭役,天下苍生苦不堪言。更要命的是,各地官府乘机贪赃枉法,穷尽一切手段盘剥庶民,中饱私囊,导致百姓雪上加霜,生活困窘,民不聊生,根本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了,那就只有造反。”谢庆怒声说道,“皇帝昏庸,竟然相信奸佞之言,不但不放粮救灾,惩治贪官,安抚灾民,反而下旨镇压。此道圣旨一下,各地官府为邀功请赏,竟然屠杀无辜灾民,更有甚者,为夺人钱财,淫人妻女,不惜诬人为贼,灭人宗族,罪孽之重,罄竹难书。”



“长乐公就是惨遭诬陷,宗族夷灭,被逼落草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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