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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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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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所赐,假如当初没有这个少年郎的梦想,又哪来自己的东山再起?



庙堂之巅的残酷非常人可以想像,两年前的伊吾道一战,自己在西北辛辛苦苦打下的根基毁于一旦,那一刻,假如自己力保伽蓝,伽蓝必死,唯有抛弃,唯有彻底放弃他,唯有向对手妥协,才能拯救他的生命。伽蓝的身世之秘,慧心和尚曾告诉了自己,希望自己能授其学识,也曾告诉过薛世雄,拜请薛世雄授其用兵之道。自己不救他,慧心和尚会救他,薛世雄也一定会救他,所以,伽蓝肯定不会死,但他必须躲起来,藏起来,用突伦川的茫茫风沙掩盖藏匿的踪迹,唯有如此,他才能活下去。



伽蓝在远赴突伦川之际,给薛世雄写了封信,信里夹藏了一份给自己的密信,他预言东征可能会以惨败而告终,为此他提出了一系列建议。自己当然不相信,虽然在经略西土的过程中,伽蓝表现了惊人的天赋,常常准确把握到形势的变化,因此占据先机,每战皆克,每计皆成,令人叹为观止,但伽蓝是西土的伽蓝,他对中土不了解,对朝堂权争更没有直观认识,他在信中所做的一系列分析也算面面俱但不够深刻,由此自己认为伽蓝是故作惊人之语,危言耸听了。



然而,事实证明,东征的确如伽蓝所预测,不但失败了,而且还是匪夷所思的近乎毁灭性的惨败,伽蓝的危言耸听之语匪夷所思之论竟然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即便到了今日,自己依旧还有一种如坠梦幻般的不真实感。每每深夜惊醒,总还要抱着一丝侥幸扪心自问,东征当真失败了?



二次东征实际就是皇帝和中枢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假如再败,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轰然断裂,皇帝和中枢就此陷入滚滚洪流,那么即便最终逃过了灭顶之灾,中土也将在滔滔洪水的肆虐之后,留下一片狼籍。



皇帝忧心如焚,自己何尝不是胆战心惊?这时候唯有祈祷,唯有求神问佛讨一个暂时的心安,这时候自己也想到了伽蓝,想到了伽蓝对东征所做的近乎奇迹般的预测。



伽蓝来了,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来了,在自己希望看到一个光明未来的时候来了。



今夜月光明亮,繁星点点,幽静庭院沐浴在靓丽而温润的月色里。朦胧小径,伽蓝搀扶着裴世矩,老少相携,缓步而行,静谧中散发出浓浓的温馨,淡淡的忧伤。



伽蓝喊了一声“明公”,再无话语。裴世矩喊了一声“伽蓝”,再不说话。两人沿着小径回廊,默默地走了一圈,各自沉浸在不同的思绪之中,通过肢体的小小接触无言而默契的进行着心灵的交流。有些事,有些话,不要说,心有灵犀便自通。



“二次东征是救命的稻草。”



月光中,裴世矩的声音老迈、低沉,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惫。



“大河两岸,盗贼如蚁,血流成河,白骨累累。怒火已经燃烧,仇恨已经喷发,其磅礴之势犹如滔滔洪流席卷中土,哪里还有救命的稻草?”



伽蓝的声音在叹息中响起,嘶哑、颤栗,凄怆、迷惘,透出一股令人心碎的绝望。



庭院再度陷入沉默。



“某出生那一年,中土有侯景之乱,他就像一头从地狱里冲出来的残暴猛兽,挡者披靡,以一己之力,以一条瘸腿之躯,竟然摧毁了三国鼎立之大局。”裴世矩抬头望天,深邃的眼睛仿若穿透了时光重回纷乱岁月,“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昔年关西实力远不及山东,周齐两国的对抗应该旷日持久,谁知一夜间风云突变,齐军兵败如山倒,转眼都城陷落,国破家亡,难道就是因为高纬昏庸?就是因为出了个冯小怜,红颜祸水?”



“某活得比一般人久一些,看到的事情比一般人多一些,在过去的年里,某看到了太多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归结于天道。天命如此,人力岂可改变?”



伽蓝低头不语。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有大隋代周。周武帝宇文邕横扫大河流域,统一北方,中土一统之期指日可待,孰料突然病故,江山骤然易主,杨氏仅仅用三年时间便夺走了宇文氏的国祚,堪称奇迹。



最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帝国百万大军伐高丽,竟然以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而结束,谁能相信?无论用什么理由去解释失败的原因都是苍白无比,苍白的让人痛哭流涕,让人心痛如绞。



裴世矩的心在流血,在哭泣。伽蓝感同身受,痛不欲生。



“救命的稻草不是二次东征。”伽蓝说道。



裴世矩停下脚步,望向伽蓝。



“救命的稻草是斩断捅向皇帝背后的刀。”



裴世矩的眉头微微皱起,额头沟壑层生,眼里更是露出一抹冰冷的阴戾。



“执刀者是谁?”



“礼部尚杨玄感。”伽蓝说道。



裴世矩面无表情,不过在伽蓝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那张威严的老脸还是掠过一丝惊诧。



楚国公杨玄感?杨玄感是杨素之子,而杨素是辅佐今继承大统的第一功臣,更是大隋开国的一等功勋大臣,是弘农杨氏皇族的旁支,如此显赫家世,还要造反?



心念电转间,裴世矩又信了几分。杨素主掌朝政近二十年,门生故吏遍布中央和地方,他还是卫府第一大统帅,戎马一生,部属无数。他死后,留给了杨玄感一笔庞大的甚至可以说是富可敌国的“财富”。人的永无止境,或许杨素生前没有篡国的心思,但谁敢保证杨玄感就没有窃国之念?尤其在今日东征大败,皇帝和中枢威信尽失,大河两岸烽烟四起,西北两疆胡虏环伺,中土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杨玄感假如阴谋造反,凭借他手的实力,的确可以掀起一场席卷中土的大风暴。皇帝和中枢稍有不慎,还真有可能船翻舟覆,被一个惊涛骇浪打入地狱。



“兵部侍郎斛斯政。”伽蓝又说道。



裴世矩的脸色顿时凝重。兵部侍郎是兵部的副官长,知中枢决策,下知卫府动向,一旦斛斯政参与叛乱,那么皇帝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左候卫将军李子雄。”伽蓝再一次报出名号。



建昌公李子雄是杨素的老部下,军中宿将,功勋无数,但自今继位以来,曾两次坐事除名,一次是在民部尚任,一次是在右候卫大将军任。东征高丽,皇帝再次起用,以左候卫将军一职效力于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帐下,随水师渡海作战。假如李子雄参与叛乱,那无疑第一个遭到诛杀的就是来护儿。来护儿一死,水师大乱,夹击之策失败,二次东征必然失利,更严重的是,假如李子雄控制了水师,率军沿黄河西进,可以迅速杀到东都洛阳,如此则大事去矣。



裴世矩神色沉重,两眼紧紧盯着伽蓝,等待他再度爆出惊人消息。



“弘化留守元弘嗣。”



裴世矩的呼吸顿时停止,这一瞬间他感觉窒闷难当。弘化留守府主掌陇右十三郡军事,实际就是西北军的统帅部,假如元弘嗣参与叛乱,那么他在短短数天内就能杀到西京长安,如此则京都必失。



“还有谁?”



“左翊卫将军赵元淑。”



裴世矩头眩目晕,下意识地抓紧了伽蓝的手。葛公赵元淑是皇帝的亲信,次东征以左翊卫将军领三侍亲卫军主掌宿卫,这次东征皇帝更是授其重任,命其留守临渝宫,镇戍临渝关。临渝关的位置就在现今山海关附近,是连通幽燕和辽东的咽喉要道,假如赵元淑参与叛乱,那么他只要封锁临渝关,切断粮道,断绝皇帝、中枢大臣和整个远征军的退路,国祚必定易主,王国必定颠覆。



杨玄感现在在哪?在黎阳,在中土的中心位置,在黄河和运河的中心交汇点,居中调度粮草辎重。假如他是叛乱首领,那么他正好可以居中调度,掌控全局。



裴世矩相信了。中枢核心层面的各个势力非常强大,权争也是极其可怕,每个国策每个制度的背后都是皇帝和各方势力之间的激烈博弈。现今皇帝不顾一切劫掠世家权贵的权力和财富,矛盾已经完全白热化,东征匪夷所思的失败就是矛盾爆发的结果,而这已经让皇帝和他的追随者们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只是眼前到处都是敌人,即便想报复,想打击,想阻御敌人的再一次袭击,急切间却是无从下手,无从防范。伽蓝的消息让裴世矩马意识到了一场狂风暴雨正扑面而来,他知道伽蓝肯定没有证据,不管伽蓝如何探知到的这一消息,以他的身份和实力都不可能寻到证据,但这种事不需要证据,只要存在潜在的危险,那就坚决扼杀,毫不留情,毫不犹豫。



脚步声匆匆而来,一位青袍掾史出现在园门处,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裴世矩两刻时间已经过去,要去处理公务了。



伽蓝松开手,后退两步,躬身为礼,“明公……”



裴世矩举手打断了伽蓝的话,凝神思索了片刻,然后冲着那名掾史微微挥了下手,“再延半个时辰。”



第九十五章骑虎难下



这位青袍掾史是裴世矩的门生,追随裴世矩很多年了,认识伽蓝,更惊讶于伽蓝的“死而复生”,现在看到裴世矩不但迫不及待的召见伽蓝,还延长了交谈时间,撂下一堆紧急公务置之不理,马意识到两人交谈的内容非常重要,甚至超过了两天后皇帝的御驾东行。



青袍掾史长期待在裴世矩身边,出入中枢,眼力当然不同凡响,更能掂量出事情的轻重缓急,所以稍一错愣后,当即退到园门外,却并没有立即离开,似乎要等待裴世矩发出新的指令。



伽蓝知道自己这步棋赌对了,像这种危言耸听的话放在平日说出来未必达到预期效果,但现在皇帝到了临朔宫,很快就要赶赴辽东,皇帝抵达怀远镇之日,也就是攻击开始之时,战斗一旦打响,皇帝骑到了“虎背”,那就身不由己,想下都下不来了。裴世矩必须考虑可能存在的风险,就算他不相信杨玄感要造反,也要防患于未然,以免措手不及,船翻舟覆。



伽蓝平静如水,前再次扶住裴世矩的手,做搀扶之势。裴世矩心神激荡,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但心情异常沉重,双脚重若千钧,再也无力迈动。



“消息从何而来?”



“伊吾道一战后,西北局势大变,除了长孙恒安入主老狼府外,尚有元弘嗣出任弘化留守,掌陇右十三郡军事。元弘嗣是伊吾道一战最大的受益者。元弘嗣在东征开始之前是涿郡太守,并奉旨到山东东莱督造战船。伊吾道一战后,他从涿郡太守调任弘化留守,从幽燕调到了西北。”



“此事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古怪。东征的预期是摧枯拉朽一般灭亡高丽,就如当年西征摧毁吐谷浑。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功勋唾手可得,人人都能加官升爵。以元弘嗣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获得一份不菲的功绩,但他竟然放弃了,在东征开始之前离开了东北,调到了无功可拿的西北,为什么?在所有人都想方设法抢着去辽东战场的时候,他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元弘嗣是关陇虏姓第一世家,又是涿郡太守,又为东征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在开凿永济渠、修筑临朔和临渝行宫以及督造水师战船过程中都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不少人弹劾其为政苛酷,但皇帝尚不至于卸磨杀驴,为了这些小事在东征之前就把他赶到西北。所以,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伽蓝看了神色肃穆的裴世矩一眼,继续说道,“兄弟们不能白死了,我们要报仇。黑鹫就一直在暗中探查,首要目标就是元弘嗣,结果发现了一个关键人物。”



裴世矩顿时关注,目光如炬。



“蒲山郡公李密。”



裴世矩略略思索了片刻,眼中露出一丝恍然之色,似乎从中发现了什么。



“庙堂高高在,权争无处不在,对于位者来说,我们就是微不足道的草芥蚁蝼,为了争权夺利,他们可以任意践踏我们,摧毁我们。我们一无所有,但我们还有仇恨,为了仇恨,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黑鹫决定去长安,于是,他到了突伦川。”



“除了你们俩,还有多少人活了下来?”裴世矩突然问道。



“除了我们俩,还有六个兄弟活着。”伽蓝声音嘶哑,充满了痛苦、愤怒和愧疚,“明公,这都是某的错,辜负了明公的信任……”



裴世矩摇摇手,无心追究当年之事,更不想归罪于伽蓝。



伽蓝和西北狼终归是西北那盘棋的棋子,他们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那盘棋裴世矩下输了,之所以输,是为了中土这盘大棋,舍小求大,有得必有失,利益交换,这是很正常的事。他也很愧疚,无法向伽蓝解释,不过现在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他忽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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